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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銀草草地洗了把臉,便上了牀去,将頭擱在枕上,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
窗外時不時地響起一陣窸窣的蟲鳴聲。
沒多大會兒,落銀便沉沉睡了過去。
這個時候她又怎麽能料想的到,明日到了茶莊,是還有一出不小的鬧劇等着她‘參與’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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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大許是見昨晚落銀吃的較多,估摸着應是茶莊裏備的飯菜不合她胃口,今日落銀臨走前,她便硬是塞了一個三層的食盒給落銀帶上。
“這裏有些開胃的醬菜,還有些你愛吃的小點心,餓了便拿出來吃一些。”月娘叮囑着。
落銀乖乖地應下。
她今日起來的較早,故到了茶莊的時候,莊子裏還沒幾個人走動,隻小道上有幾位正在灑掃的下人。
這些下人見了她,多是擡頭看一眼,然後便若無其事地低下頭去繼續掃地,視她如空氣一般。
落銀見怪不怪,沒有擱在心上。
若是他們對她大獻殷勤,上前行禮問安那才見鬼了,譬如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少女,便是渾身上下都是疑點。 昨晚将她的長相記了下來,落銀心裏便有了計較,想着日後再見,多少要防備此人一些。
到了茶院,見院子的大門已經洞開着。
晚上有人負責落鎖,天不亮則有人過來将門打開。以免耽誤茶師們上工的時辰,倒是十分妥帖的。
走到外間。将手中的食盒放下,落銀這才掏出鑰匙将茶房的門打開了來。
頭一件事兒,便是将金奉天取出來,攤在茶台上。
雖然夜裏吹晾過了,但夜裏畢竟是潮氣重。還是再晾上半天再撥梗、覆火,比較穩妥。
這可是禦茶,她不敢抱有一絲僥幸和馬虎的心态。
因爲她不受待見的緣故,院中一沒個茶徒,二也沒下人過來灑掃,故打掃院子的事兒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先是将院中輕灑了一番,後又尋來了掃帚。
院子不小,剛掃到一半兒的時候。就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聽越來越清晰的聲音,像是朝她這裏過來的。
金奉天還沒到出茶的時候,據她所知期限是三天,且還是根據天氣是否具備曬茶的條件來的,但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來她這院子裏還會有什麽原因能招人一大早來此。 事實證明,這群人的确是朝西攀院來的。
看清來人。落銀不由地愣住了。
徐折清走在最前頭,柳共喜緊跟在其後,白芷和胡琴也來了。後頭還呼啦啦地跟着一二十位茶徒和茶奴們。
落銀的眼光首先就落在了胡琴的身上,她此前并未見過胡琴,但見她和白芷齊肩而立,且衣着華貴,神色倨傲,便猜到了其身份。
更值得注意的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滿是憎惡之色。
這固然是讓落銀費解,可眼前這‘浩蕩的陣勢’卻令她沒時間去深究這一點。
出了什麽事情嗎這是?
但見他們一個個的臉色,要麽是鄙夷,要麽是氣憤,更多是卻是坐看好戲。
僅隻有徐折清和白芷的臉色還算好一些,似乎是帶着印證的心态而來的。
印證,印證什麽呢?
落銀心下越發的不解,将掃帚擱在一旁,上前去跟徐折清見禮。
在這裏,她的身份僅僅處于東家的下面,其他的人她見面無需行禮。
禮畢,她拿詢問地眼神看向徐折清,卻沒有開口發問。
徐折清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像是在傳達:放心,沒什麽事情。
落銀心中的疑惑更大了——徐折清認爲沒什麽事情,但爲什麽還要親自前來,莫不是是出了他不得不親自過來解決或證實的事情嗎?
不待徐折清開口發話,胡琴便等不及了,上前一步看向落銀,一副興師問罪的口氣,道:“昨晚有人聲稱看到葉師傅偷取了金奉天,東家特意過來印證是否屬實。”
落銀眼皮一跳,繼而皺眉。
舉目一望,果然在後頭的人群裏找到了昨晚那位在她面前佯裝絆倒的少女。
真是沒辜負她一片疑心。
胡琴見她臉色有異,更确定了心中的想法,冷笑了一記,道:“葉師傅年紀小,又是初來徐家茶莊,許多規矩怕是不懂得的——那葉師傅也一定不知道,監守自盜這種事情若被查出來,可是要逐出茶莊去的。”
而且有了這個惡名,哪家像樣兒的茶莊都不會再雇用此人。
胡琴明顯是有意攤開來說,以防待會兒徐折清草草了結此事。
她就是想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東西滾出茶莊去,再也不要礙她的眼。
“你這話言之過早了,畢竟還沒有證據證明葉師傅真的有偷取茶葉。”白芷定聲說道,看了胡琴一眼。
“要證據還不簡單嗎?昨個兒送來的金奉天茶青,看看還剩下多少不就清楚了?柳管事,進去搜吧。”胡琴的聲音帶着嘲弄。
似乎已經認定了在茶房裏搜不出茶葉來,就算有,也定是缺斤少兩的厲害。
後頭也是亂哄哄的一團,細聲讨論着。
柳共喜不似她這般,他跟落銀總歸沒有仇怨,而且眼下徐折清還在這裏,輪不到胡琴她來頤指氣使。
而且他可沒忘,昨日裏兩掃帚打在身上的疼。
于是,他假意沒聽到胡琴的話一樣,看也不帶看她一眼的,徑直走到徐折清身邊,恭謹地問道:“東家。您看此事——”
胡琴見他如此,不由暗暗擰緊了手中的錦帕。
什麽東西!
