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不小心,就能把他的腦袋,給劈成兩半。
“咕咚。”
黑夜中,他吞咽口水的聲音,變得極其明顯。
白浩然是個莽夫,這一點他心裏清楚。
但是胡麻子可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平時悶聲不吭,跟悶葫蘆似的白浩宇,居然也這麽狠辣。
他趴在啊地上,腳下都有點打擺子,當那個菜刀舉起來的刹那,雖然明知白浩宇不敢殺人,但是胡麻子還是怕了。
他猛地閉上眼睛,舉起雙手,“别砍我!别砍我!冤有頭,債有主,就要算是報複人,你們也得去找黃二癞子呀!”
白浩宇聽到這話,像是聽聞了一個笑話似的。
他像是敲西瓜一樣,把刀反轉過來,用刀背在胡麻子的臉頰上拍了拍。
冰涼的刀面,觸碰到溫熱的臉頰時,胡麻子是真的有點被吓到了。
他也清楚,今天這事,他們做的确實過分了點。
這可不是小打小鬧的偷偷摸摸,而是想要把白家往死裏整。
也難怪白家倆小子,氣成這副德行。
這下子,他也不含糊了,當即就跟倒豆子一樣,把有關黃二癞子的把柄,一一說了出來。
“……白兄弟,我胡麻子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是今天這事,我頂多算是個從犯。”
白浩然颠了颠手裏的木棍,扯了扯嘴角,“喲,你還知道,什麽叫做從犯啊?”
面對這明晃晃的陰陽怪氣,胡麻子勉強讪笑了一笑,接着急急忙忙的,“白兄弟,白同志,白哥!這黃二癞子的屁股,可比我還不幹淨。你們難道就沒懷疑過嗎?這小子明明沒啥親戚,平時也不幹活,周圍都是一些混混朋友,憑啥日子過得這麽好……”
聽着胡麻子有絮絮叨叨,羨慕嫉妒恨地倒苦水趨勢,白浩宇在另一邊磨刀的聲音,都忍不住大了一些。
胡麻子一聽到這聲音,就感覺嗓子眼裏跟有什麽東西在撓似的,哼哧了幾下,一時之間,話都說不出來,他背後的冷汗一下子就沁出來了。
他也不敢發什麽牢騷,又或者是拖延時間了。
頓時,胡麻子就一股腦兒地把話都交代了。
“據我所知,黃二癞子有一條生錢的路子,一般人都不知道,這還是我陰差陽錯間,知道的小道消息。聽說,他在附近的機械廠裏有路子,時不時就弄些報廢的零件出來,到時候轉手一賣,這些零件加起來,也能賣不少錢。”
“黃二癞子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一個人吃喝玩樂,上工偷懶的,也能把自己給喂飽。”
這消息,屬實讓屋裏的人一驚。
别說是白浩然了,就連白浩宇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沒想到自己這一番陰差陽錯的威脅,居然能挖出這麽一件事情來。
白浩宇給了白浩然一個眼神。
後者接受到後,心領神會,抄起之前蘇清風用過的鐵鍬,順着胡麻子的後腦勺,一杆子敲下去。
胡麻子隻覺得後腦勺一痛,一句“操你大爺的”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又軟綿綿的昏過去了。
第二次昏迷前,他隻有一個想法。
白家這群人,都他麽的是王八蛋!
包括那個姓蘇的!
……
許中山來的速度很快。
他就披了一件軍大衣過來,走在風雪裏,凍得咬緊腮幫子。
等來到了小院裏,看到了滿地的“屍體”,他的臉色就徹底黑沉下去了。
他看向坐在堂屋裏的白嶽,抹了把臉,神情有些内疚,“老白,是我對不住你。今天幸虧沒出事,要是真讓這些人發現了什麽東西……又或者說,往老白家裏塞了什麽東西,再去鎮上寫一封舉報信……别說農場會不得安甯,你們首先就要倒大黴。”
白嶽心裏有氣嗎?
