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體經濟？
在鄉下農村裏，其實别看他們是大隊幹部，但是由于接受到的信息有限，學曆有限，其實知道的東西，還不一定多。
如今聽到蘇清風講起集體經濟，又說起養豬廠的打算，他們要說不心動，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們更擔心，這會有資本主義的苗頭。
蘇清風大緻說完自己的想法後，就靜靜觀察着這些大隊幹部的表情。
因着私下裏股份制有點擦邊，所以蘇清風在沒确定他們入夥前，沒有把這點說出來。
但是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
隻需要稍微一想，就能夠知道，想要養豬廠，必須得有豬崽子，豬崽子哪裏來？
自然得是買來的。
一般村裏頭的富裕人家，除了會養一頭年豬外，還有可能會再養一頭豬，隻是再多的，一般就不會有了。
這不僅是因爲，養豬要花費人力，同時，豬崽子也要錢，豬崽子生病還有風險。
想要養那麽多豬崽子，錢……這個來源，就是一個問題。
說完這個設想，辦公室裏就陷入了寂靜。
蘇清風也不着急，讓大隊長主持，找了個借口，也先鑽出去了。
大約過了大半個小時，裏面的人才緩緩走出來。
他們的表情很複雜，又是激動，又有些徘徊不定。
直到蘇國棟走出來，沖蘇清風點點頭，“這是件大事，沒有那麽快就可以敲定下來。等他們回去多尋思一下，說不定就琢磨出結果了。”
說着，他還笑道，“明後兩天，我找個機會，在曬谷場上，把這事一說。至于結果如何，隻能看大家的選擇了。”
要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樂意弄這個集體經濟，蘇國棟就是想辦也沒辦法。
隻是……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出錢的是私下認股份的幾家，普通村民來養豬廠幹活，就跟上工一樣，還能多拿點。
這錢……跟白撿的一樣。
大晚上，總算把事情聊完了。
蘇清風這些日子，都和幾個堂弟、表弟睡在一塊，隻是今晚，不知道爲什麽，他有些難眠。
大姐的對象談妥了，這年景也沒有訂婚的說法，估計也就要結婚了。
大姐結婚了，後面的……就輪到蘇清風了。
這還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結婚。
和以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蘇清風，仍然有一種恍然在夢中的感覺。
這……就要結婚了？
臨睡前，他迷迷糊糊地閉上眼，腦袋裏冒出一個念頭。
要結婚了，他是不是也該找點結婚該有的準備了？
……
國營飯店。
作爲一個人流量密集的場所。
蘇清風在工作之餘，也學會了一項技能：偷聽。
又是一日勤勤懇懇地上班。
他在後廚翻炒着小青菜，小青菜加了豬油，嫩綠嫩綠的，看上去就極爲可人，吃起來更是沒有半點哽澀的感覺。
正是因此，獲得了食客們的一緻好評。
蘇清風做這道菜，已經可以算是信手拈來了。
做菜的間隙，他偷聽着外面的八卦。
倏地，蘇清風注意到兩個穿着襯衫的男人，坐在一個角落裏，不緊不慢地說這話。
通過他敏銳的聽力，他清晰地聽到了這其中談話的内容。
“韓副書記家的小兒子，聽說這次要下鄉，不知道要被下放到哪裏去。唉，這大環境是這樣，就算是領導家，也必須跟随政策啊。”
蘇清風聽了神情微微一動，但是手上動作依舊連貫流暢，看起來，有一種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的感覺。
隻聽得那裏的聊天聲，繼續響起。
隻是對于剛剛那個頗有些沉重的話題，還是不自覺地略過。
“說起來，韓副書記也快升了吧。我這幾天聽他的意思，是準備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大刀闊斧改一改局面。但是我看啊……懸！”
“是說。就算成了書記又怎麽樣？下面那麽多的生産隊，還能管得過來。緻富緻富……說起來簡單，誰能這麽輕松的做到？光靠書記一個人，能成事嗎？”
“……”
