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凡聽了，不由得看着秦王，不過沒有說話。
秦王看到，不由得有點惱道：“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我也是娘生爹養的，就你能爲父皇、母後分憂，我難道不想麽？隻是……隻是……”
隻是自己沒本事這句話，秦王猶豫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
張一凡盯着他，忽然緩緩地說道：“如果你真得有心，倒是容易幫父皇做一件大事。不過我覺得你不會，伱還是鑽研吃喝玩樂一道，也終歸是可以讓父皇、母後省心的！”
聽到這話，秦王頓時有些怒了，一拍桌子道：“我就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對不對？有什麽事情能幫到父皇的，我會不幫？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張一凡對此，并不以爲意，反而轉頭看了其他幾人，特别是看了鄧愈一眼，然後才緩緩地說道：“父皇準備做得一件事情，事關重大。可能會在朝中引發軒然大波，不會有人喜歡父皇做得這件大事，但是這個事情又非做不可，關系到大明江山的穩固。你要幫父皇，可能會被很多人暗恨，你還想做麽？”
聽到這話，鄧愈的臉色一變。
剛才大驸馬看向他的一眼，他看到了。隐隐地，他感覺到其實大驸馬也是要他表态。
關系到大明江山的穩固，那皇帝絕對不可能無視，以當今皇帝的性子，那是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
他在想着，秦王這邊，也是吃了一驚，不過他卻沒有多少猶豫，當即對張一凡說道：“我是大明藩王，既然事情關系到大明江山的穩固，那被人恨又如何？你說，我要不做，就不是父皇、母後的兒子！”
其他人聽到這話，不由得都看向張一凡，就算知道事關重大，可心底的好奇心卻還是很強烈的，就想知道是什麽事情，竟然會這麽嚴重。
就見張一凡看向秦王，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道：“父皇欲恢複宋朝爵位制！”
他之所以要說這個事情，是感覺到如果按照朱元璋自己的意思來辦，他覺得朱元璋指不定會高舉屠刀，殺一批開國功臣來立威。
對于這樣的事情，張一凡認爲，還是沒有得好。說起來，這是你朱元璋自己沒有考慮周全的問題，憑啥要開國功臣來給你的短視買單？
但是，朱元璋是開國皇帝，他的威望和能力，讓他可以這麽做，一般人還真阻止不了。如果從秦王這裏突破，給朱元璋一個改制的由頭，那或許可以避免一場悲劇。
不過秦王聽了，卻有點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道：“什麽意思？”
就連鄧愈等人聽了，也有點不明白這是什麽大事，又怎麽關系到大明江山的穩固了？
很顯然，這個問題方面，是真得很少人能有這個遠見預料到。或許有人是預料到了，但是這是朱家的事情，誰也不願點破得罪他人。
張一凡見秦王問，便給他解釋道：“宋的爵位，是分一般爵位和終身爵位兩種，而我們大明朝的爵位，是世襲罔替！”
“什麽意思？這有什麽區别？”秦王明顯還是不理解，便疑惑地追問道。
鄧愈卻是聽懂了，頓時，臉色有點不好看。
張一凡看了他一眼，便再次開口解釋道：“終身爵位，是指受爵人一輩子擁有的爵位，但是不能由子孫繼承。一般爵位制，是指可以子孫繼承，但是會降一級繼承。而我們大明朝的爵位，卻是世襲罔替，也就是子孫可以繼承也不會降級！”
聽明白了這其中的區别，秦王頓時不高興地說道：“世襲罔替有什麽不好？大家都會感激父皇的恩德，又是誰給父皇進讒言說什麽影響大明江山的穩固，這不是找罵麽？”
