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内,朱棣端坐帥位,藍玉作爲副帥,正在給衆将講解審問得到的消息。
“如今護衛蒙元皇帝的軍隊分爲三支,一支乃是太尉蠻子所部,另外一支則是從遼東逃走的太師哈剌章所部,還有一支是原擴廓帖木兒的軍隊,在廓擴帖木兒死後由其弟詹事院同知脫因帖木兒率領。總兵力,大約十萬有餘……”
明軍這邊,一共就三萬精銳而已。如果就兵力上來說,可謂相差懸殊。但是,在中軍帳内的明軍将領聽到藍玉的簡報,壓根就沒有一人有畏懼之色,甚至隐隐地,還都是興奮。
很顯然,這些将領都是軍中悍将,戰陣經驗豐富,知道戰事之勝負,壓根就不是以兵力多寡來衡量的。他們對自己這支軍隊的精銳程度,顯然很有信心。
“……元軍這三支軍隊,各不同屬,因此各自駐紮,分别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藍玉說着,便開始指着臨時畫出來的草圖講解,“這其中,哈剌章所部從遼東敗回,實力最弱,也最無鬥志。總體而言,戰力最強的,還是要數原擴廓帖木兒所部。因此……”
藍玉說到這裏,轉頭看了下朱棣,然後才轉回頭,看向衆将說道:“殿下的意思,我軍分兩部,從哈剌章和蠻子所部兩部進攻,驅趕敗卒裹挾餘部,往捕魚兒海上趕。各部要集中胸甲騎兵,擲彈兵,第一時間驅散或者剿滅敢于抵抗的元軍!”
聽到這裏,葉旺站出來問道:“如此,蒙元皇帝如何處置?”
藍玉聽了,冷着臉回答道:“此戰目标,乃殲敵之主力,就算蒙元皇帝逃了,也是孤家寡人,不足爲慮。況且……”
說到這裏,他又用手指了指那張草圖道,“隻要兩部按計劃行事,蒙元皇帝居于中,隻能随敗卒後撤,都一起往湖上趕便是!”
這個作戰計劃,是他和朱棣商量出來的,自然有多方面的考慮,一有人問,第一時間就給出了答複。
藍玉作爲開國将領,以前就被常遇春誇獎,又有了那麽多的經曆,其指揮作戰的本事,豈會浪得虛名!
他一邊解說,一邊回答面前将領的疑問,那是頭頭是道,滴水不漏。這讓朱棣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終于,他聽到藍玉已經講到最後,便準備咳嗽下,好歹說個話,提醒下将領要幹什麽。
結果,他還沒咳嗽出來呢,就聽到藍玉冷聲說道:“此戰重在突襲,勝在攻其不備。一戰而定,則草原平,某要看到有人未經全力,休怪軍法無情!”
朱棣:“……”
他想說得話,又被藍玉給說了!
軍議結果,突襲時間就定在淩晨時分,蒙古人還在睡,但是光線又開始亮,便于突襲。
當夜,除監視元軍的警戒部隊之外,其他将士,便早早入睡,天還微涼,便從被窩中拿出冷食吃了,又開始披挂胸甲,檢視裝備,各就各位。
東邊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晨光開始灑向大地,預示着新的一天到來。
連綿數十裏,就在捕魚兒海邊上紮營的元軍營地,一片寂靜。
在這冰雪依舊的天氣裏,能在溫暖的蒙古包裏多睡會,又會有誰沒事早起?也就是那些輪值的,不得不挨着寒風。
不知何時,一抹紅色出現在雪地上,慢慢地變成了一片紅潮,非常地引人注目。
那些在蒙古包外的蒙古人,看到這一幕,頓時一個個都驚呆在那裏。
這種紅色,是讓他們經常夢中驚醒的紅色,是他們噩夢的源頭。可是,再怎麽樣,這個紅色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啊!
白色還沒有褪去,綠色還沒有露出來,紅色怎麽可能會出現呢?
這不可能,大概是眼花了吧?
然而,就算他們再不願相信,看着紅色覆蓋了白色,向營地這邊滾滾而來,就算再不願相信也隻能承認,明軍真得殺來了!
“不好了,明軍殺來了!”
“明軍打來了!”
