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滿屋子的香灰正在彌漫。
老鬼驚慌逃竄,從香灰裏穿過,頓時被香灰附身,染成了一個灰色的怪物。
“小雜毛,你在搞什麽鬼?”老鬼被香灰附身之後,似乎很痛苦,縮在角落裏大叫,鬼影瑟瑟發抖。
丁二苗剛才,也是拼盡了全身的力氣,此刻同樣跌坐在地,大口喘氣。
那些香灰,也落了丁二苗滿頭滿臉和全身,此刻又鑽進了丁二苗的口中,被呼吸帶入腹内。
不過恰恰相反,丁二苗似乎很享受這香灰的沐浴,面帶微笑。
老鬼看見丁二苗這瘋瘋癫癫的樣子,更是不敢輕舉妄動,向着洞開的後門走去,罵道:“小雜毛,你和三貧老賊一樣,詭計多端。等老子出去透口氣,再回來收拾你!”
“哪裏走!?”丁二苗歇了一口氣,終于再次站起,順便在地上抓了一把米,砸向老鬼。
那些米,原本是放在香爐裏面用來插香的。這時候供台倒地,米也撒了一地。
老鬼不敢接招,閃身飄出。
丁二苗來不及收拾供桌,急忙掐起指訣念咒,在自己的額頭和兩肩上一番急點,讓自己的命燈恢複。
片刻之後,丁二苗抖落了一身的香灰,滿血複活。
“老鬼,再來決一死戰!”丁二苗摸起一支桃木劍,縱身跳到後院,向着四周張望。
但是月色明亮,卻不見了剛才老鬼的蹤影。
“媽蛋,算你跑得快!”丁二苗大罵了幾聲,回來收拾大殿。
大殿裏的布置,原本就很簡單,除了神像和供台之外,别無一物。
丁二苗把供台扶起來,香爐原位放好,一番打掃,也就算完事了。
然後,丁二苗在香爐裏加了米,整了整衣服,給三清神像上了一炷香,看着神像說道:“你們三個老家夥,看着我挨揍也不幫忙,算我白照顧你們這十幾年了!”
齊雲觀裏,供奉的不是三茅師祖,而是三清神像。因爲這裏以前就是一個破舊的道觀,年久失修。三貧道長帶着丁二苗過來,算是借住。既然是借助,三貧道長也就不好意思換了大殿神像,那樣的話,太不厚道。
三茅師祖在這裏,隻有畫像,挂在三貧道長的房間裏。那是三貧道長從茅山虛雲觀帶出來的,作爲一點念想。
丁二苗簡單收拾了一下衛生,這才想起來,自己懷裏還有一個俘虜。
也幸好一開始的時候,先抓了這個女鬼,要不今晚小命不保啊!
丁二苗取出紙符,先對着紙符連打了好幾道殺鬼咒,把裏面的女鬼,打得殺豬一樣亂叫。
“老鬼别叫!”丁二苗吼了一嗓子,喝道:“擅闖我道門清靜之地,好大的狗膽!老實回話,我可以讓你少一點痛苦!”
“是是是,小法師饒我狗命,我一定說,”裏面的老鬼戰戰兢兢地說道。
丁二苗滿意地一點頭,問道:“剛才逃跑的男鬼,是你的什麽人?”
“那老賊是我男人,沒良心的東西,撇下老娘,他一個人先跑了!”女鬼的聲音咬牙切齒。
“是你男人?”丁二苗冷笑,說道:
“看你們一開始還有點夫妻情深,可是後來,那個老鬼卻對你一點也不在意啊。而且那時候,我中了老鬼的鬼氣,已經不能動了,可是老鬼問都沒問你,也沒有搜身把你救出去。唉,怎麽你家的死鬼,這麽無情?”
鬼物的感情,和人類差不多,但是堅定性很差。一對生前百般恩愛的夫妻,同時做了鬼,卻有可能性情大變,反目成仇。
做人做鬼的性格變化,丁二苗自然知道。但是在女鬼的面前,丁二苗卻極力挑撥。
“這死鬼就這德行,一輩子,從來沒有管過我!”女鬼咬牙切齒,一樁樁一件件地說起了她男人的不好。
丁二苗心裏想笑,阻止了女鬼的喋喋不休,說道:“好了大姐,等我抓住你家的死鬼,幫你出氣好不好?現在,你先告訴我,我師父三貧道長,和你們夫婦,究竟有什麽恩怨?你們說,找我師父索命,難道你們死在我師父的手裏?”
