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地上處于夜晚時分的人們,所能看見的可怕景象,真正處于月球的人和怪物,所看到的是更爲壯觀、更不可思議的奇迹。
五彩斑斓宛如LED燈的彩色大地,正在飛速地塌陷着,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陷坑出現。而一座又一座高聳的環形山,也同時正在崩塌。山丘和岩石化作了飛灰,一道又一道比原先月谷還要深、還要長的裂縫,在月球的大地上蔓延。
一個又一個由星之子搭建的基地,都在月亮的崩塌中毀滅,或是陷入了萬丈深淵之中,或是直接灰飛煙滅。
不論是正在施法的星之子們,還是正準備發動終結一擊的福林,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這是怎麽回事?”
福林·渦輪幾乎是在咆哮。
他一直用瘋狂和怪異的笑容來掩蓋自己的狡猾,但直到現在,他,可能是一生中唯一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月亮是神之軀。
而現在,月亮正在毀滅。
是的,也許别人不知道,但是福林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所知道的人中唯一一個可能做到這一點的家夥,一個極其讨人厭的金發少年。
在恢弘的大戰中,他曾經親眼目睹,少年是如何僅僅使用一拳,就将貴爲神之子的夢蛹擊碎成了泡沫。
在過去許多個世紀的生命中,在一個又一個夜晚最深的夢境裏,星空中呓語者,低語暗夢的啓示,曾在福林的夢境中顯現。神谕讓福林知曉,在這個星球,或是其他星球,在這無邊無涯的遼闊宇宙中,或許存在一個“神的天敵”,一個命中注定要将【夜臨】儀式完成的人。
福林·渦輪惡狠狠地吐出了這個名字:
“夏伯倫!”
月亮,這具低語暗夢的化身,已經瀕臨毀滅。但距離月亮的徹底消失,可能還需要一點點時間!
“不要管,趁着現在,解決理查德!”福林向星之子下令。
但這已經晚了。
“可惜了,老朽又豈是等閑之輩?”理查德一笑。
就在剛才,理查德趁着諸多星之子和福林·渦輪因爲這誇張奇迹失神的短暫時間裏,激活了一枚珍藏的魔法戒指,激發了儲存在其中的【大裂解術】。
将一切魔法撫平的裂解波動洗刷了理查德的全身,驅散了他身上自己施加的防護和增益法術,也将他身上的幾件其他魔法物品破壞。但理查德也靠着這個機會,解除了身上的星光鎖鏈,暫時獲得了自由。
理查德施展出真實的幻術,模拟出本該是咒法學派的造物力量,當矮小的紳士舉起手來,數不盡的幻象隕石從天而降。他在幻術之中注入了暗影的質料,讓幻術變得比現實本身還要真實幾分。
一個又一個漆黑的隕石從天上落下,因爲不可思議的高速摩擦空氣而變得通紅,砸向一隻又一隻高階星之子。
隕石砸在正在不斷坍塌的彩色大地上,綠色和紫色的鮮血飛濺着,恍然宛如一副末日天災的畫面,而背景圖則是蔚藍色的瑞歐力星球。當這位傳奇法師全力以赴,不少星之子都受了重傷。
福林·渦輪看見理查德已經重獲了自由,全力催動提前加持的【預警術】的預測能力,試圖短暫預測理查德的動作,就要施展法術。
然而,還未等他做出什麽行動,他就在【預警術】提供的短暫未來畫面中看見,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自己周圍。
預測的畫面在下一刻變成了現實。銀色的巨龍出現在福林·渦輪的頭頂,張開雙翼,遮天蔽日。夏伯倫、瑪麗娜·星星露、鄧肯·閃光石、安妮薇,一個又一個人影從傳送的光亮中走出。
他們将和理查德并肩作戰!
