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老實人的謊話,總是被自己的眼神出賣。李偉年說是爲了綠珠,可是眼神裏對丁二苗的關心,卻一目了然。
“好,那就一起去吧,萬書高留在岸上。”丁二苗笑道:“如有不測,咱哥倆也一起在鎖龍潭裏做鬼。做了鬼,也要把這幫水鬼欺負個夠。這叫生當做人傑,死亦爲鬼雄,哈哈……”
兄弟的話說到這程度,丁二苗也不好再拒絕。大不了,水裏多長個心眼,罩着他就是。
李偉年見丁二苗答應自己同行,不由得大喜,戴上口罩眼罩就跳進水中。丁二苗正要跟上,卻聽見拴柱在身後大叫。
“等等啊,李大哥,丁先生!”拴柱躲在柳蔭深處,現出身形叫道:“那個大胡子就是一勇之夫,好對付。可是剛才的書生卻詭計多端花樣百出,一定要提防他!還有,裏面還有一個女鬼,也陰險得很……”
“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我知道了。”丁二苗哈哈大笑,也不換衣,徑自下了水,和李偉年并肩朝前走去,揮手道:
“在我眼裏,鎖龍潭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洗腳盆。任他書生奸似鬼,今天也叫他嘗嘗我的洗腳水!”
看着丁二苗遠去的背影,萬書高一臉擔憂,嘴裏卻又嘀咕道:“什麽負心多是讀書人?讀書人當中也有血性漢子,也有肝膽相照的兄弟,比如方孝孺,比如譚嗣同,比如我……”
李偉年身着潛水服,奮勇當先。離開岸邊沒有幾步,突然腳下一空,李偉年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向着斜前方墜去。
錯愕之中,李偉年控制着潛水深度,扭頭四看,尋找丁二苗的身影。但是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恍如置身濃霧之中,視線無法及遠,根本看不到丁二苗的所在。
水下溫度很低,渾身冰涼。
突然左側方光線變化,李偉年急忙扭頭來看。隻見一片白茫茫的霧色裏,一個黑影煙霧一樣飄來飄去搖擺不定。
等到李偉年定睛細看,發現黑影成人形,四肢模糊可辨,隻是整體輪廓時不時地變化扭曲,正朝着自己遊過來。
難道是丁二苗?李偉年猶豫了一下,也迎着那黑影遊了過去。黑影卻突然停下,朝着李偉年揮手,指着右邊,示意李偉年跟自己走。
李偉年心中大喜,認定這是丁二苗無疑,奮起精神遊了過去。
突然左臂一緊,已經被人抓住。李偉年大吃一驚,正要從褲管裏拔出潛水刀來刺,一瞥眼,卻發現丁二苗打着雨傘,站在自己的身邊。
詭異的是,丁二苗的雨傘下,竟然是一個圓柱形的真空,沒有一點河水!
“你是二苗哥嗎?”李偉年悶在口罩裏,大聲問道,嘴邊一串氣泡,呼噜噜地飄了上去。早聽丁二苗說過,水鬼陰險,詭計多端。萬一這個丁二苗是水鬼變化的,那可不妙。
丁二苗聽不到他的說話,但是知道他在問什麽。多說沒用,丁二苗從傘柄裏抽出萬人斬,往剛才的那團人形黑影一指!
人形黑影抖了幾抖,倏地化開,成一片黑霧,四周包圍過來,将丁二苗兩人團團圍住。
一片黑暗湧來,幾乎就是黑夜突然降臨,伸手不見五指。
“水鬼,在水下布置鬼瘴,有意思嗎?”
丁二苗嘿嘿一笑,在傘下打開背包,摸出一面小小的八卦銅鏡,指尖一按,兩點鮮血點在乾坤兩個方位上。接着,丁二苗口中幾聲咒語,手中八卦鏡竟然如同手電筒一般,射出一道暗紅色的光柱!
随着光柱的左右探照,周邊的黑霧漸漸退去,水下世界,又恢複了一片昏暗朦胧。
腳下的淤泥不深,隻及腳踝。但是黑色的淤泥中,卻随處可見人類的骨骸散布在内。丁二苗指了指地下,示意李偉年當心,别讓這些碎骨頭紮了腳。
四處看了看,丁二苗一揮手,讓李偉年跟着自己。他當先開路,向前方潭底深處走去。
不多時,丁二苗停下腳步,舉着八卦鏡四下亂照。光影缭亂中,兩扇巨大的貝殼張開,就像蝴蝶翅膀一樣抖動,擋在了前方十幾步外。
“這就是潭底的水鬼鬼窟,走!”丁二苗手中八卦鏡照定那兩片貝殼,帶着李偉年緩步上前。
走到貝殼前,丁二苗拔劍欲斬的時候,那兩扇貝殼卻像大門一樣突然打開。
書生鬼正從門裏的甬道中走來,一邊拱手施禮:“丁先生駕臨,梁良恭候多時,這邊請。”
丁二苗撤劍回鞘,打着雨傘緩步而入。李偉年随後跟上,這才發現,甬道裏竟然沒有一滴水,彷佛是一個山洞一樣。
進了甬道,身後的貝殼又自動關上。頭頂有光線漏下,照的甬道裏一片幽青。擡頭去看,隻見頭頂上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光線從何處照來。
丁二苗一伸手,扯下了李偉年的口罩,道:“關了氧氣閥門,省點氧氣吧。”
書生鬼也面帶淺笑,朝着李偉年拱了拱手,道:“這裏與人間無異,兄台的寶貝可以脫下來了。”
李偉年這才脫下頭罩,呼吸了兩口,果然,和在岸上一模一樣,沒感到任何差别。
“王胡子在什麽地方?”丁二苗看着書生鬼,冷冷問道。
“胡子兄和其他幾位弟兄,都在前廳恭候大駕。丁先生,這邊請。”書生梁良用手中折扇,指着甬道的那一頭,彬彬有禮。
“那正好一網打盡,一舉成擒。”丁二苗哼了一聲,擡腳走向甬道深處。
甬道很長,七拐八彎。走了半晌,腳下的路面漸漸下傾,光線也昏暗了一些。
轉過一道彎,前方又一道貝殼門自動打開。
門内赫然是一間正廳。廳中有一面巨大的蟹殼,反扣在地上充作桌子,桌子邊,三個水鬼一起站了起來。
其中一個是王胡子。
另外兩個,一個是女人,民國初期的裝扮,三十多歲,雙手背在身後,闆着臉,像是誰借了她的錢不還一樣;
另一個,卻讓丁二苗暗自心驚。
因爲那人是個道士。看年紀五十多歲,面容和諧,身穿明黃色的道袍,頭戴陰陽魚圖案的道帽。冷不丁一眼瞅過去,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架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