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天深夜到的,來了就叫鍾濟海和八福晉起床。鍾濟海看他臉色不對,親自去扯了大發脾氣的八福晉起來,頭發衣裳都是匆忙整頓的,樣子七扭八歪。不過多布壓根沒看她倆外表如何,直接扔了個重磅消息出來。
“太子恐怕,已經動手了。汗阿瑪說不好,眼下是死是活。”
這下,八福晉也不困不累了,聚精會神地聽。
“怎麽回事?老七不是,在行宮外守着呢嗎?太子怎麽就動手了?他不怕老七帶人沖進去嗎?”
多布也是好幾天沒睡一個完整的覺,未免有點心浮氣躁,勉強壓着性子,跟她們倆解釋。
“隆科多把持着禁衛,行宮此刻是不許進也不許出。就連送糧食進去,那也隻能送到宮門口。行宮完全封鎖前,有眼色快的禦前侍衛,早先一步逃出來,投奔老七。按那人的話,隆科多忽然調動了人手安排,把禦前緊要的位置上,都擺了自己的人。太後和五公主都被禁了足,行宮裏,太子一手遮天。”
八福晉還要問,多布卻知道她關心什麽,不等問就先說了出來。
“老八、老九豈能老實受制于人呢?他倆也設法,給老七送了張字條,意思是叫他快點想辦法進行宮。可這事不好辦。真把太子逼急了,他把所有皇子、公主,甚至太後、汗阿瑪都殺了,來個魚死網破呢?還有一條,隆科多手裏禁衛的數目,也有一兩千人。雖說老七的人多些,真動起手來,右衛這幫草包,未必打得過。”
鍾濟海迫不及待地,在旁邊插話。
“我倆帶了人來!可以幫忙!”
八福晉更是直接把蘇麻喇姑的親筆信、還有太子的字條通通拿出來,給多布看。
“我替四公主來的。你可别在這兒發瘋,等把太子和隆科多拿下了,随你是五馬分屍還是搞别的什麽,眼下咱們得沉住氣,一起想轍對付他們!”
爲了安撫多布,八福晉又從脖子上取下自己的項鏈,從上面卸下一個殺手锏。
一枚絕品的翡翠戒指。
“我出來之前,想着總得從太子妃身上拿點憑證,方便取信于太子。别的首飾,我作勢要拿,太子妃看都不看我,渾不在意;就這個戒指,我一碰她就哭了。我差點把她手指頭剁下來,才搶了這枚戒指在手。看樣子,這是她和太子的定情信物一類的。”
多布冷着臉看完兩封信件,一言不發,又取了那枚戒指看了看。
八福晉看他,就像個馬上要爆炸的火藥桶,吓得一個字不敢再多說。好在過了一會兒,多布把自己的憤怒情緒控制住了,繼續和她們倆,商量後面的安排。
“我叫了老七過來。他估計天亮的時候會到。我本來就在這附近抓人,因此來得快。太子派了好幾撥人馬,試圖進京打探消息。老七不好和太子撕破臉,明着攔截,托我在暗地裏幫忙抓住。這麽一看,他是着急太子妃的安危,想知道四貝勒得手沒有。你倆先睡吧,等他來了,咱們一起想辦法。”
鍾濟海放松精神,正要轉身,回自己房間,睡個回籠覺,被走在後面的八福晉,一把拉住。
“妹子,好歹疼一回姐姐,咱倆一起睡吧!”
她一副哆哆嗦嗦的樣子,把鍾濟海,搞得莫名其妙。
“怎麽了,你怕成這樣?”
八福晉小心翼翼,指了指多布被月光拉長的背影。
“你不害怕嗎?”
“我怕他做什麽?我是四公主這一頭的,連傷都沒養,直接跑出京城送信。他還能怪到我頭上嗎?”
“哎呀,跟你一個沒嫁人的大姑娘,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吃醋的男人,你還敢跟他講道理?不受牽連都得念佛呢!不行,你今晚一定得陪我睡。你不來,我去你床上。”
鍾濟海被磨得沒有辦法,隻好同意去她房裏安置。重新整頓了被褥,移燈吹燭,正要睡下,黑漆漆的窗外,冷不丁傳來數聲慘叫,聽着煞是瘆人。八福晉把頭整個埋在被子裏,一個勁兒往鍾濟海懷裏鑽。
“你聽,我說什麽來着!你要不在這兒,我非吓破膽不可!”