這兩個鬼,的确是現代人的裝扮。但是他們的修爲,卻都超過了一般的百年老鬼。要不是這般修爲,丁二苗還不是手到擒來?
說起仇恨,女鬼突然猶豫起來,吞吞吐吐,說不利索。
“你不說,我就動手了,就怕你吃夠了苦頭,最後還是要說。”丁二苗懶洋洋地說道。
“好吧我說。”女鬼終究抵不過,說道:
“你師父沒有直接殺死我們,但是他舉報了我們,并且帶着差官,把我們夫妻抓了起來。在牢獄之中,我們知道必死無疑,就先後自殺了。死後怨氣難散,就修煉魂魄,準備找你師父報仇。這兩年,我們總算修煉出了一點本事,但是去了茅山,卻沒找到你師父……”
丁二苗皺眉,揮手道:“等等,你們去過茅山?”
“是啊,去過茅山。”女鬼說道。
“當面撒謊,不怕我再給你十幾道殺鬼咒?”丁二苗面色一寒。
女鬼的口氣很委屈,說道:“法師,我沒有撒謊啊,我真的去過茅山!”
“是嗎?你們去了茅山,是不是大鬧了虛雲觀?”丁二苗冷笑,繼續問道。
聽師父說,茅山虛雲觀,對邪魔外道和魑魅魍魉的禁制很大,别說這兩個老鬼,就算是千年鬼王萬年鬼仙,老魔大妖,也不敢靠近茅山虛雲觀!
而且,虛雲觀現在的當家人,是自己的師叔龍雙火。龍雙火師叔道行高深,又是個火爆脾氣,嫉惡如仇。
這兩個老鬼,居然去了虛雲觀,還可以全身而退?隻怕龍雙火随便一個掌心雷,都能把他們打得魂飛魄散吧?
所以,丁二苗料定這個女鬼在撒謊!
誰知道女鬼依舊理直氣壯,說道:“沒錯,我們大鬧了虛雲觀,你怎麽知道的?”
“行行行,你們真厲害!”丁二苗哭笑不得,問道:“那麽,你們是怎麽大鬧虛雲觀的,能不能跟我說一下?”
現在,丁二苗也不發火了,就要看看這女鬼,還能編出什麽鬼話來!
聽人家撒謊,其實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女鬼不知道丁二苗的意思,侃侃而談,說道:“我們去茅山虛雲觀,是在半年之前。那天晚上,我們和今晚一樣,偷偷靠近虛雲觀,鑽進了大殿裏……”
“等等,你們就這樣進去了,沒遇到阻攔?”丁二苗實在不相信,又問道。
“沒有啊,沒有遇到任何阻攔啊!”女鬼信誓旦旦,繼續說道:
“虛雲觀空無一人,黑燈瞎火。我們找不到三貧老賊……不不,我們找不到三貧道長,就大聲叫罵。結果,一個很魁梧的老道士,突然出現了,問我們是不是找三貧道長。那個老道士,說自己是虛雲觀的觀主,但是沒本事,求我們放過他。他還告訴我們,說三貧道長在山城齊雲山,叫我們自己來找,找到了……找到了,多打幾個耳刮子。”
丁二苗噗地一笑,心裏明白怎麽回事了!
一定是龍雙火師叔,想要關門打狗,所以關閉了虛雲觀的禁制,放這兩個老鬼進入的。以師叔的道行,自然是玩弄這兩個老鬼于股掌之間,自然不在意他們鑽進來。
然後,聽見兩個老鬼大罵三貧道長,師叔一定覺得好玩,于是幹脆裝傻,将這兩個老鬼唆使到了齊雲山!
師叔和師父,不是一個師父教的,素來不睦,其中的一些事,丁二苗也聽師父說起過。
隻是沒想到,師叔也這麽有趣,一把年紀了,還有這個童心。
女鬼還在說,道:“我們看到龍雙火可憐,就放過他了,一路追到了齊雲山,千辛萬苦,打聽到了這裏……”
丁二苗點點頭,說道:“行了,我都知道了。我還想問一下,你們當年犯了什麽事,我師父才會對付你們的?”
