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人吃飯，也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
蘇清風準備好了飯菜，四處張望一眼，卻沒有發現大姑和二姑的身影。
他覺得有些不妥當，湊到老太太身邊問了一句。
誰知道老太太在提起這個的時候，眼神中反倒露出一絲喜意。
“你二姑那邊，是因爲你姑父白天要上班。等晚上下了班，再一起過來。至于你大姑……”
老太太笑了笑，“你大姑懷上了！”
蘇清風一驚，随後也爲大姑高興。
大姑嫁過去那麽多年了，還是沒有孩子，蘇清風對此倒沒有什麽想法，但是大姑父梁家那邊，肯定暗地裏少不了閑話。
之前雖然有蘇清風幫忙，讓大姑能夠在婆家挺直腰杆，但是按照這個年代的思想，沒有孩子，就沒有人養老，下半輩子的依靠也沒有了。
如今懷上了，不拘是男是女，至少有了一個孩子，大姑也算是圓滿了，再加上蘇清風幫襯，在婆家也不會受欺負。
飯桌上，一群大人在那裏談笑風生。
其中，杜玲也是個爽快的性子，說起話來，妙語連珠，在飯桌上，逗得大家連連發出笑聲。
蘇三陽的話語，反倒少了起來，隻是一邊喝酒的時候，一邊眼神時不時往蘇清風這邊瞥過來。
蘇清風注意到，他的眼神隐隐有些擔憂，多次在那個看起來桀骜陰郁的少年身上徘徊。
從剛剛飯桌上的稱呼來看，蘇清風大概是摸透了三伯家，兩個堂弟的名字。
大的那個，和他年歲差不多，叫做蘇元剛。
小的那個，叫作蘇元鐵，約莫十五六歲，聽說經常打架，明明早上剛穿好衣服出去，回來的時候，經常破幾個洞，是大院裏有名的刺頭，明明歲數不大，揍人的時候，卻總帶着一股狠勁。
此時，兩張桌面上，擺着如出一轍，熱氣騰騰的菜色，杜玲看見桌面上的黃焖牛肉的時候，眼神就是一亮。
她夾起一塊軟嫩的黃牛肉，細細聞了一下，不禁有些訝異，“這酒香……很純正啊。”
她忍不住撇過頭，多看了一眼蘇清風，忍不住對這個侄子另眼相看。
現在這年頭，酒可是珍貴的東西。
尤其是糧食酒，現在飯都快吃不起了，還搞什麽糧食酒，這是生怕自己哪一天能吃飽。
所以借此來看，蘇清風的手段倒是挺多，連這黃酒都能踅摸到。
即便沒有嘗過真正的紹興黃酒，但是聞着這馥郁的香氣，杜玲就敢保證，蘇清風這酒，即便不如真正的紹興黃酒，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蘇元鐵早就盯上了這大塊的牛肉。
即便他爹蘇三陽是旅長，但是由于身處海島的原因，他各種海魚和海産品吃了不少，但是豬肉牛肉這種，卻吃得不多。
他看着澆滿醬汁的牛肉，舔了舔微微幹澀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蘇清風看得好笑，夾了一塊肉，放到蘇元鐵的碗中，“六弟嘗嘗看，這黃焖牛肉我還是第一次做，看看味道怎麽樣？”
第一次做……才怪。
蘇清風從來不做無把握的菜。
在現實中做黃焖牛肉之前，他早在系統空間中，沒日沒夜地拉熟練度，就爲了增加星級，提升菜品的美味程度。
蘇元鐵多看了蘇清風一眼，濃眉微微一松，緊繃的神色也随之松懈下來，然後夾起牛肉就往嘴裏塞。
蘇元剛雖然也覺得黃焖牛肉實在是太香了，但是看到弟弟這麽急不可耐的樣子，還是覺得有些沒眼看。
他先夾了一筷子的綠葉菜，放入嘴中，嚼了幾下，随後神色微微變化。
爲啥綠葉菜也能這麽好吃？！
蘇清風炒的小青菜，根本沒有他娘做出來的那股發苦發澀的感覺，油嫩脆爽，恰到好處，細細品味下，還有一股獨屬于豬油的葷香。
蘇元剛再回過頭來看着蘇元鐵。
蘇元鐵雖然還是那一張陰郁的臉，但是從他微微松開的眉頭，可以看出他部分情緒洩露。
尤其這一桌，基本上都是家裏的小輩，小輩之間，可沒有那麽多規矩，遇到好吃的，大家都是拼命往嘴裏塞，也就今天新來了兩個堂弟堂哥，所以這才微微收斂。
眼見蘇元鐵不斷朝黃焖牛肉中伸筷子，蘇元剛就知道，這黃焖牛肉不是一般的好吃。
他也忍不住夾起一塊牛肉，就往嘴中塞。