鍾濟海雖然也聽得毛骨悚然,但八福晉那副滑稽樣子,沖淡了她的恐懼,還能說得出玩笑話。
“你磋磨四貝勒時,他難道沒這麽叫嗎?又裝什麽菩薩心腸?”
“我可不是裝出來的。不知道蒙古廟裏什麽規矩,我看京城那幾家廟裏,和尚們都亂得很,酒肉女色,私下裏什麽不來?所以打小兒,我就不信這些神呀佛的。遭報應,那也該他們先遭。我隻怕活人。你看敦多布橫眉豎眼那個樣兒,不像話本子裏,講的活閻羅嗎?”
後頭大約是因爲實在太乏了,八福晉終于伏在枕頭上,迷糊睡着。鍾濟海倒被鬧得睡意全無,滿心盤算歸化行宮之事,直至天亮。
隐約聽見院子裏有動靜,鍾濟海看八福晉滿面粉紅,正睡得香甜,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于是穿了衣裳,出去看看,是不是七貝勒到了。結果出去一看并不是,而是當鋪掌櫃的,提着燈籠,引了個高大的男子,進了四貝勒所在的屋子。
鍾濟海會錯了意,以爲掌櫃的要做什麽歹事,來不及多想,快步沖進去,劈手抓住掌櫃的肩膀不放。
“好大的膽子,背叛主家,你還要命不要?”
那被帶進來的高大男子,聽她這麽說,立即從床邊站起來,緊緊抱住手裏的藥箱。
“掌櫃的怎麽平白無故害人?開罪了公主娘娘,我能在張家口住了麽?診金不要了,我這就走了!”
鍾濟海這才明白,眼前這人是大夫,來給四貝勒治傷的,讪讪地松了手。
掌櫃的先好言安撫了郎中幾句,勸得他坐下繼續治療,然後才請鍾濟海,出門外說話。
“姑娘不知道,誤會了也是有的。昨晚,王爺給四爺治了左手的傷。那是火槍打的,說是,什麽彈丸留在骨頭裏頭,尋常大夫不會治,王爺用刀取了個小珠子出來,又命小的天亮就找大夫過來,把其他的燙傷,也一并醫治了。”
“怪不得,昨晚上有慘叫聲。王爺不生氣,反倒給四爺治傷……”
掌櫃的苦笑着擺了擺手,戰戰兢兢,心有餘悸地,向鍾濟海小聲描述,昨晚的事情。
“王爺剛一進裏頭,就笑了。說,‘要打也是打右手,讓他一輩子寫不了字,那才算折磨。打左手,可算婦人心腸軟。’然後徒手,把四爺右手的五根手指,全都給折斷了。”
鍾濟海倒吸一口涼氣,掌櫃的又再往下說。
“王爺命小的,一定不能讓四爺死了。要是他死了,小的陪着。給他治傷,那也是怕槍傷太重,四爺還沒來得及,給四公主娘娘下跪認錯,便直接見了閻王,實屬便宜了他。”
也就是說,要讓四貝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鍾濟海噎得說不出話,顧不上和掌櫃的客套,慌慌張張走回自己房裏。八福晉剛巧睡醒,嘟着嘴巴發起床氣。
“你去哪兒了?也不告訴一聲,我正擔心你呢!”
鍾濟海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一把抓住八福晉的手,吓得八福晉一動不敢動。
“我沒帶護甲,你看着點,别把肉皮兒劃出血來,我昨日剛剪的指甲!”
鍾濟海哪裏顧得上這些細枝末節,死死盯着八福晉的雙眼,話說得無比真誠。
“姐姐,你說得對,妹妹我淺薄了。敦多布可不就是活閻羅嗎?咱倆可得把這事辦明白了,四公主必定得大獲全勝!不然,敦多布失去耐心,一聲槍響,這裏還能有幾個活人?”
不等八福晉問出來龍去脈,門外咚咚腳步聲響,多布的聲音傳來,兩個女子,不由自主地抱緊了對方。
“你倆出來吧!老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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