“……”
随着驚恐的喊聲響起,更因爲幾萬馬蹄踏着雪地引起的震動,讓不少蒙古人覺得詫異,一個個都是匆忙披着衣裳鑽出蒙古包看情況。
對于他們,同樣也是一樣,先是愣住了,一臉地不可思議,随後便是驚恐。有的,趕緊返回蒙古包去穿盔甲,拿武器;而有的,卻直接往馬欄那邊狂奔;還有的,則是連馬都顧不上騎,就開始狂奔大喊起來。
“明軍來了,明軍殺來了!”
驚恐的喊聲,此起彼伏,讓人聽不清,更是淹沒在滾滾鐵蹄所帶來的馬蹄聲中。
最大的蒙古包内,元昭宗又從夢中驚醒。
他身邊的權氏被他吵醒,很是無奈,隻好和以往一樣又勸道:“陛下,隻是噩夢而已,不礙事的,再休息一會吧!”
“不,不……”元昭宗的臉色有點驚恐,有些慌張地說道,“好像是明軍殺來了!朕聽着,好像是明軍殺來了!”
聽到這話,權氏隻好坐起來,同時安慰道:“陛下,如今這冰天雪地的,我們可是在草原上,不是大都,哪來的明軍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一下愣在了那裏。
因爲她好像也聽到了,有人在喊明軍殺來了,并且,真得是有馬蹄聲,無數的馬蹄踏着地面引起的震動。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闖入了營帳,非常狼狽地沖着元昭宗喊道:“陛下,快走,明軍殺來了!”
這果然不是夢境,真得是有明軍殺來了!
得到這個結論,元昭宗反而是一愣,驚慌的臉色,一下變成了不可思議。
睡意散盡,理智回到身上,在他腦海中的第一個疑惑便是:這怎麽可能?如今還是冰雪的草原上,明軍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捕魚兒海呢?這不可能啊!
“轟轟轟……”
正在這時,一聲聲火器的巨響傳來,聽得元昭宗打了個哆嗦。
這怎麽可能,明軍不但殺過來了,他們甚至還帶了大炮?
剛才的那動靜,一聽就和大炮開炮的聲音差不多,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啊!
這可是冰天雪地的草原,明軍不但來了,還帶着那笨重的火炮過來?這絕對不可能!
他還在發愣,宮女侍衛等卻是慌了,一擁而上,有給他批貂皮大衣的,有拉着他想着趕緊逃的,一時之間,這個蒙古包内也是亂成了一團。
一會之後,有些狼狽的元昭宗被拉出了蒙古包,擡頭看去,頓時就傻眼了。
就見兩個方向,不知道多少明軍已經殺進了營地,所過之初,不知道明軍用了什麽妖法,那些人多的地方,就像被火炮轟了一樣,不對,比被火炮轟了還要厲害,有硝煙的騰空,火光的閃現,以及蒙古人的一片哀嚎。
到處都是亂竄的蒙古人,不少的蒙古包,也已經燃起了大火。
聽太師說,明軍在遼東的時候,有一種用投石機抛射的火器,大概就是這種威力。可是,自己明明沒有看到明軍有投石機,而是那些明國騎兵丢出來的東西啊!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竟然這麽厲害?
“轟轟轟……”
“呯呯呯……”
明軍兵鋒,所向披靡,銳不可當。
“陛下,快走,要不然走不了了!”
侍衛統領喊着,也不管元昭宗同意不同意,拖着他就走。至于那些妃子,他們壓根就顧不得了。
披頭散發地權氏鑽出營帳一看,都是傻在那裏。
确實是冰天雪地的,但是明軍确實也殺過來了,絕非幻象!
這怎麽可能?
有這個念頭的,可不止是元昭宗和權氏,包括領兵打仗的元将,一樣是看着明軍而目瞪口呆。
甚至可以說,他們比元昭宗等人,還更覺得不可思議。
漢人不耐寒,到了冬天隻會貓在城裏過冬,這是常識!
如今,冰雪依舊,可是,明軍怎麽就殺過來了呢!這不合常理啊!