徐折清從來到西攀院。還沒有開口說過一個字, 讓人摸不清态度如何。
适時但聽柳共喜詢問他的意見,他才開口說話,卻不是發号施令,而是問向落銀:“這件事情。是否屬實?”
胡琴見狀,氣的一口氣兒險些沒咽下去——這還有什麽好問的,問誰誰會承認?進去搜便是了!
徐折清果然待這丫頭不尋常,想就是因爲這個,才如此沒商量的就奪了她制金奉天的資格!
可昨晚卻是有人親眼見她将茶葉帶了出去,絕對做不得假,待會兒看她怎麽給自己辯解?若是不讓搜,更是坐實了她心虛。
在衆人各異的目光下。卻不料落銀清淡地道:“東家盡管讓人進去看吧,昨日送來的茶青已經初步制成,煩勞按照茶青跟幹茶之間的重量變化來檢查茶葉是否短缺。”
衆人都爲她這種絲毫不懼的淡定感到詫異。
但凡有點頭腦的,必是意識到了其中隻怕沒有那麽簡單,若她葉落銀當真私拿了茶葉,又豈能如何不爲所動?
該不是其中有什麽誤會吧?
畢竟她剛來茶莊上工,坐的位置又是頂好兒的,換做常人。怎會做這種沒有遠見的蠢事?
看着落銀完全沒有絲毫變動的臉色,胡琴也生出了那麽一絲不确定來。
可是那片金奉天她是今早親眼看到了的,量那個丫頭也不敢拿這種事情哄騙自己……
想到此處。她不由拿質問的眼神看向杏兒。
果然,昨晚‘路過’西攀院的人便是杏兒,絕非是偶然經過,而是受了胡琴的授意,來監視落銀有無異常,不料第一晚。便讓她抓到了這麽大一個把柄。
隻見杏兒重重地點頭。
她是親眼看到了的,親眼看到葉落銀将茶葉帶出了茶莊去的。
絕對不會有錯!
胡琴見她神色肯定,一時間底氣便足了起來,說不準這葉落銀就是有意佯裝鎮定,企圖用以蒙騙衆人也未可知。
于是她走上前來,同徐折清講說道:“東家,既然葉師傅也同意可以讓人進去查看,那不如咱們就共同進去瞧瞧?”
落銀看了一眼徐折清的臉色,側身讓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徐折清便擡手示意柳共喜帶人進去查看,自己則是沒有動作。
柳共喜會意,朝着房門大開着的茶房走去。
胡琴像是生怕他會包庇落銀一般,緊忙跟了進去,亦有幾個茶徒也上了前去。
最後唯有白芷帶着她院中的茶徒站在原地,朝落銀微微颔首一笑,像是既信她沒有私拿茶葉,更對她臨危不亂的做法感到贊賞一般。
落銀對她本就有幾分好感,眼下見在這種情況下,她同自己不相幹卻能如此信任,不由地回以一笑。
徐折清之所以沒有跟着他們一起進去,大抵也是出于信任吧,亦或是算不得信任,隻是對她的了解罷了,知道她定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不管出于什麽,當你在備受衆人質疑的時候,有人願意站在你這邊,甚至是保持中立,都是很難得的了。
沒過多大會兒,就見柳共喜陪着一臉笑,搓着手,率先從茶房走了出來。
“回東家,由葉師傅掌制的金奉天,方才經過秤量,是一絲都沒有短缺的……”說着,他又轉頭一臉羞慚地對落銀一施禮,道:“得罪之處,還請葉師傅見諒。”
落銀微微一笑,“柳管事言重了,你隻不過是按照規矩來辦事罷了,何來的得罪。”
柳共喜聞言心底蓦然一松,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他忽然明白了爲何東家會被這個年紀輕輕的茶師有種莫名的器重。
開始他認爲她好欺負,卻是有眼無珠了。
人家隻是懂禮數,敬重他是個管事的罷了……
胡琴比于她,差别高低立見了。
正因爲柳共喜夠世故,才能有如此領會。
胡琴的臉色相比之下就比較精彩了,尴尬,憤恨。不甘和羞憤交織在了一起,這件事情是她一大早地讓人找來了柳共喜。又有意鬧大,故又請來了東家,還有這些下人們,豈料全撲了個空!
