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孫國生才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公社新成立不久的煉鋼督導隊,盯上了上機械廠,今天下過來要将裏面的機械搬去煉鋼,牛解放他們兩人自然是拼死不同意,讓對方把相關的證件拿出來。
督導隊的劉隊長,也就是原來公社的安保部的人員劉大鵬,他二話不說對兩人就是一陣毆打,還要将人抓走,相互在撕扯中有人将一台機器推倒壓在了牛解放的胸口。
見要出人命了,督導隊才不甘地離開了,揚言下次直接開着卡車過來拉東西。
根據牛一半的說法,牛解放的内髒被壓得破損嚴重,已經快要不行了。
兩人緊趕慢趕來到牛解放的家裏,他就一個人,院子裏簡陋的兩間木闆房,一間客廳兼卧室,一間是工具房和廚房,鄧東輝帶着十來個人在院子裏站着。
跑進房間牛解放雙眼緊閉地躺在炕上,身上的衣服全是泥土,頭頂一個腫包,嘴角一縷鮮血非常地醒目,牛一半從他頭部取出銀針身,搖着腦袋。
“讓我給他吊着一口氣,你們的時間也就一分鍾!”
牛一半聲音裏掩飾不住的哀傷,神情憔悴,退到了一邊。
“牛叔,你怎麽樣了?”
偷偷将桌上的空碗從空間盛了半碗池水,喚醒他準備給他喂服,心裏不敢相信,昨天生龍活虎的一個人轉眼就成了這副模樣。
“魁子,你過來了,噗噗。”
牛解放眼睛緩緩地睜開,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右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斷斷續續的開口,嘴裏的血水不斷翻湧而出,吐了兩人一身。
“牛叔,牛叔,先别說話,先喝口水。”
忍住巨大的悲痛将碗遞到他的嘴邊,心裏己經涼到了谷底,現在他的樣子别說喝水,呼氣都很困難,身體已經不能接收任何東西,有神奇的池水也沒有用。
“保……住,機械……廠,發……。”
右手被他死死地抓住了,用盡了最後一絲的生機和力量,留下了他在世間最後不完整的遺言。
“牛叔,牛叔,伱怎麽了?醒醒啊!起來喝水啊!會好起來的……。”
“老牛啊,你就這麽走了嗎?鳴鳴!”
“哎,老牛是好同志啊!”
“剛來我們村那一會,還是年輕小夥,轉眼就二十年,爲了機械廠是盡心盡力,連婆娘都沒有娶……哎!”
“讓他走好吧,堅持了那麽久也沒有等到複工的通知,哎!”
……
房間裏一片悲鳴和歎息聲,也在述說着牛解放過往,讓人不禁再次爲這樣的科技工作者心生敬佩。
“魁子,你也别太難過,生死由命,讓大夥幫他整裝入土爲安。”
牛一半整理完自己的藥箱,丢下一句話搖着頭走出了房間,孫國生也起身将被子蓋好,安慰起來。
“魁子,别難過了,我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脫粒機的轉盤老牛已經打磨好了,就在床底下,我去聯系村民看看誰有現成的棺木。”
點了點頭淚眼模糊地站了起來,從衣兜裏掏出兩百塊交給了他。
“喪事這些我也不懂,這錢你看着用,不夠了再和我說。”
“好吧!他的事也簡單,兩個親人還去了港府和灣灣那邊,生死不知道,哎!”
孫國生雖然有些意外,但沒有多問接過錢,唠叨了兩句就走出了房間,陸續走進來一些人,幫着給牛解放重新穿上好點的衣服,還是補丁壘補丁,這些都是剛才在櫃子裏找到的。
鄧東輝一邊指揮村民忙活,一邊将一串鑰匙遞了過來,“魁子,他房間裏的東西都留給你了,鑰匙你拿好了,他是個好同志啊。”
接過了鑰匙,心裏沉甸甸地,點點頭沒有說話,直到孫國生帶着一群人将棺木送來人入殓,在旁邊忙着給大夥燒水遞煙,暫時緩解心裏的不愉快。
大哥和大嫂、大姐,還有範靜秋、姚志良,他們聽說後也趕過來幫忙,事情倒也進行得有條不紊,也不講究什麽頭七,準備短時間内下葬。
三天後,大公山半山腰的一個土堆前,将一塊木制的墓碑,立在了墓地前,用腳将底下泥土夯實了,看着墓碑久久不語。
給老牛報仇的事要做,但這種大勢算在一個劉大鵬的身上也不合适,隻能說是生不逢時,轉頭看着旁邊一臉悲戚的孫國生開口勸慰起來,他這幾天眼睛都哭腫了。
“孫叔,别再難過了保養好身體,老牛的遺願就得靠你了,我會盡最大的能力提供幫助。”
“嗯,你這兩天也很辛苦,回家多休息吧!老牛希望保住機械廠估計是很難了,我得加快速度把裏面的圖紙整理出來,或許以後能用得上。”
現在這種趨勢想要保住機械廠難度很大,自己也沒有上層的關系,硬扛的話無異于以卵擊石,保住的意義又在哪裏?
