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出征以來,打的最久的一戰。
但隻要過了富台,往前十多座城池都是一馬平川之勢,要省力的多。
數十萬彙合至富台的榮家軍,全軍歡欣不已。
京中派人押送來了糧饷和軍需。
入夜,舉營上下舉行了慶功宴。
就連出征以來,爲了謹慎起見滴酒未沾的榮寅,也同将士們暢飲了幾杯。
宴後,榮寅回了營帳内查看各處遞來的密信。
“回禀睿郡王,押運來的軍糧等物一應入了庫。”押運糧草而來的北營校尉來至營中,同榮寅禀道。
榮寅收好書信,忽而問道:“我聽聞,此次押送過來的糧饷與兵器,似乎與往年不同。”
看守庫房的士兵早早就跟榮寅禀明過了。
說是這次的糧饷,米面皆是最上乘,豬牛羊肉更是較往常多了三倍還不止,就連普通士兵所使用的兵刃等,鑄造的材質也提了不止一個等次。不僅如此,還一并送來了全新的被褥衣物,做工布料均是挑了最舒适的。
在外行軍打仗,本就是一件極吃苦的差事,這下倒好,吃住穿行,竟是不比在家時差。
榮寅可不認爲,這會是盧治的意思。
盧治斷然沒有這麽做的道理。
縱然,此次他冒險配合盧治做了一場深陷囫囵的戲……
他現在滿心想着将青國拿下,早日回京,這一點盧治深知,所以不會給他施這些恩惠。
而且這種近乎奢侈的軍用程度……傳了出去,定會徒招非議。
隻怕如今朝堂之上,又該有人借機彈劾他想要伺機挖空國庫,有不臣之心了吧?榮寅在心裏冷笑着想道。
卻不料那校尉道:“回郡王,此次押送而來的軍需,一應都是由百姓捐贈的銀兩置辦的。”
榮寅一愣。
校尉又恭敬的說道:“郡王帶領榮家軍出生入死,爲國征戰,百姓們怕士兵們吃住不稱心,才發動了捐贈事宜。百姓們有此舉動,也是說明郡王極受百姓們尊重愛戴。”
夏國曆史上,百姓們除卻應繳納的賦稅外,主動捐贈軍需物資的,這還是第二次。
第一次,便是當年榮寅的父親,雍親王出關征戰西域之時。
榮寅不免覺得心頭一熱。
縱然他本身的出發點并沒有那麽高大的志向,所做一切皆是爲一人而已,可現下猝不及防的,得到了這等至高無上的認可和擁護,作爲一軍領帥,他爲整個榮家軍感到自豪。
想到日後要走的路,也覺得越發有動力了。
萬青在一側忍不住疑惑道:“可這麽些東西,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們能捐贈得了的啊……”
按理來說,百姓們捐贈物資,不過是些粗糧家禽肉食再加上些做工普通的衣物盔甲罷了,像這種,萬青覺得實在是……太上檔次了。甚至是……有些太鋪張浪費了。
榮寅也覺得這太過誇張,遂拿疑問的眼神看向那校尉。
校尉猶豫了會兒,而後露出了一個有些莫名的笑。
榮寅被他這突兀的一笑,笑的有些懵。
“有話便說。”榮寅道。
“是。”校尉忙地點頭,臉上的笑卻沒有淡去,就聽他說道:“此次捐贈,據軍需處統計,百姓們約是捐贈了三萬兩銀。”
三萬兩……
已經是個很了不得的數字了。
這也隻能是在百姓富庶的樂甯城裏才能做得到,換了其它地方,隻怕根本是可望不可即。
可是不對啊!
這些東西……供給幾十萬士兵吃用的東西,豈是三萬兩能包的住的!
依照他這些年行軍打仗的經驗來看,隻怕三十萬兩都有些勉強。
萬青愣了會兒,便朝那校尉問道:“那餘下的,是開了國庫不成?”
若果真如此,可不見得會是一件好事!
指不定那起子人會怎麽彈劾他家主子呢!
甯可不吃這些好酒好肉,不穿這些好衣,那也不能給自家主子留下話柄啊!
萬青急了,剛要再開口說話,卻見那校尉連忙地搖頭,而後聲音低了低,看着榮寅說道:“除了百姓們合力捐贈的三萬兩之外……葉記茶鋪的東家,捐了五十萬兩。”
“啊?”萬青尾音拉的老長,眼睛瞪圓了問:“哪個葉記?”
