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我讓人送你回去。”隔着屏風往内間看了一眼,落銀斂去眼中的情緒,讓阿若去扶月娘。
月娘卻是搖頭,對着落銀虛弱的一笑,“這裏交給二娘吧,你快回去歇着。”
落銀沒再多說,隻上前親自去扶月娘。
“萬萬不可!當心你的身子!”月娘見她費勁的彎下腰要扶自己,哪裏還敢同她僵持,立即就站了起來,反過來扶着落銀。
落銀看着她笑了笑。
月娘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這孩子……”
“二娘不必再爲此事如此了,聽天由命就是。”落銀臉色平靜的說道。
“你當真非要生下這個孩子……?”月娘最是了解水婆婆的冷硬,在跪了一整夜之後,幾乎已經不抱希望她能夠幫落銀了。
“爲什麽不生,說不準真是個男孩兒呢。”落銀輕聲說着,臉上沒有擔憂,隻有即将要爲人母的喜悅。
月娘還想再勸她,卻被落銀挎住了一條胳膊往外走。
母女二人的談話聲漸漸的消失在門外。
水婆婆坐在床沿,臉色繃得緊緊的。
接下來的日子裏,落銀每日早晚都會來給水婆婆問安,不管她見不見自己,都會準時過來。
整整兩個月下來,一天都沒少過。
随着時間的推移,落銀越來越平靜,好像絲毫不覺得等着她的會是怎樣的危險。
大有盡人事聽天命的意味。
她是平靜,可榮寅和葉六郎等人卻是急的恨不得要給兩個人跪下了才好……一個不願意幫,一個堅持要生,兩個人一個要比一個固執,當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
一日日下來,香藥和阿若等人也隐隐的明白了什麽。
“主子,如果真的不行就不要了吧……王爺說,這孩子會要了您的命的……”這一日,阿若又在紅着眼睛勸落銀,一邊在心裏将那個老太婆詛咒了幾百遍。
“我這肚子讓幾十個大夫瞧過,都說會是男孩兒。”落銀仿佛沒聽到阿若的話,臉上滿是母愛的光輝,襯得她整個人都聖潔無比。
“走,該給水婆婆問安了。”落銀笑着道,邊要起身。
阿若連忙攙扶她。
“她根本不肯幫主子,主子何必還要這樣待她……”阿若越想水婆婆越氣憤,吃的用的盡是最好的,不幫忙且還罷了,處處還都是一副理所當然高高在上的樣子。
落銀但笑不語,再一次來到了水婆婆這裏。
和往常一樣,她隻是說了兩句問安的話,便被水婆婆下了逐客令。
落銀便就不再多呆,從容的帶着阿若離去。
午時過後。
幾個小丫鬟叽叽喳喳的在門外讨論了起來,吵得水婆婆不得安甯。
剛欲出聲叱責,卻聽到有人在說:“王妃的頭都見血了……”
“哎呀,那肚子沒事兒吧?”
“虧得小主子運氣好……不過說回來,王爺到底是怎麽想的,爲什麽非要請人來給王妃落胎?”
“是啊……都八個月了吧?孩子都成形了……”
“王爺當時跟那大夫說……一定不能要孩子活着生下來,若非王妃以死相逼,隻怕,哎……”
“聽說王妃又搬到梧桐苑去了,請了穩婆在裏頭住着,說是誰也不見……”
“有空在這嚼舌根,事情都做完了嗎!”香蜜的呵斥聲響起,打斷了小丫鬟們的讨論,頓時一哄而散了。
水婆婆有些餘驚未了,竟是莫名其妙覺得因爲這些小丫鬟們的話,而聽出了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
她這是怎麽了?
竟然覺得十分擔心那丫頭……
接下來的日子裏,果然沒有再見到落銀過來請安。
早晚聽不到那熟悉的聲音,水婆婆的心情不複往日的平靜。
她開始很注意的去請下人們的議論。
但總歸聽不到詳細的消息。
最多還有一個多月,就要臨盆了,這還不包括萬一出了意外而早産……
水婆婆開始覺得十分讨厭落銀的這種固執——自幼在青玉莊養大的靈女從小耳濡目染也就罷了,可她從沒接觸過青玉莊,何以會在得知了真相之後,還要堅持生下孩子!
“去梧桐苑——”水婆婆皺着眉,第一次踏出了這座院子。
香蜜愣了愣,遂應道:“是,奴婢這就帶婆婆過去!”