當然有!
但是他也清楚,這事還真不能全怪在許中山的頭上。
誰讓白家以前的身份太惹眼了,再加上蘇清風這次過來,吸引了農場裏人的不少注意力,被人注意到,也是難免的。
可這并不代表白家人就沒有脾氣了。
白浩然踢了踢腳邊,昏過去後,像是死狗一樣的黃二癞子,露出嫌棄的神色。
等再看向許中山的時候,臉上又露出了莫名的神色,“許叔,你知道黃二癞子,我有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許中山有點懵,“啥子秘密?你小子給我正經點,辦正事呢!”
白浩然就把頭扭到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那你要是這樣說的話,我隻能把黃二癞子偷拿機械廠零件,跑到外面倒貨發财的秘密,給隐瞞下去了。”
“砰!”
聽到這句話,許中山的手,猛地拍在了桌案上。
本來就因爲桌腳有些不齊,而顯得高低搖晃的四方桌,此刻更是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了。
但是許中山卻來不及在乎這一切,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白浩然,“你說什麽?!”
他睡前還在憂心機械廠零件的事呢,沒想到這晚上出來一趟,反倒陰差陽錯,把這件事也給解決了?
白浩然聽到許中山的話,卻沒有承認,而是繼續看着屋外,嘴裏嘀咕着,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屋裏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可沒說什麽。這些話都是胡麻子非要嚷嚷出來的。他還說,這次來白家偷東西,也是黃二癞子想出來的主意。也不知道黃二癞子究竟還有多少把柄在他這些狐朋狗友這裏……要是能都掌握在手上,那就不用怕這群人翻出水花來,就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就行了。”
蘇清風看着自己這個大舅,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瞅了他好幾回,等到大舅回過神來的時候,白浩然啥也沒說,隻是露出了一個爽朗燦爛的笑容。
蘇清風這下子就明白了。
自己這個大舅,是真不傻啊!
合着這人之前,一直都在扮豬吃老虎,險些把蘇清風也給騙過去了。
白浩然的這操作,自然也騙不過許中山。
他伸出手指頭,點了點白浩然的腦袋,沒好氣道,“你小子,少在我這耍花花心眼子。”
說着,他又馬上将目光放在地上的這一堆人身上。
“至于這堆人……等天亮了,直接叫公安吧。”
許中山的速度很快,看起來做事和緩的他,真遇到大事,觸及到他的底線後,他也能雷厲風行起來。
蘇清風則是趁着這個時候,跑去補覺。
橫豎離天亮還有一會的功夫,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回去眯一覺。
畢竟再過幾天,又得坐上返程的綠皮火車。
就算坐的是火車卧鋪,但是一路上喧嚷聲不斷,想要有一個好的休息環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隻是天還隻有蒙蒙亮的時候,蘇清風就聽到外邊的院子裏,傳來嘈雜的聲音,他透過窗戶,依靠在炕上,張望了一眼,發現旁邊幾個鄰居家,也有人跑出來看熱鬧。
院子裏。
“我不走!我憑什麽進公安,我一沒偷,二沒搶的,憑啥就因爲你們說的話,我就得被公安抓走?咋的,這是非黑白,就你們白家人能說是吧?”
院子裏,幾個公安手裏拿着手铐,其中一個高大的公安,穿着制服,将跳脫的刺頭——黃二癞子的雙手反剪在身後,想要給他拷上手铐。
奈何黃二癞子雖然平時不幹活,但好歹也是正值壯年的大男人,再加上平時又吃的不錯,沒有餓肚子,一身力氣居然也不小。
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僵持不下。
反觀院子裏的其它人,那幾個混混還有點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的記憶隻停留在昨天夜裏,在樹根底下偷東西,結果挖土挖到一半的時候,後腦勺一疼,不知道是哪個王八犢子給了自己一下,愣是暈了過去。
結果一夜過去,天還沒亮,就又被周圍的動靜吵醒。
整個人還在迷迷瞪瞪,渾身都凍得沒有知覺的時候,他們就突然感覺到手腕一重,再回頭一看,娘喂!啥時候他們手铐都戴上了!
