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南風趕回白頭山,打算将打聽來的消息說給老寨主、葉六郎還有落銀他們聽。
可剛開口說了半句話,便被老寨主伸手打斷。
“行了,别說了。”老寨主的聲音有氣無力的,眼中尚有未完全褪去的怒意,像是大氣過一場的樣子。
南風一愣,拿疑問的眼光看向落銀。
“剛才他人回來過了。”落銀無奈地歎了口氣,“說是欠了賭債,想要借銀子。”
張口便是三百兩。
三百兩啊。
對于他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數目了。
且不說他們暫時真的拿不出這麽多銀子,就是拿得出,也不可能就給史三貓會還賭債。
幫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他家又不是開善堂的,就算是開善堂的,也沒有給賭徒還債的聖母心腸吧。
這幾年來,靠着茶園,雖說家裏寬裕了許多,但除卻寨子裏的日常開銷,再有他們的工錢,目前攢下來的銀子,亦不過百兩左右。
“狗改不了吃屎!”老寨主沉聲道:“那一年,他就在我面前發過誓,此生不再沾賭,若是違背天打雷劈。就等着看他被雷劈死吧!誰也不許幫他!” 想起方才史三貓鼻涕一把淚一把,哭着磕頭要幫忙的模樣,落銀卻也生不出一絲同情來來。
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幫他十次,隻要有一次幫不上忙,便立即視你爲仇人。
方才他借錢無果,憤然離去的時候,那眼神,簡直可以殺人了。
好像他們虧欠他良多一般。
雖然她沒想着能讓他真的被雷劈死,但卻也不打算理會他這檔子事。
幾人圍在牀邊寬慰了情緒激動的老寨主一通。
“寨主爺爺,别爲了他氣壞了身子。”
“銀兒說的是,您老就别挂念這事兒了。就随着他去吧。”
南風也附和着說道:“都是他自作自受。”
“好了。我沒事兒,就是剛才一口氣沒上來,心口兒憋得慌。現在好多了。”老寨主情緒穩定了些,便同幾人講道:“你們不還有事嗎?快去忙正事吧,别淨圍着我這糟老頭子打轉了。”
葉六郎笑了聲,“也好,那我們先走了。您好生歇着吧。”
老寨主點頭稱好,幾人這才離去。
一出門,南風便扯了落銀的衣袖,示意有話要跟她單獨說。 落銀跟葉六郎打了招呼。說晚些回去。
見葉六郎夫婦走遠。落銀才問道:“幹什麽。神秘兮兮的。”
“不是我神秘兮兮的,是方瞞交待我,一定要将這信單獨給你。”
“方瞞?”落銀一陣驚訝。
她跟他,哪兒用得着傳什麽信啊。
南風亦一副納悶的表情。将信從袖中取出,遞與她,“你快看看,他信上說什麽了?”
搞得這樣隐秘,有什麽話讓他傳過來不就行了,作何還寫信,這讓一心綁在落銀身上的他,很難不想歪,很難不去猜測這信中是否有逾越的内容。
比如……表意什麽的。
若是方瞞和落銀知曉他心中所想。隻怕要吐血了。
二人關系,雖然幾年下來熟悉了許多,亦有一種難言的默契,但最多也隻是朋友的關系,更确切的來說。應該是……損友。
落銀将信拆開來看。
眉間開始顯出驚惑的神色。
最後,方瞞一再提醒,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葉六郎他們。
落銀感受的出來,他這并非是出于不信任,而是謹慎,極度的謹慎。
可不過是見個面,治個病,真的至于如此嗎?
但方瞞這麽說,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怎麽了,他怎麽說的?”南風見她神色有異,心如火燎。
“沒什麽。”落銀平定了心神,笑道:“前些日子我讓他幫我留意一味稀有的藥材,他說找到了,讓我明日過去取。”
“真的?”
“騙你作何,明天你趕車送我過去。”
南風聽她這麽說,便再無懷疑。
這個方瞞,神經兮兮的,還真是閑得慌,這種小事還值得寫信嗎?浪費紙墨!