在魔法船到達月球後,夏伯倫就使用了【渎神者】的能力觸碰月球。神之化身本質上也是由神創造的一個效應,當冰涼的濃郁陰影觸碰到月亮時,月亮就開始崩解。
破碎月亮獲得了磅礴的經驗值,讓夏伯倫突破了17級,成爲了18級牧師,甚至距離19級也不再遙遠。
接着,他們便馬上傳送過來,支援理查德。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辛苦你了呢。”瑪麗娜向着理查德,輕輕笑道。
理查德的臉上湧上一抹疲倦,又夾雜着如釋重負的神情。
福林·渦輪被巨龍和衆人包圍,想要逃跑。他馬上施展了一個傳送法術,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就要傳送逃走。
瑪麗娜輕輕擡起一隻手,做出了和對方相反的手勢,利用【法術反制】的技巧将福林的法術反制,原本扭曲的空間馬上平複如常。
福林·渦輪沒有放棄,他連續做出數個手勢,使用了傳奇天命職業【星之秘】賦予的能力——
仿佛有某種禁忌的目光從現實之外投來,現實和理性的邊界被混淆了。基本的邏輯被颠覆,物理和數學的基本規律變得扭曲而瘋狂。
空間變得怪異了起來,原本常态的距離概念變得不再适用。
福林僅僅向旁邊跨了幾步,就一下子出現在上千米之外的空中。
“我帶各位傳送過去。”鄧肯同時施展了傳送法術。
在下一個瞬間,圍攻福林的衆人也跟了上來,當絢爛的傳送光亮一閃而逝,衆人和巨龍再次出現在了福林身邊,将他圍住。
在這回合制的對抗中,完全可以勻出一個人的動作,來專門施展傳送法術,帶着全隊傳送,充當全隊的“腿腳”。而其他人再負責攻擊和采取别的行動。
在傳送完成的刹那,所有人的攻擊一同到來。
鄧肯·閃光石和夏伯倫同時施展起【高等解除魔法】,無形波動襲來,驅散了福林身上所有的防護和增益法術。安妮薇召喚了一個射手契靈附體,向福林射出了一條噼裏啪啦的暗黑能量束,攻擊精準又緻命,擊穿了福林的肩膀,血流如注。太古銀龍撲了過來,鋒銳的龍牙上滿是冰霜,一口咬在福林被強化過的邪術師身軀上,骨頭斷裂的聲音分外悅耳······
而瑪麗娜女士看起來隻是在一旁看戲,但夏伯倫面前的數據面闆告訴他,正是瑪麗娜扭曲了命運的軌迹,向福林施加了厄運,又向己方贈與了幸運,才讓自己和鄧肯能夠運氣好到驅散福林身上的所有法術。
絢爛的魔法光亮在高天之上閃過,而他們的下方,大地完全四分五裂,即将坍陷到不複存在。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擡起頭,看向空中的月亮,會發現,月亮破碎了。原本的圓球破裂成了數個碎片。
而福林·渦輪也在同一時間,粉身碎骨。
這一次,因爲距離足夠近,夏伯倫沒有給福林靈魂逃跑重生的機會,而是拔出【背叛者之牙】,将這罪惡的靈魂吸入其中,囚禁在永劫黑夜中。
“不!!!”福林咆哮着,背後隻留下一縷餘音。
月球已經徹底破碎了,現在空中是無數的如小行星帶一般的巨大岩石。而即使是這些巨大岩石也在逐漸消融。
戰鬥尚未結束,銀色的巨龍穿梭在空中破碎的岩石之間,噴出極寒的吐息,将一個個打算逃跑高階星之子凍成冰柱。
随着月球的破碎,周圍的空氣失去了神力的束縛,正在逐漸流失,這反映爲試圖将地表一切卷走的呼嘯狂風。
夏伯倫能夠感覺到,缺氧感和極寒正在湧來,哪怕以他作爲頂級牧師的生命值和強韌加值,時間一長也會有危險。
“我們快點離開吧。”夏伯倫說。