說着這話，他看向張一凡打量，已經在猜測，該不會是這個聰明過頭的大妹夫進得讒言吧？
就連觀音奴和鄧氏聽了，這一次也罕見地取得一緻意見，站在秦王這邊，點了點頭。
張一凡聽了，當即淡淡地說道：“那二哥不妨以眼下的爵位分封，推算下百年之後的大明朝會是一個什麽樣的爵位場景？”
秦王聽了，滿不在乎地說道：“不就是有爵位的人多一些麽，還能怎麽的？”
不過鄧愈這邊，卻是變了臉色，陷入了沉思。
當今皇帝已經生了二十個兒子，并且可能還會繼續生。太子朱标也已經生了五個兒子，如果他們都能成年的話，光是王爵就有二十五個可以預定的，然後要有封地……
鄧愈一下想了很多，立刻便明白了大驸馬說這種世襲罔替的爵位制，爲什麽會影響大明朝的江山穩固了！
想着這些，他的臉色很不好看。
說真的，他當然希望自己的爵位能由子孫繼承下去的。但是很明顯，皇帝不可能眼看着大明江山有影響而不管。
秦王說完之後，看到張一凡并不回答，而丈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他也就稍微深想了下，然後也發現了爵位多了之後會怎麽樣？
這一下，他的臉色也難看了。
作爲藩王，他當然是想世襲罔替的，一個兒子繼承親王爵位，其他兒子則是郡王，躺在榮華富貴裏面。
但是，百年之後，大明王朝輝有多少親王，郡王？哪怕是他這個藩王想想，那也是非常震驚的。
看到他們都不說話了，張一凡便淡淡地說道：“改爲宋制這個事情，父皇是肯定會做的，但是如何做，父皇應該還沒想好。你要有心，就在這個方面幫到父皇。對你來說，很容易，上個奏章而已；但是其實也很難，因爲你的利益，同樣會受損。”
聽到這話，秦王沒有說話，反而低下了腦袋。
這時候，鄧愈忽然問張一凡道：“大驸馬，改爲宋制，你不一樣會利益受損？你的子孫怎麽辦？”
如今的大驸馬，已經是有兒子的了。并且他受封榮國公，也是可以傳給子孫的。
張一凡聽了，轉頭看向鄧愈說道：“我相信子孫自有子孫福，如果他們隻會坐享其成的話，我怕我的子孫到時候一個個都是廢物。相對别人來說，我的子孫起步已經比别人高多了，這就是我留給他們的财富，至于想要更好的，就需要他們自己努力。要不然，沒有追求，隻會一代不如一代。”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之後又補充說道：“多少年之後，我們大明朝的爵位之多影響朝局，而文官不封爵，必然會聯合那時候的皇帝對爵位采取限制，所謂物極必反，到時候被打壓，可能會很兇。”
大明朝的宗室，到了後來就是非常悲慘的。
因爲朝廷給不了那麽多的俸祿，就拖着不給，而宗室又不能當官，不能去謀生，最後很大一部分成了叫花子，餓死都有。更多的，是生了孩子之後，朝廷拖着不給承認，不承認就不用發俸祿。總之，大明後期的宗室，除了藩王等頭部的宗室之外，真得很慘。
還有人推測，土木堡之變，其實就是文武之争，從此朝堂由文官掌權。大明朝的勳貴，再也沒有話語權，這又何嘗不是一次對爵位的反撲。
在張一凡說完之後，鄧愈也沉默了，大殿内也安靜了下來。
晨光照進大殿内，天色愈發地亮了。
張一凡看看眼前的幾個人，打了個哈欠，便站起來說道：“改宋制乃是大事，父皇還沒公布，誰要是洩露出去，自己承擔後果。要我也承擔，那沒問題，畢竟是我對你們四個人說得。父皇會知道，我是爲父皇分憂。你們自己看着辦吧，忙了一天，我歇都沒歇下，就是一個通宵，我要去休息了！”
說完之後，他便離開了桌子，準備走人了。
這時候，就聽秦王開口說道：“一凡，我該怎麽做？”
這個大妹夫一到西安，顧不上歇息，就來忙自己的事情。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秦王确實很恨這個大妹夫，但是此時，他卻是感受到了，這個大妹夫真得爲自己操心了很多，确實是爲自己好。
想着大妹夫是受父皇、母後之托而來，愛子之心完全能感受到，此時的秦王，也終于想做個事情證明下自己不是不孝子！