入口的一刹那，蘇元剛就心中就生起兩個形容詞——醬香濃郁，軟爛入味。
今天吃的還是他最喜歡的白米飯。
是的。
蘇元剛作爲一個北方人，生長在一個吃面食的家庭裏，也不知道是不是面食吃太多了，他最喜歡的，居然是白米飯。
老太太在來之前，就和蘇三陽打聽過了，爲了蘇元剛，特地煮了一大鍋的米飯。
黑土地上長出來的米，在經過煮熟後，米粒油亮，泛着一股濃郁的米香。
就算沒有菜，也能一次性幹三碗大米飯。
除了黃焖牛肉外，還有一道硬菜，那就是蘇清風如今的招牌手藝，九轉大腸。
杜玲夾起九轉大腸，放入口中，那種味蕾上迸發的愉悅感，讓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咬一口九轉大腸，她自然地拿起來白面饅頭，狠狠咬下一大塊。
麥香和醬汁混合在一起，那種碳水爆炸的感覺，能極好地撫慰這個年代，飽受摧殘的味蕾。
按理來說，杜玲作爲旅長夫人，也不是沒有吃過國營飯店。
但不知道爲什麽，蘇清風的菜比一般鎮上的國營飯店好吃多了。
甚至比起縣裏的飯店大廚，也根本不差什麽。
尤其是那一道九轉大腸，讓她忍不住回憶起往年的歲月。
那個艱難而戰火紛飛的年代，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吃一口九轉大腸。
她記憶最深處，就是她離家的那一頓飯上，吃過的九轉大腸。
那是她記憶裏最美好的味道。
而杜玲卻發現，記憶中的味道，居然和眼前九轉大腸的味道，逐漸重合，勾起了她久遠的回憶。
抱着這樣的念頭，杜玲又夾了一塊九轉大腸，送入口中。
一時之間，飯桌上居然隻剩下碗筷的碰撞聲。
但是這氣氛，非但沒有尴尬，反而愈發和諧起來。
等到肚子裏有了點東西後，桌面上才熱絡起來。
杜玲撇過頭，看到另一張方桌上，蘇元鐵安安靜靜地在吃飯，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
對于這個小兒子，她也沒有多大的辦法。
說到底，還是因爲他天生帶腿疾，又因爲他們以前的疏忽，才把小兒子養成了這個喜怒無常的性子……
不過還好，從目前來看，他和蘇家的小一輩，處得還算不錯。
杜玲不由得想到，以前大院裏，那幾個同齡男孩子，總是會和蘇元鐵打起來，難道說這就是血親的力量？
這些念頭，在杜玲的腦袋裏一閃而過。
她面上隻是笑了笑，“聽說春兒也快要結婚了，到時候準備怎麽操辦？小夥子家裏條件怎麽樣？剛好我也在，可以幫幫忙。”
馮素芬一喜，“是個在縣裏面上班的小夥子，春兒說他品行還不錯，隻不過家裏稍微弱勢了一點，沒爹沒娘的，但臨時工也快轉正了。到時候和春兒兩個人一起，就差回趟家，見一次面，看看到底咋樣。”
杜玲聽完，點點頭，倒是覺得，如果這小夥子人品不錯的話，那應該是個比較不錯的人選。
本來嘛，贅婿，就不會太強勢的。
映春到時候有娘家人撐腰，腰杆子也會硬氣一點，再加上她性格也不算差，兩夫妻要是沒什麽意外，日子也能過得順順當當。
杜玲頓時就笑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到時候春兒的對象來了，你們也可得讓我看看……”
馮素芬對這個有大領導男人的弟媳，觀感還挺好。
她連忙笑着應和。
想到有大領導媳婦把關，春兒的對象應該不會有啥差錯，心裏更是美了起來。
一高興，她嘴上就沒把門了。
“春兒對象找好了，清風也快訂婚了，弟妹啊，你家裏幾個小子，準備啥時候找？”
馮素芬喝了幾兩酒，臉頰紅撲撲的，有了幾分醉意，因此沒有注意到杜玲略有些尴尬的面容。
她不顧别人投射過來的目光，還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看元剛年紀和清風差不多，也該找對象了。元鐵更是長得俊秀，雖然年紀還小，但也可以早早定下來，不知道哪家姑娘能有這麽好的福氣？”
馮素芬剛說完話，方桌那邊，就傳來刺耳的桌椅拖拉的聲音。
就見蘇元鐵猛地站起身，臉色黑沉黑沉的，眉眼間擰在一起，有着難以言說的暴躁。