三貧道長脾氣好,一輩子也沒殺過人。遇見壞人做壞事,三貧道長自然也會制止,但是處理手段也很溫和,令對方知錯能改,即可。這兩個老鬼,既然爲三貧道長所不容,那麽必定罪大惡極。
女鬼猶豫了一下,終于歎了一口氣:“也是我們自己作孽吧,所以現在想想,也不能怪三貧道長……”
“别廢話,說說你們都幹了什麽。”丁二苗問道。
“養小鬼。”女鬼低聲說道。
丁二苗皺眉,問道:“你們是不是殘害嬰兒,然後養小鬼的?”
養小鬼,是一種邪術,在東南亞很盛行。丁二苗雖然足不出戶,但是聽師父說起過各地見聞,所以對于各地的邪術,并不陌生。
“是。”女鬼的聲音更小了,幾不可聞。
“果然是人面獸心死有餘辜!”丁二苗哼了一聲,再問:“小鬼養出來以後,又幹什麽?”
“賣在港府和東南亞一帶,賣給那些明星,用來防身或者聚财……”女鬼說道。
丁二苗點點頭,也難怪這兩個老鬼死後,可以在幾十年之内,修煉到這麽厲害的程度,原來,他們原本就是邪道中人。他們知道養鬼之術,死後,将自己的魂魄也養一養,自然就厲害了。
“你家的死鬼跑了,你也落在了我的手裏。你們的道行,别說找我師父,就算在我的面前,也不夠看。”丁二苗想了想,問道:“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法師,我也知錯了,任憑發落。”女鬼說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大姐啊,你要是可以跟我合作,把你家的死鬼抓住,我可以網開一面,給你自由。”丁二苗說道。
“這個……”女鬼猶豫不決。
丁二苗冷笑,問道:“怎麽,還舍不得那個白眼狼?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他都不要你了,你還護着他?”
女鬼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也不是護着他,隻是這死鬼已經跑了,隻怕不回來了。天地之大,我也難以找到他啊。”
“你們既然是夫妻,他的生死時辰,你應該知道吧?”丁二苗問道。
“不知道。”
“那你自己的生死時辰,你應該知道吧?”丁二苗又問。
“我、我也不知道……”女鬼支支吾吾。
丁二苗冷笑,說道:“好吧,你不知道,我也就不問了。至于你家的死鬼,我再慢慢想辦法!夜色已深,本法師要休息了,明天再說!”
說罷,丁二苗将紙符折疊起來,收進口袋,轉身走向後面的卧房。
上床以後,丁二苗才想到方雲,急忙又把方雲放了出來。
方雲在紙符裏,當紙符折疊的時候,是聽不到外面動靜的,所以對丁二苗大戰老鬼的事,一無所知。
現在方雲出來了,自然關心丁二苗的情況,急忙問道:“二苗,那個鬼物,抓住了沒有?”
“抓住一個,跑了一個。”丁二苗嘻嘻一笑,說道:“抓住的是一個女鬼,跑了的是一個男鬼,他們是一對夫妻。”
“女鬼?我可以看看嗎?”方雲好奇地問。
“又老又醜,可不像你這麽漂亮的,有什麽好看?”丁二苗搖搖頭。
女孩子被人說漂亮,總是很高興的,方雲自然也不例外,腼腆一笑,說道:“好吧,我不看了。”
丁二苗點點頭,說道:“那我先睡了方雲,你要麽呆在紙符裏,要麽就在我的房間,不要亂跑。那個男鬼很可能在外面,被他抓住你,不好玩。”
“啊?男鬼還在外面?”方雲有些吃驚,随後又問:“對了二苗,要是男鬼抓住我,會怎麽樣?會不會……也像人間的惡人一樣,會……欺負女孩子?”
“那還用說?你這麽漂亮,被男鬼發現了,肯定抓你去做小老婆!那個男鬼的口味很重,他自己的老婆又老又醜,他都能接受,你說,你要是被他抓住了,那麽……”丁二苗吓唬方雲。
“好了好了,你别說了,我不出去,我就留在你的房間。”方雲急忙說道。
丁二苗心裏嘿嘿一笑,鑽進了被窩裏。
方雲不敢走,就守在丁二苗的床邊,看着丁二苗的臉發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