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抹着眼淚,看向剛從内室出來的方瞞。
一聽到消息,她便從白頭山上趕了過來,卻怎麽也沒料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方瞞搖了搖頭,“暫時還未醒過來,具體的情況……目前不好斷言。”
月娘聞言身形重重地一顫,險些就站不穩。
南風見狀,忙上前去将人扶過去坐下。
葉六郎的眼傷已經被月娘處理好,隻是暫時還見不得光,用布條蒙着。
他自責萬分地道:“全都怪我不好……若非我粗心大意,也不會上史三貓的當,兩個孩子也不至于如此!”
“伯父放心,落銀和易城二人,定能逢兇化吉。”方瞞出聲安慰道。
葉六郎點着頭,将心中的情緒收拾好,方對方瞞道着謝,“這次真是有勞方大夫前前後後的費心了。”
方瞞忙搖頭。
徐折清隻臉上擦傷幾處,上完了藥便朝偏堂走了過來探看落銀。
可剛一走進來,卻見葉六郎蓦然站起了身,兩步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伯父!”徐折清大驚,忙彎身去扶。
卻聽葉六郎紅着眼睛說道:“徐公子理應受此一禮,若非徐公子不畏險阻将小女救出,隻怕小女已經兇多吉少……”
說到此處,他不禁哽咽了片刻,遂道:“徐公子此恩,我葉六郎一家必定銘記在心,沒齒難忘!”
他葉六郎自有他自己的氣節,亦知男兒膝下有黃金,但他作爲一個父親,除此之外。實難表達他内心的謝意。
“伯父言重了,快快請起。”徐折清搖着頭,将人扶了起來。
月娘也過來道着謝。因還不确定落銀的情況如何,已經哭成了淚人兒一個。
聽方瞞講罷大緻的情況。徐折清不禁朝内間投去了擔憂的目光。
當時落銀的情況他很看得情況,想必是傷的不輕,再加上被關了那麽久滴水未進,身子本就已經虛弱到極點。
而易城,能活着從那倒塌的土窯中出來,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迹。
衆人隻覺他救了落銀一命,但若不是易城的話……
徐折清在心底歎了口氣。
- - - - - - - - - - - - - - - - - 落銀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整整三日之後的事情。
她一睜開眼睛,如何也沒有料想到,等着她的不是葉六郎和月娘各種‘菩薩保佑’的欣喜和噓寒問暖,而是方瞞站在一旁。邊敲打着算盤,邊道:“可得好好給你算一算,這三天來你費了我多少珍稀的藥材,還有我不眠不休的照顧,如果不是我如此盡心盡力。你這條小命兒可早已經去見閻王爺了。”
落銀扶着疼痛的額頭,盡力的過濾着他的話,将大緻的情況回憶了一遍。
清晰的記憶都截止到她被那石柱砸昏過去之前,之後的事情,便零零散散的記不清了。
但記得。徐折清好像……過去了?
這可能嗎?
他怎麽會過去……她該不是記錯了吧?
“是誰将我救出來的?”她猶豫了會兒,問向方瞞。
方瞞一挑眉,笑道:“是那位氣度不凡的徐家公子,小丫頭,沒看出來啊,你這人緣倒是好的離譜。能讓第一茶莊的少東家舍命救你。”
落銀聞言一愣。
真是他!
她沒理會方瞞的調侃,又問道:“那他沒什麽事情吧?”
“他能有什麽事兒,好着呢。”方瞞說到這,語氣便變了味兒,“我說你怎麽不問問别人的情況?”…
“我爹和南風呢?有沒有受傷?”
“都無事。”方瞞奇怪地看着她。
落銀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幹什麽?”
“你就不關心易城怎麽樣了?”
落銀一怔,他也去了?可他眼睛看不到,怎麽也跟着過去了?
她剛想開口問方瞞,一擡眼,卻見易城站在門口,身形明顯消瘦了許多,臉色亦有些病色,一雙黑眸此刻微有翻湧。
方瞞似有所查地轉過身去,見到來人,笑道:“又來看人了?”
易城也是昨天剛醒過來的,但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過來了。
“我去給傳個話兒,趕緊讓人過來把這小麻煩給帶回家。”方瞞說罷,便拎着算盤走了出去。
易城适才擡步走了進來,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你醒了。”
落銀“嗯”一聲,将他打量了一番,見他脖子上還包紮着,心裏約莫有了底兒——這人顯然是爲了救她受了傷了。
剛想開口道謝,卻聽他說道:“當日不是說好在外堂等着我出來?你一人出去作何,你知不知道險些将命給丢了!”
