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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等一等!”王田氏高呼了一聲,示意王玉燕去追南風。
王玉燕飛奔了過來,攔在大門前,不消片刻眼淚就滾落了下來,雖未說話,但那可憐巴巴的神情委實夠真實。
“這事我們認了,是我們的錯!”王田氏哭喪着臉認着錯兒,“要不是大來他腿腳不方便,家裏沒人能下山……口糧供不上,我們也不至于起這種歪念啊!”
“現在說軟話?晚了!”葉六郎嗤之以鼻地道。
不料,王大賴一咬牙,竟然直直地跪将了下來,道:“這事兒是我一個人的錯,葉大兄弟你要打要殺沖我來,我絕無半句怨言,但求你不要把此事鬧到寨主那裏,否則,我這一家四口隻怕都沒有活路了啊!”
此事鬧大,後果可想而知,他們在山頭的名聲定是臭透了,被趕下山也大有可能。
王大賴這臉變得不可謂不快。
這會兒倒裝起有擔當的大丈夫來了,這話說得倒也夠英雄的,要打要殺沖他來?這不是廢話麽,誰會真的爲了這點吃食去殺人……
落銀心裏對他們提不起一絲同情來。
說她冷血也罷,反正她是覺得做錯事就該承擔後果。
但也知道這事輪不到她來做主,反正真相已經明了了,怎麽做,那是他們大人的事情了。
王玉田臉色漲紅,大抵是覺得太丢臉,他一邊試圖拉起王大賴,邊道:“這事本就是我們有錯在先,該怎麽着就怎麽着,爹你起來!”
他又看向葉六郎,滿臉的歉意,道:“我爹偷了你們多少,你們雙倍拿去就是,這家裏你們看有什麽好拿的,盡管拿去,我們絕不攔着!”
王大賴和王田氏聞聽在心裏直罵娘,怎就生了這麽一個拖後腿的兒子!
但也不敢說半個不字,畢竟現在他們的把柄還都在人家手中捏着。
夫妻二人隻得忍痛點着頭道:“玉田說的沒錯,這院裏屋裏的随便你們拿,隻要别告到寨主那裏去就好,我們是真的知道錯兒了!”
葉六郎這人明顯的吃軟不吃硬,王玉田這孩子的秉性好,他是知道的,現如今聽王玉田這麽說,他倒真的心軟了幾分。
打也打了,東西砸也砸了,現在氣性也不甚大了。
月娘是個極易心軟的人,她本就想着東西能要回來也就算了,不想将事情鬧大,将人逼得太死,眼下見這一家子可憐巴巴的模樣,便在葉六郎身旁小聲地勸說道:“六郎,我看他們是真的知錯了,不然,這件事兒就到此爲止吧……”
王田氏聽她說話,忙地也跪了下來,磕着頭道:“多謝大妹子!多謝葉大兄弟!”
春嫂平素裏是趾高氣昂的,總覺得自己的身份在寨子裏高人一等,故能見她如此低聲下氣,還是頭一遭。
李方氏顯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見她這般,既解了氣又軟了心。
大家成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是偶爾有點小摩擦但王大賴一家最多就是愛占個便宜,并不是什麽大惡之人。
“這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兒,你們把東西拿回去,反正氣也出了,現在寨子裏男丁本就少,若是寨主真的發了脾氣将他們趕了去,也不甚好……”
李方氏看向葉六郎勸道。
王大賴夫妻二人又是一陣叩頭。
葉六郎被他們磕的煩了,他本也非趕盡殺絕之輩,一揮手,皺眉道:“好了起來吧!”
王大賴夫妻二人一喜,借着王玉田攙扶的手站了起來。
又是一陣謝。
落銀微微皺眉,若這王大賴夫妻真能改過自新倒也罷了,這心軟的也算值了,可怕就怕他們革面不洗心,經此一事,說不準心裏愈發記恨葉六郎。
有些人,他們永遠不記好,隻會記得别人的壞,即使是他們咎由自取,他們也會一一将錯記恨到别人身上。
這樣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人,她見過很多,所以她從沒有姑息養奸的習慣。
今天這事兒如果換做她來做主,就是他們磕破了頭,她也不會理會。
轉念一想,她這副作風是适用于如戰場般的商場上的,好似不太适合與人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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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來天下來,葉六郎一家差不多已經将王大賴偷東西這茬給淡忘了去,王大賴近來的确安分,下山守點兒也格外勤奮。
落銀算了算,這二十天的時間,他們差不多下山七八次,成功率還算高,有五六次的樣子,一次是空手而歸,兩次是遇到了強硬的‘主顧’,有人受了些輕傷。
而成功的那幾次,收獲卻是甚微,最差的一次竟然是隻搶到了半袋土豆……
最好的一次也隻是搶到了三兩銀子,一袋白細面,分下來,一家還不到兩瓢,分到的還都舍不得吃,好留着過年……
這山寨裏差不多有十來個男人,有家室的也就葉六郎,王大賴,和李年他們三家,另外還有個寡婦程氏,夫姓不詳,是落銀曾見過的那個刀疤婦人。
所以這山寨裏總共是二十個人不到。
按理來說土匪這個高收入的職業,獨占了一個山頭,沒有搶生意的,養活二十個人吃香的喝辣的不是難事兒,落銀起初很納悶他們怎會過成如此田地,然而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得知了原因。
原來,這寨子裏一直有着三項死規。
叫做三不搶。
一,老弱病殘不搶。
二,窮苦難民不搶。
三,打不過的不搶。
落銀聽罷仰天長歎。
既然這麽有原則,又何必選擇土匪這個毫無原則的職業?
當個土匪搶個劫還挑三揀四,這不搶那不搶的!
試問,既不窮,又不老,他們還打得過的,同時還恰巧從這山裏過的,能真正符合條件的到底有幾個!
想做一個有原則的土匪,那是要付出慘痛的代價的,關于這代價的表現,就不必多表了。
落銀甚至開始覺得,在這種苛刻的環境下,他們搶來的東西還能養活二十來個人,簡直就是一種逆天的奇迹啊……
高風險,低回報,且頭上還頂着個違法犯罪的名頭,實在不值得發展下去。
想讓葉六郎改行的**日益強烈起來。
她觀察過了這山勢和氣候,此地算不上濕潤,應該屬于偏北地區,土壤和氣候都不是極好的茶樹種植地,但普通的綠茶還是養得活的,小規模的栽種不成問題。
就是不知道,這個時空裏的人是否愛茶。
這一點,至關重要,直接決定了這條路的光明與否。
不管在什麽地方,做生意,最主要的莫過于投人所好,投人所需。
落銀正思慮着怎麽得知一些外界的消息之時,她想要的消息,就自動送上門兒來了。
今日又落了場雪,紛紛揚揚的下了半日也不見停。
天氣不好,葉六郎他們自然是不必下山的,用罷了簡陋的午食,一家人坐在門裏邊說着話兒。
月娘手裏縫制着一件草青色的小襖。
再過三日便是除夕了,這是她給落銀準備的新衣。
别看這新衣料子不怎麽好,但已經是這個家能爲落銀做出的最好的衣裳了。
月娘很上心,光是領口和袖口兒的彩蝶兒就繡了整整五日。
落銀坐在她身邊安靜的看着她的針法,倒不是她多無聊,而是她天生就養就了這種習慣,隻要是沒接觸過的新領域,一旦有了興趣,就一定要弄個精透才可以。
可月娘一直說她的‘病’還未好全,不能碰針這種危險的東西,承諾等她再恢複些,再教她刺繡。
葉六郎坐在凳上,忽然說起了一件事兒來。
“還記得月初李大哥受傷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