張一凡聽了，站住腳，轉身看向他，認真地說道：“很簡單，你上奏把自己的所作所爲說出來，請求父皇處罰便好！”
說到這裏，他怕秦王不理解，便補充說道：“對你來說，那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自然有人會爲你辯解，肯定你的勇氣。對父皇來說，欣慰兒子的同時，也可以有這個事情爲由頭，正式揭開爵位改宋制的事情，算是替父皇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秦王聽了，沒有說話，一看就知道，他在思索。
張一凡見了，沒有再多話，轉身走了。
當他跨步出了殿門之時，才聽到身後傳來秦王堅定有力地聲音道：“不管怎麽樣，我都是父皇的兒子，我不會讓你們瞧不起的！”
張一凡聽到，腳步停了停，不過沒有轉身，也沒有說話，甚至都沒招呼鄧愈，直接走了。
大殿之内，就剩下秦王、觀音奴、鄧氏和鄧愈四人。
過了片刻之後，外面大驸馬的聲音已經遠去聽不到了，鄧愈忽然才長歎了口氣說道：“想當年十六歲就領兵反元，沒想到年紀大了心氣卻不如大驸馬多矣！”
說到這裏，他神情又是一振，語氣堅定地大聲說道：“我輩叱咤風雲，征戰一輩子豈能爲子女婆婆媽媽，有本事的，自當功名利祿馬上取，何須老子爲他們而小雞肚腸！”
說完之後，鄧愈看看女兒，又看看女婿，便不再說話，轉身大步而去。
他是開國功臣中最爲有名的将領之一，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自然有他的心氣和驕傲。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他眼中的子女好不好，絕對不是如同秦王這樣的，而是如同燕王那樣才對他胃口。
如果子女真有燕王那樣的本事，自然就有榮華富貴！如果像秦王這樣窩窩囊囊的，說真的，就算是藩王又如何，他心底一樣是嫌棄的。
看到他大步離去，鄧氏追了一步，喊着：“爹！”
但是，鄧愈沒有回頭，身影消失在殿門口。
鄧氏見了，隻好轉頭看向秦王。
秦王沒有看她，眼睛隻是瞧着殿外，也不知道在看什麽，似乎是在發愣。
………………
張一凡回到驿站之後，就趕緊補覺了，一覺睡到了傍晚才醒過來。
年輕真是好，通宵的影響似乎也不大。不過張一凡心中還是清楚，通宵有害身體，能不通宵還是别通宵了。
真是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通宵，竟然是打麻将，這要是早之前，怕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吧！
張一凡不想處理公務，接着再睡，就這麽的，便到了第三天。
起床之後，就有手下來報，說秦王府那邊有邀請，看他什麽時候有空過去一趟。
張一凡聽了，心中猜測着，該不會自己說得那番話有作用了？不過他不敢肯定，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他便去了一趟秦王府。
看到大驸馬到了，秦王府門口的校尉，一個個全都畢恭畢敬，這一點，從他們的動作和神态中就能看出來。
感受到他們發自内心的尊重，這和前幾天第一次來的時候感受完全不同。張一凡便是心中一動，感覺多了一份欣慰，該是猜測是對的。
秦王聞報，帶着觀音奴和鄧氏一起出迎。張一凡隻是一看這排場，看到了觀音奴的臉色，他便真正知道，秦王聽勸了。
對此，張一凡當然是很欣慰的，對這個二哥的态度，也就改變了不少。
迎入待客大殿之後，秦王便對張一凡說道：“給父皇的奏章，我已于昨日讓人快馬送出。但是我對領兵打仗的事兒，确實興趣不大。像老四那樣和那些大頭兵同吃同住，更是做不到。你說吃喝玩樂方面，還有沒有什麽好點子，至少聽起來好聽一些的，這樣也能讓父皇和母後寬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