樓中的人見了這個經過,不免都暗暗稱奇——這小家夥看似這般粗陋,想來不是權貴人家的孩子,但怎會有如此好的家教?
一般的孩子家,看到這樣美味的糕點,隻怕不用别人說話也要上前去抓去拿了。真是挺乖巧懂事的。
當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不明身份的孩子身上的時候,卻聽樓外傳來了一陣銅鑼被擊響的動靜。
想是名字點完了,要正式開始了。
徐折清朝窗外瞧去,果然見曲公公起身宣布了這第一試的正式開始,繼而,就有數百位身着繡着青茶綠葉細綢白袍的茶使們,端着托盤從不同的方向,走上晉茶台而去。
落銀隐約記得,那一年在橫沙城,鳳家舉行的鬥茶會上,第一試就是眼觀,憑借眼力去判定那幹茶是哪種茶。當下見了這茶使們手持銀盤,不由地想,會不會是同樣的比試。
正思緒間,就見一位芳齡二八左右的女茶使來到了她跟前,恭聲道:“還請這位師傅在一炷香以内品鑒出,這碗中的茶水,是經過哪幾種幹茶沖泡而來的。” 什麽?哪幾種!還不是一種!
拾香一陣咋舌。
天呐,她之前隻聽過晉茶會的難度之高,卻不曾知道内裏詳細竟是這般,憑色憑氣味來判定已經不簡單了,這竟然還是有幾種茶葉混合在一起沖泡而成的!
要從這其中辨認出是哪幾種,這……得需要多豐厚的經驗、和靈敏的感官知覺啊!
頓時,拾香覺得師傅絕對是死活過不了這一試了,咳,倒不是她對自家師傅有多麽的不自信。而是落銀染了風寒,是絕無可能過得了……
胡琴輕蔑地看了落銀一眼,亦是認定她過不了。
落銀蹙眉片刻,先是觀看了一番那茶湯的顔色,的确有些雜,不像是一道茶沖泡而來的。
目測至少得是有三種,但不是太能确定。
猶豫片刻。她擡頭問那茶使,“可否一聞?”
茶使被這把雖然有些發悶,但卻不掩清靈的嗓音給怔住了片刻,随即點頭道:“自是可以的,亦可口嘗。”
心裏卻在疑惑,聽這發悶的聲音顯然是染了病的,可以聞得清楚嗎? 胡琴在一旁聽得這句話,不由嗤笑了一聲,輕聲道:“聞。你聞得見嗎……”
落銀沒有理會她,徑直将茶碗托起,放到鼻下,閉目輕嗅了兩下。
氣味氤氲在鼻尖,頓時,腦海中就湧現了一道道熟悉的茶名。
主味是碧螺春……龍井輔之。還有一道……是什麽呢?
既有龍井的甘香之氣,又有碧螺春的清幽,更使得這一味茶被沖淡了過去。好像已經融進了其它兩道之間。
但……确确實實又是存在的,絕對有着第三道茶!
落銀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胡琴見她神色認真,不由地有些生奇——怎麽覺着,她好似能聞得見一樣呢!
但聽她方才開口說話,确實又是帶着重重的鼻音的,完完全全一個染了重度風寒之人的模樣。
裝腔作勢罷了,胡琴不以爲然,這才将茶碗托起,湊到唇邊輕輕嘗了一口,然後仔仔細細的回味着。
每年的測試方式雖然相同。但茶色卻是會有變化的,不然就沒了難度可言了。
這混合的味道,确實跟去年的完全不同。
胡琴對茶的了解倒也不是蓋的。這一口下去就品出了其中一道來,思慮片刻,她又吃了第二口。
衆位茶師也多是品其味而來判定其中是哪幾道茶,像落銀這樣隻聞一聞便擱下了茶碗的,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下方衆人見狀心中了然——這定是覺得太難,嘗也不嘗就放棄掉了!