這讓她怎麽下得了台……
此刻最怕的則是杏兒了,這事是她告訴胡琴的。現在她讓胡琴丢了這麽大一個人,結果她已經不敢想了……
小姑娘雖然平素跟着胡琴後頭養就了一副刁鑽跋扈的性子,但總歸年紀小,眼下胡琴還沒發飙,她已經吓得開始走不動路了。
“這麽一大早胡師傅便空穴來風,憑空誣陷葉師傅私拿茶葉,情況實屬惡劣。”徐折清轉臉看向柳共喜道:“柳管事可按照徐家茶莊相關規矩給予處罰。”
這……連句給人家下台階的話都沒有,就直接交待柳共喜按規矩辦事了!
空穴來風。憑空誣陷,這倆詞用得可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
在場的人,多多少少的,都感覺得到——東家好像生氣了。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在茶莊裏,東家雖說向來賞罰分明,但卻沒有用過這麽直白貶義的詞語。
就連是柳共喜都是一愣之後才應了句“是。”,胡琴這種行爲本來可以說大是大。說小便小的,是也能用一句‘她誤會了’來解決,可徐折清一發話。意義則是完全不一樣了——
“擾亂茶莊正常秩序,無故誣陷他人。視情節嚴重,可扣除一到三個月的月錢,再加以……挂名處置。”柳共喜說到最後,聲音放低了一些。
在場衆人聞言倏然安靜了下來。
胡琴不由地瞪大了雙目,不可置信地看向徐折清。
卻見。他點了頭,淡淡地道:“那便按照規矩處理,以儆效尤。避免此後再次出現這種情況。”
胡琴覺得眼前猛然一黑,腳下一軟險些氣昏了過去。
扣除月錢,加上昨日受到扣除月錢的處罰,她幾個月可謂是白做了。最嚴重的是,挂名處置……便是每個月茶莊裏表現優等和犯過大錯的人會被記名上去,足足要挂上一個月,足足要被人恥笑一個月!
她可是堂堂的一等制茶師,怎能丢起這個人!
落銀初來,是不知者挂名處置具體怎麽個執行法兒,但見胡琴如此反應,便知這處罰當是不輕。
一個茶師,特别是有名的茶師,最重要的莫過于名聲了。
可若非胡琴沒搞清事情狀況就這麽急着帶人過來看她出醜,是也不會得此處置。
這樣不懂得收斂,争強好勝,絲毫沒有容人之心的一個人,如果不是憑借獨門的紫筍茶方技,想坐上這個位置根本沒有可能。
“胡師傅可有異議?”
無視着胡琴色若死灰的面孔,徐折清開口問道。
胡琴氣極反笑,是真的也笑出了一聲來。
她難道還有提意見的權利嗎?
“此事我亦是聽我手下的茶徒提起,是我管教不嚴了,我本身也不該沒查清事實便去叨擾東家。”胡琴暗暗咬了咬牙,冷笑道:“對此處罰,我沒有任何異議!”
面對着衆人投放過來的目光,杏兒噤若寒蟬地低垂着頭,不敢動彈。
她怎麽也沒想到,胡琴的處罰已經定下來,她竟然還将過錯兒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來,好像整件事情都是她在有意誤導胡琴來葉落銀這裏尋事一般……
雖然事情真的是她說出來的,但她完全是聽從了胡琴的命令來監視葉落銀的啊。
幾人心思反複間,卻又聽落銀忽然站了出來,口氣帶着歉意地道:“方才讓諸位進去搜也是想然後諸位圖個安心,昨個兒我确實将這茶葉給帶回去了,因爲昨日茶青送來的晚,若不連夜趕制定會壞掉。此事的确也是我考慮不周——”
衆人聞聽愕然,一來愕然這事實,二來愕然落銀會主動說出來,如果她不說,是也沒有人會知道,胡琴的罰更是逃不掉的。
又聽她說道:“想必胡師傅也是誤會了,才會讓東家和柳管事來此,此事本就是一場誤會,還請東家收回對胡師傅的處罰。”
衆茶徒們面面相觑。
徐折清沉吟了片刻。
“茶莊裏的一等制茶師,是有權力将茶帶回去趕制的……隻要沒有缺斤少兩,就不違反茶莊規定。”柳共喜似有意跟胡琴作對一樣。在一旁提醒着。
因爲大茶師一般都有自己獨門的密技,有的不方便在茶莊裏進行制茶的。是完全可以帶出去。
這就是作爲一個大茶師的優越。
“我——”胡琴臉色漲的通紅,一時間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也罷,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挂名處置便算了,但還望胡師傅下次先搞清事情再來報。以免造成不好的影響。”徐折清發話道。
柳共喜有些不甘心……
“多謝東家……”胡琴咬牙道了句,行了個退禮,便揮袖離去了。
離去時,還不忘狠狠瞪了落銀一眼。
“……”落銀覺得極無語。
杏兒鼓起勇氣一擡頭,卻見胡琴立在垂花拱門出回過頭來死死的瞪着她,示意她跟過去。
杏兒通身一陣顫抖,隻得咬緊了下唇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一時間對胡琴。既是恨得牙癢癢,又是怕的要死。
“都各自回去做活罷。”徐折清對一幹茶徒和茶奴說道。
衆人紛紛施禮告退。
走到院門外兒,才各自長舒一口氣。
“你們看見沒……胡師傅氣成什麽樣兒了?”