聽到這裏，蘇清風收回了注意力，眼中掠過若有所思的神色。
如果真如同他們兩人所說的那樣，這些日子，大隊裏面，大隊長和老支書發愁的批條問題，倒是可以輕松解決了。
蘇清風從國營飯店下班後，嶄新的飯盒中，裝着還保留着熱氣騰騰溫度的紅燒肉。
這紅燒肉軟爛适中，一口咬下去，能夠完美地感受到，肥肉、瘦肉、醬汁三層的口感層層疊疊。
這種多層次的味蕾碰撞，組成了蘇清風的招牌菜之一——紅燒肉。
這倒是巧了。
今天的國營飯店有紅燒肉，而紅星公社的韓副書記家的老娘，最喜歡的一口，就是紅燒肉。
他騎着自行車，來到公社門口，不出意外地被人攔下。
隻是攔下他那人，态度卻不算差，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十分和悅。
不和悅不行啊，沒看到蘇清風座下，居然是鳳凰牌的自行車嗎？
這玩意……就連公社裏的大部分領導，都沒有擁有過。
蘇清風停好自行車，倒是很淡定，“你好，我來找韓書記。”
門口的男人聽到這話，不由得多看了蘇清風一眼。
畢竟自從韓副書記要升遷的消息傳來，這段時間，明裏暗裏來找韓副書記，套關系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
可偏偏韓副書記爲人正派，不喜歡走關系，每每打着這種念頭的人來見韓副書記，最終都是铩羽而歸。
想到這裏，那個門口的男人有心給蘇清風賣個好，悄悄說了幾句話。
蘇清風有些訝異，從兜裏掏出一把糖，放到他手中，笑着說了句話，“你看我這樣，渾身上下沒啥東西的，能送什麽好東西？我隻是認識韓書記，想要找他聊聊天而已。”
男人見狀，上下打量了一下蘇清風，想到那輛自行車，忍不住有點相信了，但是隐約間，他又覺得有些不對。
等到蘇清風進去找韓副書記的時候，那男人才發覺不對勁的地方。
誰家拜訪領導，是帶飯盒的啊！
這也太不講究了！
他可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韓副書記是個喜歡口腹之欲的人啊。
……
“笃笃。”
門被敲響。
房間内的韓志明，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揉了揉了山根，緩解略有些幹澀的眼睛，這才緩緩開口：“進。”
他的神色淡然，顯然，在這段時日内，他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蘇清風打開門，緩步走進來，見到韓志明的時候，心中先是贊歎一聲他的氣度，随後就笑呵呵地開口，“韓書記，幾日不見，這日子是風生水起啊。”
韓志明看到蘇清風，挑了挑眉，又聽到他這馬屁，有些好笑道：“馬屁就别拍了。這些話我聽來聽去，都快聽吐了。這還隻是沒影的事情呢，用不着到處宣揚。”
“倒是你……”韓志明看着蘇清風，眼神有些興味盎然，“你幹的事情可比我大多了。廣交會、上京，我聽說，你三伯也回來了。”
蘇清風也學着他的樣子，揮了揮手，“小事小事，不用多在意。”
韓志明瞅着這小子咧嘴，那種含蓄嘚瑟的樣子，略微有些牙疼，突然有一種很想要揍一頓這小子的感覺。
他說不上來，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但如果生長在後世，他就會發現，有一個詞，能完美地形容。
那就是——凡爾賽。
兩人談笑了一番，等多日不見的陌生感逐漸褪去的時候，蘇清風也不藏着掖着了。
他從自己的挎包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韓志明。
韓志明起先有些疑惑不解，這究竟是什麽玩意。
但是等到他打開，繼續往下看後，他的神色越來越鄭重了。
到最後，居然隐隐有激動的神色。
因爲這封信，赫然就是京市和邵春來打賭的時候，赢得的建設兵團的推薦名額。
這個名額來的太及時了。
要是沒有這個名額，韓志明家裏的小兒子，說不定真得下鄉當知青去。
雖說建設兵團看起來似乎也沒多大好的，不僅離家遠，還得吃苦，但是放在這個擁兵思想熱烈的年代，當兵就是一件最光榮的事情。
一人當兵，全家都光榮！
更别說之後還有韓志明的關系，可以慢慢調動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