不戰而敗,可沒有比這更加使人唾棄的了。
但大多人心裏都明白,想是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染了風寒嘗了也是白搭。
衆人認定了她是過不了這一關,目光便未再在逗留在她這裏,轉而看向了其他人。
偌大的晉茶台上,并列坐着十餘排茶師,此刻都正專心緻志的品鑒着,或眉頭緊鎖,或口中無聲念念有詞。
落銀面前的這個女茶使看了落銀一眼,猶豫了片刻,提醒道:“小師傅,這茶……是可以嘗一嘗的。”
言下之意,是叫落銀别這麽輕易地放棄。
這話本來不該她多說的,但眼前這看似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卻比自己瘦弱了太多的小姑娘,叫她平白地生出了些同情的心理來。
來參加晉茶會,卻還染了風寒,也真的是夠倒黴的。
落銀明白她是好意,笑了笑道:“多謝,可我身染風寒,即便是嘗也是白嘗,辨不出味道來的。”
再者說了,她有鼻子就夠了。這後半句落銀沒有說出來,怕讓其覺得自己狂妄自大。
女茶使歎了口氣,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徐折清自然也沒有錯過落銀的一舉一動,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眉頭微微一挑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側臉。
隻見她臉上沒有任何起伏,更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徐折清忽然想起了,方才開試之前,她對自己投以的那滿是肯定的一瞥。一時間,心中不由地升騰出一絲希望。
她總是習慣性地帶給他驚喜……說不準這一次……
這種念頭一出來,便無可抑制的蔓延開來,盤踞在心頭上再也揮之不去了。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
茶使們将茶碗收回,遞去了紙筆。
紙張下方都有事先注好的茶莊商号,和茶師自己的姓名,不容混淆。
落銀接過,在面前的茶案上攤開了來。
蘸墨落筆。動作極爲地流暢,直到最後一筆落下來,期間都沒有絲毫的猶豫。
徐折清将這一幕收入眼中,心裏的希冀越來越大。
女茶使将這答卷收回,眼中含着贊歎——這可真是一手難見的好字啊,特别是由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寫出來,更是稀罕的緊了。
隻是……隻怕這三道茶的名字。都是胡亂寫的吧,畢竟她隻聞了一下,連嘗都未嘗一口兒。
許多人都被難在了那味道最輕的一道茶上,可再怎麽猜不出,也都不願意就此放棄,沉思之下都選了相近的寫上,是覺得蒙一蒙也好,蒙了至少還有機會,不蒙的話連這一半的機會也沒了。
茶使們挨個兒地将答卷收走。分别交由了三位品茶師審批。
不管是晉茶台上的茶師,還是圍觀的衆人,亦或是樓中各個茶莊的掌事人,一顆心都提的高高的,生怕被這第一試就此阻在門外了。
一家都有兩個茶師的,各個東家于此不由都在心裏念叨着。兩個過不了,能過一個也是好的啊……
胡琴将筆擱下,轉頭看向落銀。卻見她早已交了卷,眼下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神态自若。
裝模作樣,看你還能裝到幾時。胡琴在心裏冷笑着道。縱使她不能爲徐家茶莊奪得第一,那她葉落銀更不該有這個資格。
數百份答卷如數送到三位品茶師的手中,每人分得了厚厚的一沓。
幾人拿小毫蘸了濃墨,一張張地翻過去,卻久久不得落筆。
衆人看在眼中,驚在心裏。
竟然是有這麽多答錯的嗎……
隻有在答案對的情況下,三位品茶師才會在其上寫下一個“正”字。錯的則直接翻至一旁,不予評論了。
一些純屬來看熱鬧的,就沒有那些東家們的考量了。隻想着看這情況,茶師們答錯的比例顯然極大啊。看來這回,的确是得有不少人敗在這第一關了。
越往下批改,三位品茶師就越是搖頭,看樣子這成績實在有些不理想,就連福康升那尊笑面佛,臉上的笑也漸漸地淡了。
曲公公卻是笑吟吟地看着三人,聲音是宦人特有的陰柔尖利:“我說怎麽着吧,加了這道茶進去啊,定能給三位省去不少麻煩,也省得一些沒真功夫兒的茶師也跟着過了,到時候後兩關咱們也清淨一些。”
原來這三道茶,最後那最難猜的一道,是這曲公公的主意。
“公公您這話是沒錯兒的……”正批改着的曾通玄停下手中的動作,歎口氣道:“可怕隻怕,沒人能答得對啊。”
若真如此,後頭可就難收場了。三人都略微有些後悔,當初出題的時候不該聽曲公公的,這第三道茶本是沒什麽,但茶性混在前頭那兩道中,便很難被發覺了。
曲公公甩了甩胖手兒,“哎喲”了一聲笑道:“怎麽會,咱們大青國的茶師豈是泛泛之輩啊,真有見識的可多了去了,三位還愁沒人答得對呀!”
“也是,也是。”百裏弗點了點頭,忽然眼睛一亮,道:“真有人答對了!”
