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關今年參與晉茶會的名額。
因爲去年多了一位一等制茶師葉落銀,使得原本一直由白芷和胡琴參加的晉茶會,一下子失衡起來,本來兩個人剛剛好,現在三個人怎麽分的均呢?
于是一過年回來,衆人都在暗下讨論這三位一等制茶師哪個會去不了。
甚至一些好事兒的男茶徒和男制茶師們,私底下還設了賭局,當然,十個人有九個人賭的是西攀院的葉師傅一準兒不得入選。
剩下一個人便是賭的胡琴去不了,原因很簡單,因爲她的資曆沒有白芷老,爲人也不夠穩重,前兩年的晉茶會甚至還當場與其它茶莊的茶師大罵出口。
所以也就是說,所有的人都一緻認爲不管葉落銀與胡琴怎樣争個你死我活,但白芷是鐵定要參加的,這一點毫無疑問。
半個時辰前,南拂院。
胡琴聽着杏兒從外面聽來的消息,簡直是要把手中的帕子給絞碎了,“哼,竟然拿我跟那個臭丫頭作比較!她算是哪棵蔥?” “師傅說的是,葉落銀根本沒有能力與師傅您相提并論,師傅您手握紫筍茶秘技,她葉落銀會什麽呀?”杏兒拍馬屁的功夫是一流的。
胡琴瞥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臉色雖然未有得到太多的緩解,但不得不說杏兒這番話說的讓她覺得心裏倍兒舒坦。
“待會兒該到公布的時候了,你先去議事園門口兒候着,一有了消息就回來告訴我。”
杏兒恭謹地應下來。領命出了南拂院。
胡琴心裏卻有些不安甯,其實她是典型的色厲内荏,有時候面上大吼大叫實則是爲了掩飾内心的驚慌,雖然她口口聲聲說葉落銀不可能能搶走原本屬于她的名額。但心裏說不擔心是假的。
這半個時辰裏,她忐忑的坐立不安。
若是這個也輸給了葉落銀,她在這茶莊裏真的沒有立足之地了,葉落銀剛進茶莊的時候。可謂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咳,雖然這是她自找的。
千萬不能……
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在茶房外的廳堂内踱來踱去,半刻不得消停。 差不多半個時辰過去,忽然聽到院内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胡琴忙地踏出了門檻兒走了出去,探目瞧去果然見是杏兒小跑着回來了。
見她這麽着急的樣子,胡琴心裏咯噔一下子。一時間。她幾乎不敢問了。
直到杏兒跑到她跟前來。胡琴才鼓起勇氣開口問道:“怎麽樣?名額放出來了嗎?”
杏兒撫着胸口點頭道:“放。放出來了……”因爲太累的緣故氣喘籲籲地,一口兒氣也隻能說這麽幾個字。
“上頭有沒有葉落銀的名字!”胡琴幾乎是顫抖着聲音問出來這句話的。
就生怕聽到那一個字。
“有……有的!”杏兒定定地點頭。
什麽!
有?!
胡琴覺得生生挨了一道晴天霹靂!
她上前一把握住杏兒的肩膀,近乎質問地道:“有葉落銀的名字?你确定你沒有看錯嗎!”
杏兒的雙肩被她攥的發疼。卻又不敢反抗,隻得盡量快速地回答道:“我真的沒有看錯。上頭清清楚楚地寫着葉落銀仨字兒呢!師傅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看一看!”
胡琴的身形倏然地一僵,将杏兒放開了。
她怎麽能去!
她過去等着被人笑話議論不成!
這下完了,這下全都完了……她的一切都要被葉落銀給搶走了……
“這一回,隻怕白師傅再好的氣量也要将葉落銀給恨上了呢,如此一來葉落銀又多了一力敵,對師傅您可是大有好處啊!”杏兒一順過氣兒來,便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讨好。
胡琴的表情一時間複雜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葉落銀得罪了白芷?這都是什麽跟什麽?
“你說清楚!”她喝道。
杏兒這才恍然,方才被胡琴幾問幾不問的,隻顧着回答她的問題竟然把大事給忘了!
“師傅,這次參加晉茶會的名額,一個是葉落銀,一個是師傅您!沒有白師傅呢!”
“什麽……”胡琴驚愕的張大了嘴巴。
一時間,失而複得的喜悅、得知白芷被落銀擠下去的驚異交錯在一起,使得簡單的大腦一時間承受不過來,表情呆木的厲害。
“師傅?”杏兒見她神色呆滞,試探地出聲喚道。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胡琴不可置信,這件事情可是要比葉落銀将她擠兌下去了更不可置信!
那可是白芷,在茶莊裏的地位誰能動搖的了?
葉落銀才來茶莊半年,怎麽可能就将白芷給取代了呢?