“不過倒也挺解氣的,你們難道不覺得嗎?”
“解氣什麽啊,你傻不傻?她一不高興,到時候還不是來拿我們撒氣嗎?”
“哎……”
“說來說去都怪這個葉落銀,若不是她橫空出現,又搶了胡師傅的金奉天制茶權。胡師傅也不至于這般針對她啊!還假惺惺地替胡師傅求情,裝什麽好人!”
“就是!”
若是落銀聽到他們這番對話,大概是要給他們的神邏輯給跪了。
事實證明。當别人看你不順眼的時候,你連呼吸都是錯的,都是罪該萬死的。
此刻徐折清和落銀,還有柳共喜三人正站在院中沉默着。
徐折清擡眼看向落銀。
隻見她卻也根本沒有委屈的模樣,從始至終隻說讓按照規矩辦事,包括到最後他有意替她出氣對胡琴處于重罰。他都沒有在她臉上看到什麽起伏,反而……還開口替胡琴求了情。
難道她感覺不到,胡琴是在針對她嗎?他之所以要罰她,也是有意敲打一番。
而落銀這個當事人卻從始至終,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好像大家鬧了半天都不幹她的事情一般。
這樣處事沉靜的人,最适合重用。徐折清心裏明白的很,換做往常他定也是贊賞有加的,可今日,他看在眼中卻是格外的不舒服。
甚至他也不明白自己在不舒服什麽,隻是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一般,雖然不重,卻讓人呼吸困難。
“東家還有何事交待于我?”落銀站了半晌實在有些腿疼,見徐折清站着不說話,幹脆主動問了出口。
徐折清張口欲安慰她一句,卻又意識到她并未将此事放到心上,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餘光瞥見她腳旁的掃帚,才想起他們剛來的時候她是正在掃地的,一時間,不由地皺眉問道:“你院中連個茶徒也沒有嗎?灑掃這種事宜也需得你一個茶師來動手?”
柳共喜聞言立馬在心裏叫苦不疊,方才他就意識到該給落銀安排個茶徒了,尋思着回頭就去辦的,就怕徐折清這個時候問起來。
于是,他趕在落銀前頭開口,解釋着道:“東家,這件事情是我的過失,因爲茶莊裏這兩日事忙,我竟将給葉師傅配茶徒一事給忘卻了……我這便去辦!這便去辦!”
其實不是忘了,而是此前他根本沒将落銀放在心上,是覺得拖一拖也沒什麽。
柳共喜略有些忐忑的垂着頭。
徐折清聞聽稍頓片刻,隻道:“今日務必将此事安排妥當。”
柳共喜忙不疊點頭,領命去了。
“下次若是他們哪裏再有不周之處,你盡管跟我提。”徐折清望着少言的落銀,說道。
落銀點頭應下來。
徐折清見她如此,心裏那種莫名的情緒越發的深重起來,站了有一會兒,才溫聲說道:“起初沒有同你商榷便擅作主張将你置于那種境地,的确是我思慮不周。日後……不會了。”
這是道歉的話?
落銀有些驚詫地擡起頭來看着他,隻見他溫澈如遠山的眉目之間卻是有着歉意的。
她不由地笑了,搖着頭道:“徐大哥你不必如此,我此前也說過了,我對你的做法并無異議,隻是我自身不想如此過活罷了。”
語畢,她又補充了一句:“徐大哥真的不必因此介懷。”
當時卻是些失望的成分在裏面的,但後來沉澱下來想一想,是很能理解他這種行爲的,畢竟上輩子的自己便是這樣一位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