曾通玄和福康升齊齊地看過去,“這是……鳳家七小姐的卷子。”
“就說嘛!”曲公公笑呵呵地道:“往後翻,定不止一人能答得出來。”
他掌管宮中禦茶多年,對各大茶莊的大茶師們的本領,還是很了解很信得過的。
之所以出了這麽一道難題,也确實是因爲去年的太簡單容易了,以至于第一關差不多全部都通過,給後頭的兩關造成了很大的人員壓力。
165:美玉還是粗石
果然,就如同曲公公所言那般,接下來的确還是有不少人答對的。
“這字寫的倒是漂亮……”福康安笑着自語了一句,惹得身旁的曲公公探頭望去,隻見那平整的宣紙上頭,中間有着三排小字,十分的賞心悅目。
曲公公道了聲稀罕,“喲,這字兒寫的,隽秀中不失大氣,工整卻又不死闆,真是挺難得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大茶師的卷子——”
說着,又将身子靠近了一些,往右下角注名的地方看去。卻是一愣。
福康升也略有驚訝,但卻比曲公公平靜太多,畢竟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徐家這回新晉的茶師身上定有不凡之處。
“是那小丫頭啊!”曲公公一撫掌,轉頭朝着晉茶台上的落銀打量去,但見她坐于椅上,卻不倚靠椅背。雙手交疊放于膝蓋上,神色不卑不亢,不慌不忙。
曲公公閱人無數,眯着眼睛仔細地一看,就覺這小姑娘周身自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氣質,十分地灼眼。
“才這麽大點兒年紀,難得,難得啊……”曲公公低低地自語了一句,方才他隻笑徐家這回是抽了哪門子的風找來一個黃毛丫頭來充數。現在才知曉,那是他起初看走眼了,錯把美玉當粗石了。
忽然,他轉回了頭去,忙問道:“對了,那丫頭過了沒有?”
方才隻顧着看字兒。竟然忘了看那答案是對還是錯了。
福康升笑了兩聲,打趣道:“曲公公您方才不還說,咱們打青國不乏本領高的大茶師嗎。怎麽這一轉眼又不确定了?”
曲公公一滞,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遂跟着笑了起來。
待幾百張答卷全部審完,衆人心裏大多有了計較,就等着公布結果了。
不少大茶師們,更是一副等待着執行死刑的模樣,幾乎都是一副灰敗的臉色,很有少像胡琴這樣,從一開始就一副‘唯我獨尊,舍我其誰’的模樣。
曾通玄理了理衣襟。站起了身來,道:“今日這第一試,試的乃是諸位對茶葉分類的敏銳感知。這是每一個合格的大茶師都該擁有的……”
洋洋灑灑一通官方的話說完之後,曾通玄方才在衆人的矚目中,緩緩道出了正确的答案來:“這茶湯共是由三道茶沖泡而成,一道是吓煞人香,二是江南龍井。”
說到此處,賣了個關子笑道:“其三卻是有許多人沒有猜對,此茶的味道介于吓煞人香與龍井之間,三味一合,貌似隻餘下了兩味,茶性也随之消散幾近無形——”
四下圍觀之衆一聽這話,當即喧嘩了開來。
“怪不得這麽多人沒有猜出來,這……放在第一關,是不是有些過了?”有人弱弱地打抱不平。
“晉茶會自有他們自己的思量,咱們看戲就看戲,操那麽多心作何?”這位一聽就是看熱鬧中的資深者。
“對啊,話說回來,真正有本領的就是最後一關人家也過得了,沒本領的趁早過濾下去也不是壞事兒……”
“曾先生,快快公布答案吧。”曲公公催促道。
曾通玄适才伸手示意衆人安靜,緩聲道:“這第三道茶則是——惠明茶!”
惠明茶!?
衆茶師幡然醒悟一般,臉色神色恍然,若非是爲了維護形象,隻怕要拍大腿直呼後悔了。
怪不得,味道同吓煞人香如此相近,顔色又跟龍井無二,不混淆過去才怪!
“此次通過第一試的總共有三十六位。”百裏弗也站起了身來,拿起那一沓答卷來,宣布道。
這句話頓時又翻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來,三十六位?要知道,這參賽來的茶師可是有近三百位的……
這是淘汰了多少倍,這可才是第一關。
胡琴微微揚起一邊的嘴角,道:“這點兒本事還敢來參加晉茶會,真是想不明白……”
周圍的人一聽她這口氣,便知道她定然是答對了的,不然哪兒有心思說這種落井下石的風涼話?
本來就因敗在了第一關而心裏郁悶至極的茶師,一聽這話多是火冒三丈,但礙于她胡琴是第一茶莊的大師傅,此刻發作更會顯得自己輸不起,便隻得強行将這口怒氣給咽了下去。
不多時,百裏弗就宣念出了通過的茶師們的姓名。“鳳家茶莊,鳳慜、烏越。”
鳳家茶莊兩位茶師都過了!
察覺到周圍的人投來的或豔羨或嫉妒的目光,鳳遠習仍然是一張死人臉,沒有任何情緒可言。
接着又聽百裏弗道:“徐家茶莊,胡琴、葉落銀。”
徐家茶莊的兩位茶師竟然也全都過了!
而且,那位年紀小小還染了重風寒的葉師傅……竟然也過了!