這些人,雖然是混混,但都隻是混吃混喝的混混,真要有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還真沒做過……除了,這次跟黃二癞子幹的這事,被人發現了。
要是這樣說起來,被拷上手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倒是胡麻子,聽到黃二癞子那話,再看到他有恃無恐,理直氣壯的模樣後,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眼神。
黃二癞子這次算是掉進坑裏面了。
但是本來掉進去也就掉進去了,像是這種事情,真沒發生啥,放在眼下,還真不好定性亦或是定罪,可關鍵是……胡麻子昨天被吓怕了,一秃噜嘴,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交代出來了。
這下次,就相當于又刨了個更深的坑,然後站在坑外面,把黃二癞子給埋進去了。
胡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黃二癞子。
而黃二癞子,這個時候,還沒有察覺到異常。
他心底雖然有惱怒,但是更多的,卻是得意。
就算白家那些人把自己抓包了又咋了?
沒有證據,自己也不過是進一次局子,喝杯茶的功夫,就又會放出來了。
黃二癞子心中這樣想着,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那些公安的詭異目光。
他們也懶得再聽黃二癞子說什麽了,二話不說,一揮手,就把這群人都給帶上車。
還别說,乍一看起來,還真有點氣勢在裏面。
黃二癞子被帶上車後,頓時就懵了。
這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啊!
他開始叫屈,但是這個時候,他身後的那個公安卻看不下去了,冷笑一聲,當即就開口:
“行了,你幹沒幹過這事,你心裏不清楚嗎?你敢說,你沒偷過機械廠裏的零件?”
啥玩意?
黃二癞子下意識地就反駁,“那怎麽能叫偷呢?”
話一說出口,他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
看向身後臉色黑沉的公安,讪讪地扯了扯唇角,“那啥……我的意思是……什麽機械廠的零件,我不知道,沒碰過那玩意。還有,我昨天那也不叫做偷,叫做……叫做……”
公安冷哼了一聲,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後,壓制的死死的,呵斥了一聲,“老實點!”
周圍農場裏的人,來了不少了。
他們大多都是聽了一些三瓜倆棗的片段,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這足以滿足這些人八卦的好奇心了。
看着那些公安遠去,一群人就忍不住腦袋湊着腦袋,低聲嘀咕起來。
“這黃二癞子……是想幹啥?真想着來偷白家的東西?他怎麽想的?白家要是真有好東西,能落魄成現在的樣子?”
“就是說……就算白家真有東西藏着,能忍着那麽多年不用,住着破房子,吃着糠咽菜,那我也算是佩服他們。”
“嘿,我看事情沒那麽簡單。你們剛剛有沒有聽到一句話,好像提到了機械廠。你們說……黃二癞子和機械廠,又是怎麽搭上關系的?”
旁邊的人瞅了說話者一眼,被這話吊的不上不下,心裏癢癢的,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說話不說全,真是顯擺着你了。”
……
看着一路上,道路兩邊化不開的積雪。
黃二癞子心裏就突突的直跳。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是他沒有想到的。
尤其是機械廠的事情,很有可能已經暴露了,更是他怎麽想都想不到的。
就在這一路上,他冥思苦想的時候,黃二癞子終于捋順了心裏的思路。
他首先懷疑的,就是蘇清風和白家人,發現了他機械廠的事情。
但是仔細一想,白家人被關在農場裏,根本沒人脈,沒能量打聽這件事情。
蘇清風雖然有人脈,但确實從外地來的,也是人生地不熟。
把這個選項排除後,那麽就隻剩下了那些混混了。
在這些人裏面,黃二癞子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這事……跟胡麻子那個老梆子脫不了幹系!
沒有爲什麽!
就是直覺的!
媽的,一想到這茬,他對蘇清風的敵意都淡了許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