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流動在八月的草原上。
波瀾壯闊,蔚然似海洋。
碧綠、老綠、嫩綠……不同生長階段的牧草,養育着不同大小的生靈:兔、鼠、獺、羊,它們飽食自然的饋贈,養得膘肥體壯,引來虎豹豺狼。
騎着烏珠穆沁剽悍戰馬的蒙古獵人們,也是這古老循環中的一環。
草原上隻有一處,能夠違背自然的意志,給這個循環,暫時畫上休止符。
木蘭。
皇家的獵場。
此刻,一切的生命,無論大小,沒有康熙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随意出手剝奪。
烏拉岱河水流湍急,滋養着沿岸被驕陽炙烤着的土地。她的臂彎中,一大隊精銳騎兵揚鞭催馬,快速地推進,簇擁着兩位意氣風發的少年。
“太子殿下,你的騎術可比去年要精進不少啊!”
“大哥謬贊,我還是靠汗阿瑪給的好馬多些,要論騎術,大哥遠在我之上!”
康熙長子大阿哥胤禔也知道,他的二弟并沒比自己高明到哪裏去。
但是他的生母赫舍裏皇後,比自己的生母惠妃強出百倍。
光憑投胎,二弟就将儲位輕松收入囊中。
大阿哥狠狠加了幾鞭,催胯下良駒快跑幾步,不想再違心地恭維弟弟。
孝莊車馬的出現,恰到好處地掩飾了他的真正目的。
“給老祖宗請安。胤禔奉汗阿瑪之命,特來迎接。”
“難爲你了。我怎麽隐約瞧見,太子也來了?”
“是,太子殿下就在後面。”
孝莊坐在寬大的馬車内,聽見大阿哥刻闆的回話,隐隐有些不安。
“你這孩子,直接叫二弟不就行了?兄弟之間還殿下來殿下去的,做什麽?”
“禮不可廢。汗阿瑪昨日剛教導過。”
康熙賜的寶馬果然神駿,才說兩句話的功夫,太子也趕到了車隊前面。
大公主和海楓的車馬幾乎在隊伍的最後,不知道前頭爲何停住,便招呼太監們打聽消息。
海楓身邊的大太監張順不愧是乾清宮出來的,沒費多少時間就把事情摸得一清二楚。
“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來迎,說是皇上已領着蒙古王公們設宴,等在烏拉岱河畔。估摸着待會兒就會有人來傳話,公主們的車馬會去營地先行安置,免得外男沖撞上,不好看。”
“知道了。”
大公主再怎麽守禮沉穩,此刻也有些心神不甯,又怕撞見那個般迪,又擔心錯過親眼确認夫婿的良機。
“四妹妹,我們三個,可就全靠你了。”
“大姐姐放心,若有機會,我一定睜圓眼睛,把這幾位未來姐夫眉毛鼻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在大公主眼裏,四格格還沒到男女不同席的年紀,隻有她或許會被叫到前頭吃席見客。
不過海楓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接下來的主要任務,是哄端敏公主的長子玩兒。
即,她在現代的本職工作。
沒有一炷香時間,孝莊身邊的人果然小跑着過來傳旨,内容和張順打探到的一模一樣。
載着四位皇女的兩輛馬車,就與大隊伍剝離開來,由大阿哥領着,前往康熙駐跸的營地。
大公主和大阿哥幼時在一處吃住,手足之情是康熙衆多子女裏最深厚的,也就不大避嫌,隔着紗窗說閑話。
“保清,你們這些天可好?保成沒惹禍吧?”
“大姐姐,咱們都改了名字了,你怎麽還喊乳名啊?”
“喲,叫不得嗎?小時候你們兩個成天圍着我轉,要姐姐幫忙騙嬷嬷的時候,我怎麽叫,現在就還怎麽叫。”
“是,大姐姐别生氣,弟弟給你賠不是。我們很好,汗阿瑪這些天把草原幾乎轉了個遍,跑馬跑了個痛快,比去年有意思多了,隻是不許我們随意打獵。”
海楓默默思索着,覺得康熙應該是在試探,軍隊急行時的極限速度。
打獵,哪裏都能打,南苑比這裏舒服得多。
木蘭的作用,在清代其實就是軍事演習。
“裏頭坐着的是四妹妹吧,在京城,平日不常見面。”
“是,給大哥哥請安。”
“免禮免禮,不用麻煩。四妹妹的美名,現在草原上可是傳遍了。”
大公主眉頭一緊,連忙追問。
“這話哪裏出來的?”
“嗨,說出來怕大姐姐打我。軍隊裏頭,都是男人,說來說去……”
“你嘴裏胡吣些什麽!說要緊的!”
“是。是。杜棱郡王,還有他的兩個兒子,這回也跟着汗阿瑪四處跑,他家在草原上親戚多,人臉地頭都熟。有一回晚上喝多了酒,也不知誰提起噶爾臧到了年紀還不定親,起哄問他到底要個什麽樣的美人才肯成家。他就說,若得四格格,可以把家中那些女人都拿出來賞給部下,專心當個好額驸。”
“你就由着他編排四妹妹,也不吭個聲?”
大阿哥面子上有點不自在,吞吞吐吐。
“汗阿瑪也在啊,他都不說話,我哪兒敢僭越?
大公主紅着臉瞄了眼海楓,不知該怎麽安慰她。
海楓倒不大在意噶爾臧胡說什麽,隻費心琢磨康熙的态度。
看來,他還是屬意二公主和親漠北。
也對,前世孝莊花了三年時間都沒能說服他,自己這點小動作沒效果屬于正常現象。
她隻是沒想到,康熙竟然沒有把和親喀喇沁的第一人選換成三公主。
難道,她真的弄巧成拙?
因爲叔祖的建議,三公主也進入了人選範圍内。
一行人就這麽尴尬着,沉默着,到了營地。
紮帳篷的地方開闊平緩,周圍各王府已經布置好住處多時。
離中央最近的,自然是科爾沁的達爾罕王府家的營帳。
賽綸嬷嬷出身草原,對一切事宜駕輕就熟,安頓好海楓後,又馬不停蹄地去抱了端敏公主的長子過來。
海楓正和大公主清點着貼身要用的東西,忽然見一大堆仆婦呼啦啦往帳篷裏鑽,好險沒吓一跳。
“這是做什麽?”
“回大公主的話,這些人都是伺候小爺的。”
她倆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沒敢多說。
這陣仗,堪比太子。
最中間一個應當是乳娘,又高又壯,牢牢抱定個瘦弱的小男孩兒,屈膝給兩位皇女問安。
海楓的眼睛,一刻也不離達爾罕王的獨子。
多布和她的未來,很大程度取決于這位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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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