這怎麽可能……
衆人皆拿不可置信地眼神看向百裏弗,都在想是不是三位品茶師給弄錯了。
蟲蟲雖然不知道這是在幹什麽,但大約明白是在比賽。乍然聽到落銀的名字,便問道:“徐大哥,姐姐是不是赢了啊?”
徐折清淡淡地一笑,對他點了點頭,心中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漲滿——将落銀帶進徐家茶莊,他想會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确的一個決定。
迎上衆人質疑的目光,百裏弗呵呵笑了兩聲。将手中的答卷豎立在面前,道:“我雖然年紀大了眼神不濟,但這三道茶的名字,卻還是分得清的。”
下方圍觀的衆人聽罷多也是跟着笑起來,不可置信歸不可置信,但對于三位大師,衆人還是不敢真的去置疑的。
然而晉茶台上的大茶師和各個茶莊的東家,卻是笑不出來。
這運氣未免太好了吧,染了風寒竟然也能輕輕松松地過了這難倒了無數人的第一關。難道真的隻是誤打誤撞嗎?
鳳遠習适才将目光投去窗外,穩穩地落在徐家茶莊的兩位茶師所在的方向,但見胡琴雖然沒有當着衆人的面兒擺臉色,但那雙眼睛裏顯然是盛滿了忿然的。
鳳遠習便想到了手下的人打聽來的一些不爲人知的消息——說是徐家現在在懷疑,這位葉師傅所染的風寒同胡琴脫不了關系。
如今看來,此事的蹊跷實在太大。
落銀似覺察到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在審視着自己。她循着感覺轉過頭去,鳳遠習及時地收回了視線,垂眸将面前已經冷掉的茶水端起。眼神微有些閃動——竟然有着這樣敏銳的覺察力……很好。
百裏弗将餘下通過的名額一一宣讀出來,适才轉移了衆人聚集在落銀身上的目光。
“真是晦氣!竟然輸在了第一關!”樓中開始有人耐不住了性子,‘砰’地一聲将茶盞子擱下。
他們大多不是京商,而是特意從外地趕來的,爲了這晉茶會不知道準備了多久,就這樣輸在了第一關,怎麽說都不會甘心。
歎氣聲此起彼伏。
甚至有人連等三位大師說完話,就呆不下去,攜了随從離了樓而去。
還能坐得住的,大多都是茶莊裏至少有一位茶師通過了的。
接下來的時間。多是三位大師在對此次一試做總結了。
用來比賽的時間其實并不長,爲了考慮各位茶師們能有足夠的時間來調整心緒和準備,賽期共有三日。一日一試。
在這三試中,第一試無疑是最簡單且最快的。
聽罷了三位大師的訓導,晉茶台上的各位茶師們起身揖禮,這才紛紛地帶着茶徒下了晉茶台。
坐下下面觀看的人也多是起身離開了,邊往外走,邊交換着自己的意見,走之前,幾乎人人都朝着晉茶台上的落銀深深看了幾眼,似乎怎麽也不敢相信,就這麽一具染了風寒的小身闆兒,竟然能從這麽多的茶師中脫穎而出。
多半人還是覺得不可信,便搖頭笑着,像是一副極高深的模樣,“湊巧罷了,湊巧罷了。”
也有人附和着說:“就是。咱們且等着看後兩關吧,八成是沒那麽好運氣咯……”
人群或笑或搖頭,或唏噓地依次出了晉茶院。
曲公公也站起了身,眼中含笑,細嗓子拿捏的相當地好,說道:“灑家還另有要事須得回宮跟皇上複命,明日試罷,再同三位讨酒吃。”
福康升三人忙地笑着恭送。
落銀剛一站起身來,便覺得背後開始冒了汗,心跳也有些過快,深深吸了口清冷的空氣,卻仍舊不得緩解。
“師傅,您沒事嗎?”拾香見她額角蓄汗,緊張地問道。
“我沒事……”
胡琴帶着杏兒走了過來,嗤笑道:“沒見過大場面就是沒見過大場面,這才過了第一關,就激動的路都走不穩當了,真是丢徐家茶莊的臉。”
落銀沒有說話。
拾香憤憤地瞪了胡琴一眼,抿緊了嘴巴,竭力克制着。
胡琴卻沒完沒了一樣,走到落銀面前,彈了彈華繡的錦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然後上下打量了落銀一番,伸手在落銀的衣襟處捏了一片枯葉,故作一愣過後,便笑道:“瞧瞧這是什麽呀?”
落銀冷冷地擡眼,因爲身體的緣故,臉色格外的蒼白羸弱。
這枯葉,應當是蟲蟲身上沾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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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今天會更多少,哈哈,其實我也不知道......寫多少就更多少吧,爲這個三更的6月份,做出最後一點努力,畫上圓滿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