這口氣,就跟審犯人似得。
落銀道謝的話不由就卡在嘴邊,再也說不出來。
“我怎能料到會遇見那種事情,我不過是出去走一走罷了。”她不悅的皺起了眉,“我剛一醒過來,你讓我靜一靜行不行啊?”
聽她不耐煩的語氣,很有趕人的嫌疑,易城臉色不禁變得難看起來,本打算詢問傷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随便你,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别想我能去救你!”他丢下這句氣話,轉身便欲走。
“自以爲是,誰讓你救了啊!”落銀憤憤地回了句。
易城腳下稍滞,須臾,便黑着臉走了出去。
他當時真是瘋了才會那麽不管不顧的去救她。
真是瘋了!
落銀望着他火冒三丈的背影消失掉,不由翻了個大白眼。
真是有夠莫名其妙的,她就不知道好好地怎麽就惹到這個難伺候的祖宗了。
近來,總覺得他哪裏不對勁。
雖然以前也會鬥嘴吵架,但多半都是有理由的,二人性格都不好,成日在一個屋檐下難免會有摩擦。可最近。她甚至開始覺得這厮完全是無理取鬧,無事生非。
且他還是一副被氣的不得了的模樣。
……
午時一過,葉六郎和月娘還有南風。另帶着蟲蟲都過來了,還有李方氏。都火急火燎的過來了。
除了不能下床走動的老寨主之外,可謂是傾巢出動了。
落銀既有感動,又有些哭笑不得。
落銀這回好好體驗了一番殘疾人的生活。
由于當時雙腿被石柱壓到,傷了筋骨,雖然方瞞藥手回春,使她不至于終身殘廢,但走路借助拐杖。短時間内,已經成了必須。
所以,整整十日過後,她雙腿稍好一些。才得以在南風的陪同下,上門去跟徐折清正式的道謝。
去了茶鋪,卻得知徐折清不在鋪子裏,而是在汾州城購置的别院裏。
此時,碰巧徐盛來鋪子裏辦事兒。見她在此,問了因由是來找徐折清的,便熱心非常的将人帶了過去。
雖已經不必再借着拐杖來走路,但走起路來還是免不了一瘸一拐的,走得遠些。便覺得雙腿發軟。
徐折清這所别院說遠不遠,不至于乘車前往,可說近卻也不近,待落銀跟着徐盛抵達此處,雖有南風相扶,但仍舊是累了一身的汗。
“這就到了,等待會兒進去,葉姑娘再好好歇一歇。”徐盛笑着說道,上前擡手去叩門。
很快,便有仆人将門打開。
“葉姑娘,咱們進去吧。”徐盛回頭朝落銀說道。
落銀點了點頭,提步上前。
沿途,打量了一番這院落中的陳設。
雖然不大,但每個細節都極爲地考究,卻又沒有半分俗氣。算是她來到這個時空之後,見過最講究,最雅氣的一處宅子了。
路過一片不大的竹林,過了一道遊廊,便到了徐折清所在的書房。
徐盛上前叩門通禀,得了允,便推門而入。
“公子,葉姑娘和李公子來了。”
徐折清微有驚愕,将手中的筆擱下,便道:“快将人請進來。”
說着,自己也站起了身來。
待他看見南風手中拎着的厚厚一打禮盒子,不禁笑了,“來便來了,還帶這些東西作何。”
南風和落銀則說道,這都是葉六郎百般交待,一定要帶來的,徐折清聽這多是月娘親手制成的糕點,确是一番心意,便收了下來。
“腿傷既然還未好全,爲何還急着到我這來,還是養傷來的要緊一些。”他引着落銀二人坐下,吩咐了徐盛去泡茶,适才開口說道,半有責怪的意味。
落銀笑道:“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事情過去那麽久,現在才過來跟你說聲謝謝。”
徐折清微微搖頭,看向她,“若非易公子找到了你,我倒也無法将你救出來。”
什麽?
落銀聞言,疑惑地看着他,“易城找到的我?”
南風也有些驚訝。
卻見徐折清點了頭。
然後,将事情的大緻說了一遍。
落銀回過神來,笑笑道:“那謝還是要謝的。這回若不是徐大哥,我隻怕真的就不止傷了雙腿這麽簡單了。”
徐折清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在這個話題上說什麽。
三人又說了會兒閑話,落銀适才看向徐折清,道:“徐大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徐折清聞言眼中閃過興味,允諾下來,“你但說無妨。”
落銀主動開口請他幫忙,倒是第一次,雖說他收着她的茶葉不假,但說到底不過也是雙赢的合作罷了,絕算不上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