然而待到了梧桐苑,才發現落銀根本不在。
“王妃娘娘出府去了。”香草說道。
水婆婆剛欲離去,卻是迎面撞見了榮寅。
“我有幾句話想要跟你說。”水婆婆看了一眼榮寅。
榮寅即刻屏退了丫鬟們。
“這顆藥丸,給她吃下。”水婆婆遞給了榮寅一個精巧的小圓盒,裏頭盛放着一粒紫黑色的藥丸。
“婆婆這是願意幫我們了!”榮寅大喜過望。
“這是堕胎藥。”水婆婆不想去看榮寅臉上的喜悅,和接下來的失望,“到了這個月份普通的藥已經起不了作用了,唯有它可以。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讓她吃下去。”
“婆婆既然肯爲了落銀的安危而放棄下一位靈女……爲何就不願意幫她去除——”
榮寅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水婆婆冷聲打斷:“莫要得寸進尺。”
說罷,便不管榮寅再說什麽,徑直離了梧桐苑。
榮寅握緊了手中的藥盒,遂喚來了香草問道:“王妃去了何處?”
“回王爺,王妃去白府找白夫人說話去了。”
“等王妃回來,讓人通傳于我。”
“是……”香草垂眸應下,眼中俱是歎息,真是不知這場風波什麽時候才能過去,她是真的懷念王妃沒有身孕之前,王府裏和諧溫馨的日子……
落銀确實是去了白府,卻不是找汪氏談天的。
而是去了秋霜院。
或許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幾日她安靜下來的時候,總是會想到以前的許多事情。
最懷念的,莫過于白世錦了。
再加上想出來透透氣,于是便來了秋霜院看看。
自打況氏自盡之後,秋霜院的大門就被緊緊的閉了起來,也沒有人過來打掃,處處都落滿了灰塵。
唯獨院中那兩棵參天的菩提樹,仍舊是枝繁葉茂。
落銀似乎又看到白世錦靠在樹下的藤椅上乘涼,她就坐在旁邊,聽白世錦說着話,老人時不時的便會仰起臉爽朗的笑。
那時候白福也還在,總會站在一旁眯着眼睛笑,隻聽着他們祖孫倆說話,極少插嘴。
落銀嘴角含着笑,眼睛卻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一直很愧疚。
一直認爲,若非是當時因爲她不願意進宮,而白世錦百般費心周旋的話,是也不會觸發舊疾,更不會忽然辭世了。
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着。
想必白世錦該有很多話要交待她的吧?但都沒來得及說……
“将這裏收拾收拾,打掃幹淨。”落銀從白世錦的卧房中出來,對幾個丫鬟交待道。
丫鬟們應下,阿若率先端了一盆水,跟着落銀進了書房。
落銀随手拿起書架旁花瓶裏的一卷畫,打開來看着。
都是白世錦所作,筆勢多是磅礴大氣,轉折處利落而幹脆,讓人一看便知作畫之人定是個性格棱角分明的人物。
“奴婢很小的時候就聽過白國公的大名呢……”阿若滿腔的崇拜,一面灑水清掃着,生怕落銀會滑到,便避開了書架的位置。
掃到書桌旁,卻見桌下有一截斷掉的毛筆。
阿若彎身拿着掃把往桌下夠去,幾次卻都沒有得手,總是差一點。
最後,幹脆蹲了下來,傾着上半身鑽進了書桌下。
總算将半截斷筆掃了出來,剛欲縮回腦袋,卻被桌闆下的東西狠狠戳到了後頸。
阿若疼的叫了一聲,擡眼一望,連忙道:“主子,這裏頭插着半截筆,還有……還有字呢!”
落銀生出了些好奇,便走了過去。
“什麽字?”她揣着個大肚子,自然是沒辦法彎腰去看的。
“奴婢不識字……”阿若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而後就道:“不如奴婢将桌子扳倒,讓您瞧瞧?”
“……”落銀啞然了片刻,剛欲說不必了,橫豎不是多想看,卻聽得嘭的一聲巨響,那丫頭已然将早早收拾了幹淨的書桌推倒了在地……
阿若拍拍手,顯得分外輕松。
真是個言出必行的行動派啊……落銀複雜的看了阿若一眼,這才轉臉去看書桌下。
果然是插着半截筆……
落銀暗道了一聲奇怪,緩步走了過去。
待看清了上頭的字,又反複核對了字迹,确定是白世錦的手筆無疑之後,落銀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主子您怎麽了!”阿若連忙扶住落銀,見她目含震驚的看着那張書桌,便問道:“那上面寫什麽了嗎?”
“沒有……”落銀強強穩住情緒,道:“将書桌扶起來吧……我出去透透氣。”
阿若呆呆的應了聲“哦”,不知道爲什麽落銀的臉色爲什麽忽然變得那麽難看。
剛回府的白景亭,就聽下人說落銀來了。
白景亭聽罷高興的吩咐了下人中午多做幾道落銀愛吃的菜,又問道:“睿王妃現在何處,可是在陪夫人說話?”(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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