沒有相關部門的配合、沒有原料、電力保着一個空廠子當博物館嗎?
“盡力而爲吧!”
“魁子,魁子,快走,督導隊又到了機械廠了,良子在那邊擋着人,估計撐不了多久,他老爸也趕了過去。
孫國強老遠就在山腳山下喊了起來,呼吸急促,顯示他的着急。
這幫孫子,剛才還在想着怎麽收拾他們,控制在什麽範圍,這就送上門來了。
原本是決定收拾劉大鵬幾個動手的人,這事也就差不多了,要不然擴大報複的面積的話,事事會沒完沒了,隻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他的事情實在是沒有什麽興趣。
“走,我們去看看。”
“魁子,你可别沖動啊,我們隻要保住圖紙就不用擔心了,這事我已經給上面的廠領導反映過了,他們現在也是這個态度。”
孫國生說的沒有錯,保住了技術的核心,拿走的也就是一堆鋼材而已,損失也不至于這麽大。
點點頭再次動身,會合了孫國強,一邊往機械廠方向走,邊詢問起來。
“強子,他們來了多少人?”
“有三十多個人,還有兩部卡車,領頭的還是上次的劉大鵬,這孫子不是好人,上來就把良子打了,一點面子也不給大隊長。”
人家是公社的人,哪裏會搭理你一個下面的大隊長,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大家的層級不一樣,一個吃國家糧的,一個是農民。
大隊長的權利也就限于生産隊,上面也不發工資,隻是在集體的收入中勻出一部分做工資了,真要到了公社或者外面,就變得和普通的農民差不多。
還沒有到機械廠,半路就遇到了姚志良被他老爹姚爲民拖着往莊子方向走,時不時要敲上一棍子,還有他們那一族的人也在幫忙拖拽。
“老爹,你趕緊放開我,人家牛叔都能爲了機械廠拼了命,我們也要有所表示啊,
這些可都是寶貝,弄走了以後就沒有了。
你好好想一想,機械廠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受益的就是我們兩個莊子,虧你還是大隊長。”
“滾蛋,回家好好帶待着,敢惹事老子敲斷你的狗腿。”
“哎喲!魁子,正好你來了,來評評理,我說這個機械廠留着指揮對我們莊子裏有利,這老頭就是不聽勸。”
“哼,你們幾個都不省心,走走。”
正要打招呼,姚爲民哼了一聲拽着姚志良就離開了,速度和動作都加快了不少,手揚在半空中招呼了一個寂寞。
自從姚二虎家的事情發生後,姚爲民的态度已經沒有先前那麽熱情了,态度直轉直下,也是爲難他了。
并沒有怪他的意思,換成其他人估計要給你拼命了,畢竟那是他的大哥和親侄子,一個死了,一個在下月底吃花生米。
雖然他不知道是自己幹的,因自己而起是肯定的,這是深仇大恨,搖搖頭對着還回頭姚志良揮揮手趕到了機械廠。
機械廠門前的廣場,兩部解放牌卡車停在不遠處,大門口已經圍滿了人群,到哪都不缺乏看熱鬧的群衆。
“哎,一個好好的工廠說拆了就拆了,可惜啊!”
“噓,你要死啊!小心被他們聽到了,找你麻煩。”
“廠子最開始的一年對我們莊子幫助很大,那時候很多人在在裏面上班,雖然不是正式工,每月也能領到二十來塊錢。”
“這次拆掉,以後估計都不會有機會了。”
村民的議論大部分都是惋惜,放在這裏還是一個希望,真拆掉了,希望也破滅了。
将人群分開走了帶着孫國生走了進去,大門已經被拆掉放在了一邊,進進出出的人手裏都拿着各種零部件嘻嘻哈哈。
“你們……”
孫國生一臉的悲憤,指着搬運的人氣得話兒也說不清,起身就往廠子裏面跑去。
“喂喂,你站住,這裏不允許外人進去。”
有人放下手裏的東西,就想要阻攔,李文魁攔在身前,指着其中一個痘痘男破口大罵。
“你特麽眼睛瞎啊!他是工廠留下來的技術員,他才是這裏的主人,你有什麽資格對人家大呼小叫的!”
“你.這裏的器材現在都由督導組接管,我憑什麽不能管了?”
“文件呢?”
“額……你又是誰?”
“我是你爹。”
“爹……額,你特麽耍我,找死。”
老子等的就是你先動手,這幾天壓抑的心情也需要釋放,不然要瘋了,看到對方的黝黑的大拳頭,上面還有搬運零件粘上的油迹,一腳就踹在他的下身。
“特麽地,敢動手,找死,大夥一起上。”
“打死這孫子,破壞經濟建設,上啊!”
“是啊,搞破壞打死了也活該!盤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