“稍等一下。”理查德穿梭在浮空的巨石之間,飛了過來,他身後的背景正是蔚藍色的瑞歐力星球。
“理查德大師,您的意思是?”夏伯倫問,空氣的流失讓他的聲音比之前小了許多。
理查德整理了一下已經滿是塵灰的燕尾服,轉過身子,看向遠方的瑞歐力星球——
地面之上,所有的一切都那麽渺小。哪怕是“千層都市”虹堡,也無法在數十萬公裏之外的這裏看見。最宏偉的山巒也不過是大地上的一些凹凸痕迹而已,而那生活在星球上數不盡的億萬生靈,則更是無法被窺見的渺小。
“夏伯倫,老朽之前一直在準備一個幻術,【虛假之月】,讓地上的人們看見由我投影出的虛假的月亮。”理查德說道,
“想要解釋月亮消失是一件費時費力的麻煩事情,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幹脆讓地上的人們去看我爲他們準備的月亮吧。”
一邊說着,理查德一邊望着遙遠的瑞歐力星球,那數十萬公裏之外的故鄉。老紳士的手在空中翻折,原本已經抵達巅峰的魔力終于沖破了最後的桎梏。
光的路線因爲人的意志而彎折,【虛假之月】代替了真實之月。
地上的人們之間流傳這樣一個故事——
那一天,月亮消失了。
但馬上,月亮又出現了。
···············
讓我們暫時跳過時間的順序,講講未來的事情。
10天之後。
海珍珠号推開波濤,行駛在夜晚的大海上。
浪拍打着浪,化作了雪白的浪花。美麗的群星投射在海面上,在海面上形成一幅星河熠熠的圖景。而每當有風兒刮過,就攪碎了海面上的星光。
精靈船長,薩米爾·夜風站在甲闆上,享受着舒爽清涼的夜風。他舉起了來自東大陸的金色玫瑰酒,一口灌下。
酒很烈,但清涼的晚風足以中和烈酒的辛辣。
因爲薩米爾不曾了解的原因,月亮帶來的災難結束了——這或許是那些優秀的英雄們所創下的,又一個偉業,而他隻是地上成千上萬歡呼的普通人之一。
所有的感染者都恢複了正常。在被污染的期間,感染者們或許做出過很多很出格的事情。社會的秩序如果想要恢複如常,可能還需要許多時日。
但這一切都沒有關系。
希望已長存在人們心中。
異常的月亮已經恢複了正常。而低語暗夢教團,像是被毀滅了一樣,徹底沉寂了。他聽說,世界各地不知道從何冒出的怪物,尤其是星之子,正在遭遇清剿。[龐格羅斯公司]和[護門人]正在積極收容處理所有這段時間出現的危險超自然事物。
那些贊美星空和夢境的詩人、畫家、作家和其他藝術家,似乎在一夜之間都銷聲匿迹了。原本似乎要轉折的曆史,又回到了正途。
自從“星之災難”開始以來,所有的苦難都像是一場夢境。
世界終究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薩米爾又痛飲了一口酒,他的身後,一道倩影正在徐徐走來。
薩米爾轉過頭,看向笑着走來的精靈射手小姐,夏瓦·利亞頓。
夏瓦擡起頭,望向夜空。
黑色天鵝絨幕布一般的夜空中,鑲嵌着一輪圓月。這是10月的虹彩之月,絢爛瑰麗,如夢如幻。
但是,夏瓦覺得,自從她出生以來,在她精靈百年以上的人生歲月中,月亮似乎從來沒有那麽美麗、那麽無暇過。月球表面所有的凸起和陷坑,在今天的月亮上都無法尋見。
不,何止是這百年的人生呢?或許一千年以來、一萬年以來,月亮都沒有這麽美麗過。
夏瓦來到了薩米爾船長身邊,一隻手挽住薩米爾。她仰着頭,凝視這瑰麗非凡的月亮,笑着說:
“今晚月色真美,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