她,她現在該不是在做夢吧!
“真的,議事園裏由柳管事親自貼出來的通告,豈能有假啊,現在整個茶莊裏都炸開鍋兒了,所以我才這麽急着回來告訴您吶!”杏兒繪聲繪色地道:“白師傅身邊兒的月勤也過去看了,那臉色簡直跟刷牆似地,頓時就白完了!”
胡琴聽到這裏,總算是勉強地接受了。
東家竟然做出這麽一個決定……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胡琴十分的無法理解。
※ ※ ※ ※ ※ ※
不敢相信徐折清做出了這麽一個決定的,可不單單是胡琴一個人。
即使是柳共喜,當時也覺得是不是東家搞錯名字了,一而再地求證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隻見徐折清掃了他一眼,然後站起身來。親自在通告上寫出了葉落銀和胡琴兩個人的名字——不容置喙。
如杏兒所言,此刻整個茶莊裏是都炸開鍋兒了。
先前押注的人簡直是要哭死了。
誰也沒料到竟然是白芷被淘汰出局了,可沒一個人押白芷的!這下做東的那一位,隻怕是要賺翻了。
月勤正提着裙子朝着東臨院小跑而去。神色慌張無比,此刻她再也顧不得白芷平日裏教她的禮儀。
白芷正坐在廳中喝茶,跟往日裏一樣的面無表情。
“師傅,師傅!”月勤還沒近她跟前。便開始喊叫了起來。
白芷微微蹙眉,朝着院内探目望去,正見月勤一臉驚惶的朝廳堂中跑來,見此她不由地沉聲訓斥道:“我成日裏是如何教導你的,處事不驚,臨危不亂,乃是一個大茶師最基本的修養。且看你慌慌張張,如此不顧體統讓人瞧見豈不是丢咱們東臨院的臉!”
白芷對手下的徒弟各方面的教導都很嚴格,大緻也正因爲如此。才教導出了顔安和其它幾位優秀的二等制茶師。
“師傅……”月勤搖着頭。完全顧不得去在意白芷的訓斥。“參加晉茶會的名額出來了,方才徒兒去看了一眼,才發現……才發現……”
看着白芷一張方正無波的臉。月勤一時間是真的說不出口來。
“說話吞吞吐吐,有何不敢說的不成!”白芷皺眉。
月勤這才猶猶豫豫地道:“師傅……今年的晉茶會。您,您隻怕……去不成了……”
說完她不敢看白芷的臉色,忙低下頭去,師傅這樣堅韌又好強的性子,若是知曉了自己被東家排除在晉茶會之外……月勤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得連自己都替師傅覺得委屈。
那胡琴、那葉落銀哪一個能比得上師傅?她們憑什麽可以去參加原本屬于師傅的晉茶會?
白芷隻是稍稍滞了片刻,後晃過神來,垂眸對月勤道:“我道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竟将向來還算沉穩的你吓成這樣。好了,你下去做事吧。”
月勤微微一愣。
下意識地擡起頭來,卻見眼前的師傅依舊是一副不爲所動的模樣,就像是什麽事情都驚擾不了她一般。
月勤一時間有些自覺慚愧,她真的是錯了,竟然将她自己這種小肚雞腸的想法強加到師傅身上,師傅這樣的人,怎麽會爲了這些虛名而大動肝火呢?
于是她不敢再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麽,道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白芷眼睛微微眯起着,将一直握着的茶盞子放下去,十指指尖卻有些發白。
※ ※ ※ ※ ※ ※
不管這件事情鬧的有多大,底下傳言有多少,但事情已經落定下來,這是誰也無法更改的。
茶莊裏的人也從開始的驚愕不已,慢慢地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茶莊裏的一切都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大家都在各自準備着,因爲春茶很快就要下來了,到時候可是有得忙了,哪兒還有閑心去操心别人的事情,白芷在這茶莊裏的地位再如何,之于他們來說也隻是别人罷了。
一晃眼,距離晉茶會開始還有三日不到。
午時,西攀院。
落銀在茶房裏正檢查着三日前炒制好的蓮心茶,有沒有什麽問題,明日便到交茶的時間了,這些茶被柳共喜親自檢驗完,确定沒問題了之後,便會直接被送進宮中。
如今聖上可是對這道茶格外的喜愛,每日必得吃上兩盞才行,否則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是比對金奉天還着迷呢。說是金奉天雖然是神茶,卻少了這道蓮心茶的清幽——這是掌管禦茶的曲公公親口對徐折清說的。
去年進貢的蓮心茶沒到十一月裏便被飲用完了,昭順帝還特意讓曲公公來徐家茶莊詢問可有存茶,結果就是撲了個空兒。
-----------稍後還有一更,十一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