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撫摸着她的頭,也不介意懷中的孩子聽不聽得懂,笑着道:“明日二娘帶銀兒出去走走好不好,今夜外頭出了好些星子,想來明日當是個大晴天。”
“二娘知你不願走動,但身子骨總是要動一動才好,等你累了二娘就抱一抱你。”
“寨主今個兒送來了一筐紅薯,明兒清早二娘給你熬粥喝。”
“。。。。。。。”
落銀将她的話都聽在耳中,心中略有些觸動。
雖說這月娘是原主的二娘,但對葉落銀疼愛的程度卻不亞于親生的,可謂是關切備至面面俱到。
看來,血緣有時并不那麽重要。
落銀不由想起了自己二十一世紀的母親,那個從不會對她說這些暖人心窩的話的母親,小時候她甚至常常以爲自己是撿來的。
這具身子極弱,經不住她過于活躍的腦部活動,身後傳來的熱度熨帖着她小小的身軀,很快,落銀便沉沉睡了過去。
※※
翌日,落銀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便覺眼前格外的明亮,外頭的陽光從補了一層又一層的漿窗紙上透了進來,将潮冷的房裏照的通亮。
落銀将手伸到光線下,有淡淡的溫暖。
這種真實的感覺似在提醒她,現在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已非原來的那個羅銀,那個活的無限風光卻又疲憊不堪的羅銀。
現在,她是葉落銀。
那個時空裏的一切現在都已經跟她無關了。
簾子被無聲的撩開,月娘端着個青花底兒的粗瓷碗走了進來。
見落銀将一隻手臂裸露在外忙地幾步上前将被子給其攏好,将碗擱在一旁,才又坐到床上将落銀扶坐了起來,道:“今日果真是個大晴的天,你爹随着寨主他們下山守點兒去了,待會兒喝完了粥二娘帶你出去轉轉。”
下山?守點兒?
落銀在心裏思索着,卻還是不懂何謂守點。
望着送到嘴邊的調羹,落銀肚子咕咕作響便不再多想老老實實的喝着粥。
甜軟的紅薯吃到肚子裏暖和和的,也算是她來到這裏之後吃的最好的一頓夥食了,平時最多是棒子粗面窩窩頭并着寡淡的青菜湯。
月娘就這麽一勺一勺的喂着,一碗紅薯粥被喝的精光見底。
羅銀滿足的打了個嗝。
她從不知道一碗紅薯粥是這樣的好喝。。。
月娘似乎特别高興,拿帕子替落銀擦着嘴,邊誇贊道:“銀兒真是好樣兒的,以後也得這麽乖乖吃飯才行,才能快快長個兒!”
落銀聽她這哄孩子的口氣不由在内心紅了張老臉,她活了二三十年喝完粥還被這麽一頓誇,傳出去可真讓人笑掉牙了。
餘光瞥見月娘用來給她擦嘴的帕子,心裏卻是暗暗一奇。
這帕子的布料雖是極低劣的粗布,但上頭的繡花卻是精緻的很,繡着三支白梅,栩栩如生,就連那些散落的花瓣也是亂中有序,針腳頗爲考究。
月娘見她盯着帕子上的梅花看,便笑着道:“怎麽,銀兒喜歡繡花兒嗎?那等銀兒的病好了之後,二娘便教銀兒學刺繡好不好?”
雖說她也心知落銀這癡傻病能好的幾率甚微,但一想到也不是不可能便覺得充滿了希望。
至少這幾日落銀的表現就大大有進步,比如不再流口水,不再吃飯的時候不知吞咽,這對于葉家夫婦來說都是天大的好兆頭。
覺得生活又有了盼頭。
落銀不知月娘此刻的想法,隻聽她說要教自己刺繡,想來這帕子上的梅花應當就是出自月娘之手了,看來這個二娘還不是個普通的農婦那麽簡單,至少以前也該是個大家的丫鬟才是。
這一手好刺繡,哪裏是村野農婦能繡的出來的。
然而當落銀被月娘領着出去轉悠了一圈之後,她便發現自己真的搞錯了——這個月娘,不,這整個村寨裏的女人都并非普普通通的農婦。
前面遇到的兩個滿口爆粗話,大冷的天袖子撸的老高也不怕冷,其中一個臉上還有着道猙獰的刀疤的婦人就且不說了,就說眼前這個吧。
一座低矮的院牆外,身着灰色褙子挽着髻的婦人,此際正蹲在門口磨着一把寬背大刀。
落銀如何也不能相信那足足有半人高的大刀是用來切菜做飯的。。。
“月娘!”她遠遠看到月娘牽着落銀走來,熱情的打着招呼,略顯粗狂的眉眼間滿是笑意,“銀丫頭的病都好了?”