他踢了踢凳子腳，用這種殘酷到近乎自虐的方法，發洩了一頓怒火，然後就一瘸一拐地，快速向外面走去。
末了，還甩下一句似是嘲諷，又像是自我貶低一樣的話，“福氣？嫁給我恐怕是晦氣才對。”
馮素芬笑容還僵在臉上，讪讪的，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她知道自己有時候講話不好聽。
但是這一次，她真沒說錯啥話啊！
不就是說了下找對象的話嘛……至于動這麽大的火氣嗎？
馮素芬自己都覺得自己冤枉。
眼看蘇元鐵走了，蘇元剛也不得不放下筷子，沖蘇家人歉意地一笑，然後就匆匆往外趕。
蘇三陽的臉色微微有些沉重，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朝老太太和老爺子開口，“爹、娘，是元鐵不懂事，等到他回來以後，我一定好好說說他。”
老太太倒是沒在意這些。
以前家裏吃飯的時候，比這還鬧騰。
不說别人，就說馮素芬，那時候她也是個刺頭。
她真正在意的是蘇元鐵那條腿。
老太太皺了皺眉頭，“三陽啊，這元鐵的腿……是怎麽回事？”
蘇三陽抿了抿嘴，似乎不願意多說。
最後還是杜玲歎了口氣，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蘇元鐵的腿，是天生就殘疾的，平常慢一點走路，還看不出和正常人的區别，但如果走快一點，走路就會一瘸一拐的，馬上就會被人發現異樣。
偏偏蘇元鐵又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心思極其敏感的，他對于别人這種異樣的眼神，反應劇烈。
說到這裏，杜玲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似乎回想到往事，眼眶都忍不住紅了，“我原本是文工團裏唱歌的，那時候天天晚上回到家，也沒怎麽注意元鐵，直到後來有一次中午回家，我才發現，元鐵被大院裏的那些畜生故意笑話他的左腿。”
杜玲說到這裏的時候，手也微微顫抖。
那時候的蘇元鐵才多大？
愣是因爲腿上殘疾，被人一次次掀開褲腿，讓所有人都看到因爲肌肉萎縮，所以變得難看惡心的左腿，甚至那些半大的孩子，還因此嘲笑他。
自那以後，蘇元鐵的性子就左了。
等到杜玲和蘇三陽的發現的時候，這性子已經定型了，再也難以掰過來了。
可偏偏他們也不敢大聲斥責什麽，因爲當初就是因爲他們的疏忽，這才造成了蘇元鐵的性格變化。
杜玲甚至因此，連文工團都不去了，安心待在家裏，打理家中的一切。
蘇元剛也因此對這個弟弟百般小心呵護。
老蘇家顯然沒有想到，外表看上去光鮮亮麗的旅長一家，居然也有這麽多的鬧心事。
老太太歎了口氣，隻說了一句，“家家都有難念的經。”
随後，她的食欲也少了許多，随意夾了幾筷子菜，就又放下了。
馮素芬更是有些心虛。
她确實不知道還有這淵源，要是知道有這淵源，她恨不得找根針和線，把自己的嘴巴給縫起來。
叫你瞎說那麽多話！
今天是頭一次，蘇清風下廚，桌上飯菜沒有吃完。
不過現在可不是浪費的年頭，把這些剩菜歸攏好，放到晚上，熱一熱，又是一碗菜。
雖然可能口味上會差了一點，但是都有葷有素了，還要啥自行車？
蘇清風考慮到要去讨好一下未來的“小舅子”，在剩菜中扒拉了一下，裝出滿滿一碗的飯盒，準備去村小學看看。
昨天寝室門禁關了後，又打電話給導員回家了，還是生病，心态崩了，生病反反複複五年了，有時候也挺心累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好，現實中同學也不敢告訴，怕大家有其他的目光，感覺好累……今天的章節硬撐着寫完，隻有七千。懷念我以前女頻一天四千的日子，起點的更新太苦了……有捉蟲的地方，十二點後我會慢慢看，學校裏那些人還把稿子都推給我寫……我心态都崩了，等會捉完蟲，寫完那些稿子，我直接退部門了，那些人都被我罵了一通……果然，發瘋才是最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