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多布走後,海楓打起精神,每天除開上課,鑽研朝堂上的事情,還要幫佟皇貴妃料理宮務,幫太後處理宗室裏頭的人情往來,還得時不時去太子那裏刷刷存在感,盯着北邊的軍務,恨不能把十二個時辰當二十四個用。
她這樣的辛勞,也不是全無回報。無論哪裏她都收獲了些成績,說話有分量,漸漸成長爲後宮中的第五号人物,連康熙也慢慢感覺出她好用,交一些重要的事情給她辦。
海楓沒有客氣,暗中留下證據把柄,牢牢掐在手裏。她知道現在和康熙直接鬥,簡直以卵擊石,可時間站在她這一邊。
七歲對三十二歲,還不穩赢嗎?等他老了,新舊帳一起算。
曹公寫紅樓夢,說榮國公府,人口三四百,每天事一二十,已是‘竟如亂麻一般,并沒個頭緒可作綱領’;紫禁城人口是榮府三倍不止,事情多時有百來上下,其中得有三分之一,和海楓扯上關系,難以一一說清。
隻說康熙二十四年十二月,年根底下,康親王傑書的門人在朝中犯了事,康熙臉色不好看。康親王便命繼福晉董鄂氏去太後那裏走動一下,打探消息。董鄂氏雖然不是董鄂妃那一支出身,但宮裏幾乎談董色變,她本人娘家也不大出息,所以有點怯場。康親王就去求昔日一起打三藩的戰友安親王,讓他的福晉赫舍裏氏,帶着董鄂氏一起進宮。
兩位福晉嚴嚴實實裹着大毛衣服,奔着壽康宮來,不想卻見不到太後,被讓到暖閣裏奉茶。
貴妃此刻也在這裏侍疾,就出來做陪客。
“二位千萬别多心。太後娘娘這是累的,歇一歇就好。頭一年都這樣,忙亂,難免出錯,弄得娘娘心急上火。往年都是太皇太後娘娘操持正月的事情。”
赫舍裏氏這半年隻忙着照顧自己家,聽貴妃這麽說,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老祖宗不礙事吧?”
“難說啊。八月裏還精神着呢,在暢春園住,比較清淨。挪回來的時候,淋了點雨,就連着十幾天不受用。皇上連北巡都沒心思了,提前趕回來侍疾。好不容易見點起色,先是六阿哥感染風寒沒了,後又是恭悫公主病逝。現下四阿哥得痢疾,治了兩個多月,時好時壞,真叫人别過年。太皇太後娘娘成天念叨着,‘我一個七十多的老太婆,老天怎麽不收了去,專搓磨孫女、重孫?’。這病怎麽能望好呢?”
貴妃問清楚董鄂氏的來意,躊躇一會兒,請她們等下,自己進去請旨;不大會兒又出來,臉上有點笑意。
“總算有個巧法子,不至于讓二位福晉白跑。大概午膳前後,叫四格格過來,這事問她就行。”
董鄂氏大爲詫異,偷眼瞧赫舍裏氏的反應,見她絲毫沒有吃驚,倒顯得自己沒有眼色,趕緊喝茶掩飾。
貴妃陪了一會兒就又進去照顧太後,赫舍裏氏才低聲告訴董鄂氏内情。
“這種朝堂上的事,原來老祖宗管,現在丢給太後,豈能不送個幫手過來?其實你就是走太後娘娘的門路,末了她還得問四格格,倒嫌麻煩。别說出去就行。”
董鄂氏答應下來,過了約莫兩個時辰,果然見個極白淨可愛的格格過來給太後請安。董鄂氏眼看壽康宮的嬷嬷們殷勤地打門簾,通報進去,跟迎她倆進來,又是另一副嘴臉。
忽然牆角的挂鍾當當敲過十二下,那位格格又出來,直走到暖閣裏,跟她們倆見禮。
赫舍裏氏一把抱住海楓,把那些禮節都給免了。
“何必呢,咱們這樣的交情。這是你康王叔的福晉,不常進宮來,倒是得好好請安。”
董鄂氏連聲稱不必,也是慌忙抱住,眼裏細細打量她,愛得不行。
怎麽能生得這樣俏麗,舉止又大方活潑。
海楓後頭還有多少事情等着,在這裏沒有時間可以消耗,問了幾句,便知道是什麽緣故。
“王叔是問門下旗人史書,辱罵順天府丞王維珍的事情吧?”
陳淑怡剛給她講過,說外頭物議沸騰呢。
“福晉勸勸王叔,把這人攆出去吧。其實旗下人不服漢人官僚每每生事,汗阿瑪早就不滿了。正要拿一個做樣子呢,史書就撞上。汗阿瑪親口說要從嚴辦,刑部罪名都定好了。按舊例,主子知情的也要一起辦,不過王叔平三藩的軍功放在那裏,汗阿瑪明面上不能偏袒,背地裏已經打過招呼了。總之,這人可留不得。”
董鄂氏聽得發癡,被赫舍裏氏推了兩下才回過神來。
“格格說的是。可,這人不好攆。他爺爺從龍入關的時候,立過功。”
“攆人的說道可多,未必一撸到底,打發回盛京,或者去湖廣效力也是一樣。王叔在軍中多年,按理說,不該安排不了呀?難不成主子打發奴才去哪裏辦差,他還敢違抗?那可真奇了。”
看四格格小小年紀卻如此不好唬弄,董鄂氏這才收起那點僥幸的心,勉強答應下來。
貴妃看她們說完了,便留二位福晉用飯。董鄂氏重重心事,惦記着盡快回去給丈夫傳遞消息,随便指家中一事出宮了,赫舍裏氏看出貴妃和四格格還有話說,也沒有多留。
“貴妃娘娘問什麽事?”
“你呀,如今是我肚子裏的蟲,都不用我自己開口問了。沒有旁的,翻過年,德妃的妹子就要嫁到我家來了。我想去永和宮看她,又怕惹她傷心。”
海楓也很擔心德妃,拉着貴妃坐在暖閣的炕沿上,細細商議。
“這是心病,沒有藥可醫。一共兩個兒子,走了一個,病了一個。叫她怎麽堅強。皇貴妃娘娘願意照顧四阿哥,可她太忙。大姐姐成天不離承乾宮幫着料理事情,時不時也去探望。按她說,四弟恐怕是自己不想好。逼太醫也無用。”
“可見是胡說。還有病人自己不想好的?”
“娘娘怎麽不明白呢?六弟得痢疾沒能挺過今年,連老祖宗都跟着難過得病倒了。四弟作爲同胞哥哥,怎麽能不難過呢?既然難過,那就不易好。”
貴妃把這話揣摩兩三遍才懂,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看皇上的兒女裏頭,就數你倆,花花腸子最多。既然德妃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我隻好抓你幫忙了。”
海楓這半年來常辦事,熟能生巧,沒有推辭,直接應下了。
她倆剛說幾句,忽然慈甯宮來人叫四格格快過去。
“主子問怎麽不見您?有要緊事商量。”
貴妃就往外推海楓。
“可見你是個香饽饽,到處要找。反正事情交給你了,辦不明白我不依。”
“是,娘娘放心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