南風在心裏将其罵了一通。
此刻方氏醫館後堂中,方瞞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站起了身來。
卷起竹簾,他步行至内間的書架前止步。
上面林列着一排排的卷籍,多是醫書。
隻見他彎下身去,在最下面的一格裏,取出了一本不起眼的藍皮醫書來。
打開,裏面卻夾着四五封書信。
看上面的筆迹,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方瞞将信一封封的打開來看,一字不漏的,似在尋找什麽隐藏的信息。
那人做事一向謹慎到極點,可謂滴水不漏,就算在此種情形下,若非有萬全之策,他絕對會力求不讓人抓到一絲把柄,從這出自衆人之手的書信,還有上面毫無信息的内容,便能看得出來。
而依照他的行事作風,想說的話一定是隐含其中……
可方瞞始終未能看出什麽異常來,這些書信,明眼一看,再如何深究,都像是普通的問候信,寥寥幾句,平平無奇。
但他知道,斷不可能隻是如此。
三年前,他那封信已經遞到他的手中,這三年來,方瞞相信,他一定在暗下籌劃。
他将五張信紙按照時間的順序擺列在地上,眉間露出深深的思索。
口中默念着信上的文字。
“不對!丁……醜?城遙………玉門……”
“大、雪……”
方瞞眼中閃過頓悟之色。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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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馬車搖搖晃晃。
落銀幾經猶豫,終究還是将話吞咽了回去。
“你想說什麽。”易城坐在她對面,問道。
落銀一噎。
這都能看出來?
“沒什麽,就是想說……今天挺涼快的。”她胡亂謅了一句,應付道。
易城豈會聽不出來她沒說實話。
甚至,她想問什麽他都已經猜到了。
他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
于是,一路無語。
車在方瞞的醫館前停住。
南風在外喊了聲“到了”。落銀便撩開簾子準備下車。
動作到一半,轉過頭去,将手伸了過去。
易城沒看到她的動作,徑直起了身。
“喂,扶着。”落銀無奈地出聲提醒。
易城神色稍滞,随後,伸手搭在了落銀的手臂上。
二人下了馬車,南風便道:“我有點事要辦,就不跟你們一起進去了,等我事情辦完便回來找你們。”
落銀點頭說好。
南風便滿臉帶笑的轉身朝西街方向去了。
見二人進來。方瞞一把丢下手中正配的藥。迎了過來。
他先是看向落銀。笑道:“說來也巧,我無意間得了那本醫書,上面有記載關于清除此毒的偏方,就是不知好用不好用。這才傳了信讓你将易公子帶過來。”…
落銀無感的扯了扯嘴角,沒什麽誠意的笑了兩聲。
沒誰喜歡被人當做傻子來用,到頭來卻被蒙在鼓裏,她也不例外。
但她心裏卻也明白,這事兒,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她向來秉承不管閑事的原則,所以方才在馬車裏,她忍住了沒問。
就且配合着,做一回傻子吧。
方瞞見她臉色。有些尴尬的清了聲嗓子,看向易城,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易公子随我去内間診治吧。”
易城下意識的看了眼落銀。
說是看,也不過是将頭轉過去三分。
“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就是。”落銀口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易城原地駐足片刻,終究沒說任何,随方瞞走了進去。
落銀坐在偏堂等候,一盞茶喝去一半,不由想起了這幾年來,零零碎碎的,有關易城的事情。
特别是方瞞。
對易城的态度,遠遠不是隻出于一個大夫對待病患的态度,具體的她說不上來,但能肯定的是,方瞞認識易城,在易城來這醫館之前。
他第一次看到易城的時候,眼神的确有些錯愕,其後便是他幫助易城脫險,躲避那些神秘人的追查,這些,都熱心的太過頭了。
對事情的了解之多,也委實說不過去。
這兩年,那些神秘人大許是查不到什麽,才逐漸放棄。
可是,方瞞的動作卻好像越來越快了。
他之前還懂得小心翼翼的隐瞞自己認識易城這件事情,但昨日他讓南風帶書信給她,就徹底暴露了,很明顯,他也知道會暴露,所以才多次囑咐不能讓其他人知道,而她則是因爲作爲他跟易城聯絡的‘中間人’,無可避免,才有了這個‘榮幸’。
隐隐地,她好像覺察到,方瞞在策劃着什麽,亦或是……幫易城在策劃什麽。
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去多說,不去多問,但她卻管不住自己的腦袋不去多想。
而且,一想到方瞞在幫易城策劃着什麽,她心裏就覺得很不安甯。
這是兩世爲人,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本是不該爲了不相幹的人思慮良多的,她真是變得愛自尋煩惱了。
深吐了一口氣,将這些混雜的思緒撇開了一些,落銀便站起了身來,見内室那邊還沒有任何動靜,她便提步出了醫館。
出去走一走也好,人一悶着,便貫會胡思亂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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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一上來就瞧見了碧澄小主的桃花扇,真真是極驚喜的~因今日有事要出遠門,約莫夜間方能歸來,又恐定時發布會出甚麽幺蛾子,便深夜爬坐而起特來更文,若諸位看官還看得過眼,煩請投票訂閱支持,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