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話頭,苗音音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
她家庭條件也不賴,她爹是當地機械廠的副廠長,娘是街道辦的婦女主任,上頭一個姐姐,下頭一個弟弟,由于她爸的老對頭盯得緊,這才沒辦法,下鄉來到這裏。
他們從東安雞,講到辣椒炒肉,再說到有名的臭豆腐,還有剁椒魚頭,無論是小吃還是大菜,都囊括在他們的話題中。
隻是聊着聊着,旁邊的人就感覺到不對了。
怎麽剛吃過早飯,他們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喚了?
他們看着蘇清風和苗音音,不禁陷入了沉思。
片刻後,他們索性也加入到話題中來了。
“誰說豆腐腦要吃甜的??那還能吃嗎?當然應該吃鹹的啦!”
“……”
“我反對,粽子蘸白糖才是天下第一!”
“胡說!那是你沒吃過鹹蛋黃豬肉粽子!你根本不能體會流油的蛋黃,和肥瘦相間的豬肉相撞的那一刻,簡直可以好吃到連吃三個。”
說完,氣氛竟然一時沉寂了。
現在他們遠在異鄉,别說一口氣吃三個粽子,恐怕就連一個粽子都吃不到了。
眼見氣氛有些沉寂,蘇清風從自己的小挎包内,拿出一張紙和一支鉛筆,遞給身邊的黎景。
隻聽得他笑呵呵開口:“咱們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聚在一起也算是緣分。不如這樣,我們把自己和家裏的聯系方式寫在紙上,這樣将來出啥事了,也方便和家裏人聯系。”
起初,大家還有些猶豫。
但是轉念一想,蘇清風堂堂一個國營飯店的廚子,也不用算計他們什麽。
再者,大家都是身在他方,自己要是真出了點事情,豈不是和家裏人聯系不上了嗎?
這時候,這張寫滿聯系方式的紙,不就派上用場了嘛。
紙張依次傳遞下去,這些城裏來的知青,條件好點的,甚至是雙職工家庭。
從他們寫下的信息來看,要麽是紡織廠工作,要麽是機械廠、食品廠,甚至還有炙手可熱的鋼廠。
這些……全是人脈啊!
等紙張再回到蘇清風手中的時候,已經填滿了一頁。
黎景往上面一看,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心頭突然升起疑惑。
究竟他是知青……還是蘇清風是知青?
等來到國營飯店前的時候,蘇清風和知青們告别。
他們的樣子,與來時在牛車上初見的模樣大相徑庭。
一個個笑容燦爛,語氣熱情。
就連坐在前頭的蘇水生,也忍不住因爲這一幕而側目。
他忍不住升起一個念頭。
這老蘇家的寶貝蛋子……真不一樣了啊。
……
“咚咚咚。”
今天的林明亮,仍然在老老實實地切菜。
李根卻有些不在狀态,多次用隐晦的目光看向蘇清風。
蘇清風哐哐切菜,投身到忘我的境界中。
今天他負責做的是雪菜肉絲面,雪菜是飯店自己腌制的,肉絲也是選用上好的土豬肉,唯一能在上面做功夫的,隻剩下了“面”。
取面粉和适量鹽和水,進行揉搓成面團狀。
在這過程中,面和水的比例接近但不超過2:1,做出來的手擀面,才會柔軟又有筋道。
當面條揉搓完成後,靜置半小時,使其松弛。
随後,撒上些許幹粉,揪出一塊面團,擀成面片狀,重複多次,并讓其依次重疊,根據面條做法和個人習慣,進行切分。
因爲雪菜肉絲面是湯面,按照蘇清風個人的習慣,他選擇把面條切得略薄。
等這些準備工作都做完的時候,也差不多到了國營飯店開門的時候。
“一碗雪菜肉絲面!”
“三兩糧票,一毛六分錢。”
前面的聲音傳來,蘇清風眼見鍋底冒出許多小氣泡,但又沒有完全沸騰的時候,拿起一把面條,抖落到鍋中。
林明亮就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可正是這樣,他才有些不解。
“蘇師傅,這水還沒沸騰,你咋就下面條了呢?”
蘇清風一邊攪弄着鍋裏的面條,一邊笑着道,“面條上裹着幹粉,如果沸水下鍋,受熱過快,面條很容易糊,黏連成坨,到時候吃起來的口感就不好啦。”
林明亮聽明白了。
隻覺得蘇清風說起做飯的門道時,那侃侃而談的樣子,就像是讀過書的文化人一樣。
一看就讓人心裏佩服。
就在蘇清風話音落下的時候,一旁的李根又看了他一眼。
不消片刻,一碗熱氣騰騰的雪菜肉絲面就端了出來。
外邊的吃客起先還沒在意,拿起筷子一扒拉,面條剛入口,他就感覺到不同了。
咦?
鎮上國營飯店的廚子換人了?
這換得還真是……好啊!
吃客來不及想更多的,就開始埋頭嗦面條。
面條柔軟爽滑而富有彈性,與以往印象裏,黏糊糊、軟塌塌的面條大爲不同。
雪菜、肉絲倒還是記憶裏的味道,一樣鮮美可口,可見原來的老廚子手上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隻是這麽一來,更加顯露出新來廚師的厲害了。
吃客心中嘀咕着,等下次發工資了,得帶家裏的婆娘和孩子出來也吃一頓。
大魚大肉吃不起,每個人偶爾吃一碗面,總能負擔的起吧。
現在剛好是吃午飯的時候,人來人往的,國營飯店也逐漸熱鬧起來,煙火氣十足。
大門口走進來一個男子,穿着一件黑色外套,衣領高高立起,遮住了他的大半面孔。
他來到櫃台前,第一句話卻是,“蘇師傅今天做的是什麽?”
陳美蘭動作一頓,有些詫異。
小蘇師傅的名頭已經這麽響亮了嗎?
居然還有人專程跑到店裏來吃他做的菜。
陳美蘭心底啧啧稱奇,臉上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
“雪菜肉絲面,三兩糧票,一毛六分錢。”
男人出手意外的爽快。
他付完錢,就坐在飯店的一個小角落,高高豎起的衣領依舊遮住大半張面孔,看不清真容。
真是個怪人。
陳美蘭掃了一眼後,也就移開目光了。
直到……
“雪菜肉絲面!誰的雪菜肉絲面!”
男人上前,端過滿滿的一碗雪菜肉絲面,慢條斯理地撥弄了一下浮在上面的雪菜,然後撈出一筷子面條,不急不緩地吹着,等到面條半涼,才塞入口中。
塞入口的刹那,他的動作一滞。
我爹最愛雪菜啦~鹹菜、雪菜、榨菜……我在南方喝粥就吃這三樣,腌黃瓜也好吃!餓了,吃中飯去了,拜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