“就是葉落銀姑娘。”校尉答道。
萬青的嘴巴張了又合,沒能發聲說話。
五十萬兩啊……
榮寅目光凝固住,看不清内裏情緒。
時隔已久,猝不及防的忽然再聽到這個名字,竟就足以攝住他的心神。
本以爲這麽久來不曾給她回信,再加上上次深陷困境也不曾讓人給她遞去隻言半語,反倒讓她派了白古過來打探消息,一件件事情下來,她該是失望之極的,至少也要生好一陣子氣吧?
卻不料,仍舊在處處爲他着想。
這麽久來,他曾提筆無數次想寫封信回去,可是卻不敢。
他怕一開口,便停不下,甚至要忍不住回去見她。
所以隻有作罷。
失神之際,那校尉又在說道:“本是用不了一半的,隻是葉姑娘交待了處處要按照最好的來置辦……”
誰給錢誰就是老大,自然是她說了算。
隻要有人出銀子,軍需處才不管好壞。
“而且葉姑娘還說了,以後榮家軍打仗的用度,都要按照這個标準來,銀兩隻管讓她來出。”
這樣大的手筆,現在說起來,校尉還覺得汗顔不已。
之前雖是聽聞睿郡王同葉記的女東家兩情相悅,但潛意識裏還是覺得,一介商女攀上榮家獨子睿郡王,怎麽看都是有攀高枝兒的嫌疑。
可通過這件事,衆人才驚覺葉記背後竟然有着如此之大的财力支撐。
有點錢沒什麽了不起的,商人還是商人,可是,當你有錢到了一個地步,就不一樣了……
這樣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五十萬兩來,且放下了‘日後榮家軍的用度都由她承包了’的如此大話,想必放眼夏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主兒來了吧?
眼下看來,‘攀高枝’這一說法,是還有待考察……
萬青已然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了。
竟沒想到,葉姑娘來樂甯短短幾年的時間,生意就已經做得這麽大了?
這兩年來,主子在外面打仗辛苦,想必她一個弱女子料理這些生意,定也是疲累不堪吧……
萬青心有戚戚焉,默默歎了口氣。
說句實在話,他雖然對落銀沒有什麽意見,但對于主子這次貿然征戰,他心裏多多少少還是爲榮寅覺得不值的。
畢竟隻是一個女子而已……
可現在,他的想法卻不同了。
自家主子待葉姑娘是義無反顧,可葉姑娘待自家主子,何嘗不是傾其所有……
既是相互的,便沒有值得不值得這一說。
※
近來葉記茶鋪在夏國的名聲,再一次被炒的火熱。
葉記茶鋪出銀五十萬兩替榮家軍置辦軍需,不僅樹立了一個癡情而闊綽的葉記東家,更造就了葉記茶鋪這個良心商号。
這種效果,是落銀始料未及的……
她是個精打細算的商人沒錯,可做這件事情之前,她想的隻是怎樣能讓榮寅過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僅僅是這樣而已。全然不曾涉及商界名聲問題……
對于這種影響,頂多算是個後知後覺。
宮中禦賜,鹹豐帝親自書寫的匾額,于三日前,已經穩穩的挂在葉記茶莊。
先前是靠茶葉打開了茶界大道,現在則是靠美名博得了尊重。
不管怎麽說,總歸是好事一樁,落銀自是樂見其成。
說到好事,近來則還有一件好事值得一提。
那就是,白景亭娶了繼室進門。
這位新進門的國公夫人汪氏,落銀在大婚當日曾得見了一面,并無過多了解,但據建安侯夫人說,是個極賢淑的女子,之前乃是她在國學院中的同窗好友,是現任左丞相的胞妹,還同程思謠的夫人有着表姐妹的關系。
汪氏雖僅小了建安侯夫人五歲,但二人很聊得來。
而至于她何以步入中年還未出閣,聽說乃是由于正值談婚之年,遭了一場重病,一養便養了五六年有餘,極不容易等身子養好了,卻已經錯過了大好年華。
這些年來,挑挑揀揀的,壞的她看不上,好的又沒那麽巧合适的,便耽誤至今。
說是白國公府通過中間人上門議親的時候,這汪氏由于忍受不了外界人的非議,已經做好了再過幾日便出家爲尼的打算……
好在,趕得剛剛好。
說到底,也是一個緣分。
這一日,落銀攜禮來到了白國公府,算是正式拜見這位新舅母。
來至汪氏所在的齊玉院,落銀等在門外,下人進去通禀。
幾個呼吸間的功夫,下人就行了出來,請落銀進去。
落銀這邊剛一踏進前堂中,就聽得一道悅耳卻不失穩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都是一家人,哪裏來的那麽多的規矩,現如今天兒這麽熱,等在外頭作何?下次直接進來就是了。”
落銀微微愣住。
或許是因爲前一個舅母對待自己實在太過不友善,以至于落銀對舅母這個詞,已然提不起什麽好感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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