“恩,都好全了。”相比之下,月娘顯得太過溫柔娴靜。
落音沿途觀察了一番,這村寨不算大,數了數也就二十來戶人家了不得了,房屋多是低矮的木頭房,頂子都是茅草遮蓋的,一般都用籬笆圍了一圈做院兒。
除了開始遇着的那三個‘奇特’的婦人之外,往後就沒再瞧見過什麽人了,明明是大好的天兒大白日的整個村寨裏卻是安靜無比。
落銀忽然想起了月娘早上跟她說的什麽守點兒。。。
難道這村裏的男人都下山去守點了?
百思不得其解間,忽有一道稚嫩高亮的男音傳了過來。
“落銀!”
落銀下意識的擡頭看去,是一個身穿灰襖黑褲的孩子,不怎麽整潔的頭發用一條布帶束在頭頂,一眼看上去倒也精神的很,頂多也就是十一二歲的年紀,站在不遠處正沖她揮着小手,滿臉的笑。
“是南風啊!”月娘沖男孩笑道。
我去!
落銀嘴角一陣犯抽——南風?他是不是該有三個兄弟叫東風北風西風。。。
那名叫南風的孩子風一般的飛奔了過來,讓落銀真正體會到了什麽才叫做人如其名。
“嬸子好!”這孩子倒是有禮貌,走近了沖着月娘彎身一點頭,道:“剛才聽我娘說見嬸子帶落銀出來了,我就找過來了,前日裏我要去看落銀可我娘不許,說我會吵到落銀。”
南風抓了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落銀眼瞅着他那頭雜亂的頭發在他這七抓八撓之下愈發的淩亂,不禁有些想笑。
月娘拍了拍他的頭,笑着說道:“不打緊的,銀兒現在已經好了。”
南風咧開嘴角也笑,露出了兩排整整齊齊的白牙,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光鮮亮麗繡着鴛鴦的粉色荷包來,遞到落銀跟前道:“這是我爹他們上回搶來的,裏頭的銀子交了寨主,這荷包就被我讨了過來,聽我娘說這是女子用的東西。。。。。。”
他說到這裏稍作了停頓,有些别扭地道;“。。。就送給落銀吧。”
落銀在心裏暗笑這小孩子的别扭的可愛,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等一等!
他剛才說這荷包是搶——搶來的?
銀子交了寨主。。。
這村寨建于山頭,裏頭僅有的幾個女人一個比一個彪悍,月娘今日提起的守點,這孩子說到‘搶’字雲淡風輕習以爲常的口氣。。。
難不成!
這群人就是傳說中占山爲王搶奪燒殺無惡不作的。。。土匪!?
這個認知,讓落銀徹底石化。
也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呆滞了起來,好在二人都見慣了她這副呆滞的表情也未引以爲意。
月娘代她接過了荷包,對南風含笑着說道:“嬸子就代你銀妹妹謝謝南風了。”
南風聞言看了一眼落銀,眼中滿是清澈的笑,即是搖頭道,“不打緊不打緊,日後我爹他們再搶來女兒家的什麽小東西我通通要來送給落銀!”
月娘聞言一楞,随後不由就笑開了來。
落銀卻是如何也笑不出來的,她從沒見過一個孩子能以如此單純的口氣說出如此不單純的話來。
那可是搶啊——
她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好不容易接受了穿越到古代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現在竟又給她扔下了這麽一個重磅消息——
賊老天,什麽不好穿,偏偏讓她穿到了賊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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