看着明軍如同虎入羊群,肆意沖殺己方營地,回過神來的哈剌章大喊着,組織手下想要阻擊明軍的沖擊勢頭,給己方一個整軍作戰的機會。然而,看着明軍猶如神助一般的火器轟擊,他的手下立刻便想起遼東之戰的一幕,根本就沒有幾個人,還有勇氣敢用他們的肉身去迎戰明軍的火器,能逃就逃了。
這個情況,氣得哈剌章哇哇大叫卻又無可奈何,被他的親衛架着,先逃了再說。
元軍中最爲精銳的,乃是元末名将擴廓帖木兒訓練出來的軍隊,他雖然死了,可殘軍還在,由其弟脫因貼木兒所領。
此時,脫因貼木兒在震驚之後,立刻大聲吆喝,傳下軍令:“明軍兵力不多,隻要攔住明軍攻勢,便有轉敗爲勝的機會!”
他的手下,倒不像哈剌章的部下一樣懦弱,紛紛往他的帥旗之下集結,隻是一會的功夫,就聚集了将近兩千人。
可與此同時,離得近的那支明軍顯然發現了他們的集結,竟然往他們這邊沖了過來。
“爲了長生天,爲了大元帝國的榮光,孩兒們,殺啊……”
脫因貼木兒拔出彎刀,向明軍那邊指着,用了吃奶的勁,喊出了他自認爲提振士氣的話。
他的手下,确實不愧是元末最後的精銳,曾經打敗過大明開國名将徐達的軍隊,雖然局勢不利,雖然聽不到主帥在喊什麽,卻也懂得主帥的軍令,夾腿驅馬,逆着蒙古人的人流,向明軍殺了過去。
騎射是草原人的本能,也是草原人的優勢。
作爲元軍精銳,他們自然也是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
在這戰場劣勢之下,擴廓帖木兒留下的這支精銳,紛紛抽箭搭弓,瞄着越來越近的明軍軍卒射去。
不得不說,他們的騎射确實厲害,哪怕是騎馬射箭,準頭也是不錯。
然而,這射箭的效果,卻是讓他們一個個都是瞠目結舌。
就見激射而出的箭支,射中明軍之後卻是彈開,壓根沒法對明軍造成傷害,明軍紅色鴛鴦戰袍之下的盔甲,到底是什麽盔甲,竟然如此堅固?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卻見明軍那邊,來而不往非禮也,當即開始還擊了起來。
“呯呯呯……”
元軍這邊,幾乎是應聲而倒,人馬皆有。
那些明軍開過一槍之後,便抽了馬刀在手開始沖擊。
活下來的元軍将士顧不得震驚,當即開始迎戰。一刀砍過去,一槍紮過去,卻見明軍軍卒不躲不閃,任由你的刀槍招呼,隻是拿刀“還禮”。
在金屬聲響中,元軍軍卒帶着不可思議的表情墜落馬下,被後續的明軍鐵蹄踩踏。
“殺……”
就算是元軍中的精銳,竟然也沒能阻擋明國騎軍的沖擊。
什麽時候,明國騎軍竟然如此不可敵了?
後方督戰的脫因貼木兒,看着這一幕,冒出不可思議的念頭,眼看着明軍馬上殺到跟前,再也沒有了決然的勇氣,調轉馬頭,順着人流開始逃跑。
他是他,擴廓帖木兒是擴廓帖木兒,雖是兄弟,卻也有着明顯的差距。
當然,如果擴廓帖木兒真得還活着,明對着這一幕,又還能有多少作爲呢?
“殺……”
鐵蹄聲,喊殺聲,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響徹在捕魚兒海的上空。
在原本的曆史上,還要晚些年,捕魚兒海才會見證的戰事,提前上演了。雖然人物有所不同,但是戰事結果相差不大,戰事影響也是差不多。
倉惶的元軍,在明軍的突襲之下,壓根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失去建制的蒙古人,隻是依靠本能在逃跑,就想着逃得遠遠的,逃離明軍,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羊群效應,在此時得到了很好的提現。慌亂的戰場之上,絕大部分人,都是沿着人流方向逃跑。
而這,正合明軍之意。
十多萬的元軍,連同着他們的牧群,隻要是在逃的,都被明軍驅趕着,趕去了捕魚兒海。
原本就快到了冰雪融化的季節,捕魚兒海的湖面上,雖然依舊冰封,可那經得起無數的蒙古人踩踏。
冰面破裂,驚慌失措的元軍掉入湖裏,不知道要淹死多少,凍死多少!
高地之上,注視着這一戰的朱棣,看到這一幕,終于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