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朱元璋聽得點點頭說道:“你說得也是有道理的,但是,香山縣的成就,也多少和我要求各地涉及香山縣事務時必須聽從驸馬要求也有關系!”
說到這裏,他想了下又道:“過了年,香山縣的三年之期就剩下不到一年了。也該是時候,讓一凡整理出香山縣的施政措施,哪些具有普遍性,可以在全天下推廣并且行之有效,哪些就隻适合香山縣?或者說,是适合某些地方才可以?”
朱标聽了,便請示道:“那兒臣給一凡去封書信,讓他總結下?”
朱元璋一聽,卻是搖搖頭說道:“不,這一次,我下旨去問,走正式流程,回頭要在朝堂上讨論的。”
說到這裏,他停了停之後,還是帶着一點感慨說道:“真是沒想到,一凡竟然能在香山縣折騰出這麽大的成就,這是我事先根本沒想到的。”
在去香山縣之前,雖然張一凡确實表現出了與衆不同的才華,可那畢竟隻是出出主意而已,是好是壞,真不好說。
可如今,香山縣不管别人怎麽诋毀,成就擺在那裏,誰也無法否認。
以後要是誰還敢說驸馬年輕,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話,那就真是瞎眼了。
此時,至于張一凡提出驿站費用的問題,暫時隻能擱置,朱元璋準備等到香山縣三年之期到了之後,讨論出合适的措施,到時候一起實施。
洪武十一年,基本上就這麽過去了。
過年的時候,張一凡收到了朱棣的信,說他得了個兒子。
對此,朱鏡靜便帶着期待對張一凡說道:“四哥和我們結婚的時間差不多,如今他都有兒子了,看,還專門寫信來要紅包呢!”
張一凡一聽,當即哈哈大笑道:“沒事,他要紅包,給他一個大的,回頭我們生他個十個八個,看他回不回得起這個禮!”
朱鏡靜一聽,連忙驚喜地問道:“凡哥,不用前七後八了?”
張一凡聽了,微笑着說道:“我們已經成年了,你要想生,沒問題啦!”
過了年,兩個人都是十九了。就算是在後世,也是可以結婚生子的年齡,張一凡自然就沒有顧慮了。
事實上,前七後八并不絕對,還是有幾率懷孕的,張一凡要這麽做,也是盡人事而已,結果還真沒懷孕。
朱鏡靜聽了大喜,連忙說道:“那就好了,我還真怕回頭我們的孩子還沒妹妹的孩子先出生呢!”
洪武十一年,一如原本的曆史上,又多了一個驸馬,也就是梅殷,娶了甯國公主,這可是馬皇後的親女兒,朱元璋第二個女兒。
不得不說,朱元璋還是很看重梅殷的。
從此以後,驸馬都尉就不隻是張一凡一個人了,他有伴了。
此時,張一凡從朱鏡靜的話中,多少聽出一點埋怨之意,便笑着說道:“我這個香山縣縣令的任期,也就隻剩下一年不到了。父皇派方孝儒過來的用意也很明顯,是打算讓他接任香山縣縣令一職的。等到年後,我估摸着他已經熟悉香山縣政務,就把事情都慢慢地交給他打理,這樣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造人了!”
雖然他已經是想着辦法給自己減負,但是,畢竟是香山縣一把手,且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離不開他的指點,以至于他這幾年來真得是非常忙碌。
朱鏡靜聽了,不由得臉紅了下,然後還是點點頭說道:“父皇剛來旨意,讓你總結香山縣的政務,應該也是這個意思,三年之期到了,我們就可以回京了!”
雖然這裏是好,自由自在的。但是,比如這過年的,就有些想京師的親人。
張一凡雖然是孤兒,但是他也是把柳家村當家的。一起帶來的大牛、二牛,一個被他打發在水泥廠負責,一個在鹽田負責,如今也是老大不小了,都是想着回去結婚生子了。
這個年一過,洪武十二年便到來了。張一凡借口要完成皇帝的旨意,理直氣壯地開始把縣令的公務交給方孝儒去做了。
比如,每天看那些公文,簽字等等,都讓方孝儒去做了,還有巡視各坊都,各行業等等。這麽一來,張一凡就輕松多了。
………………
香山縣碼頭,人潮洶湧中,有一群人從船上下來,大概二十來人,一看就不同一般。
就見這些人中,有十五六個都是壯漢,一看就是能打的那種。另外有五六個,看氣質就是走江湖的那種。不過爲首那人,倒是有些氣度。總之,看着就不是商人,更不是來打工的。
本來的話,這裏都有一群馬車夫在搶活的。可看到這批人下船,硬是沒一個人敢第一時間上去招攬生意。
還是這些人把那群車夫招了過去,然後就說要住香山縣最好的客棧。
等到了客棧之後,服侍他們的夥計被攔住,其中一人說道:“我們李爺要問話,好好回答便有賞,敢不如實回答的,小心耳刮子!”
夥計有些怕,連忙畢恭畢敬地伺候。
于是,就聽到這爲首的李爺開始問話了。
“伱們香山縣可有賭場,有多少家,東家是何人?”
“你們這裏的青樓有幾家?背後又是什麽人?”
“……”
這人問了一堆問題,無不是和賭場以及風月場所有關的。
夥計算是看出來了,不是猛龍不過江,這群外地人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香山縣這麽多人口,青樓是免不了有的,賭場也有。
在了解到具體的情況之後,有點賊眉鼠眼的那個跟班,在夥計走了之後,便對那李爺說道:“李爺,在香山縣也太離譜了吧,竟然要征收這麽重的稅,搶錢啊!”
李爺一聽,回想着當初和這個驸馬打交道的往事,有點無奈,回答道:“來之前,家裏交代過,不可和驸馬縣令沖突,既然他定下了這麽重的稅,我們也要遵守。不管怎麽樣,在可都是賺大錢的買賣。”
這個李爺不是别人,就是李善長親弟弟李存義府上的管事李來福。
撈偏門的買賣,特别是這賭場和風月場,那都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李善長也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善人,對于能賺多錢的買賣,沒道理不插手。
他在香山縣的時候,看到如此之多的人口,還是新興之地,并且一個個都是有錢,他就敏銳地感覺到,賭場和青樓絕對會是非常賺錢的行當。
但是,他好歹是大明開國第一功臣,也是要點臉面的,這種與賭和青樓有關的活,他自己不好出面,就由他二弟這邊,派了人出來撈錢。
此時,李來福的手下,有些無語地說道:“可是,驸馬讓人在賭場宣示賭博害人害己,十賭九輸又是什麽意思?青樓那邊,每半個月還都要指定醫師檢查,又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和别的地方一比,真他娘的多事!”
李來福聽了,有點煩躁地說道:“這是驸馬的地頭,就算公子老爺來了,那也得規規矩矩的。那個驸馬橫起來,連大爺都能怼。所以,别管什麽奇葩規矩,都老老實實地别犯就是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說道:“誰不知道賭博的後果怎麽樣,可還不照樣有大把人去賭。這些東西,不用管!”
李來福是話事人,他都這麽說了,底下人就算不習慣也隻能聽着了。
随後幾天,他們便開始踩地盤,然後瞄準了幾家賭場和青樓,強勢介入。
他們不敢去碰驸馬,可不代表他們會規規矩矩地對别人。
仗勢欺人,那是必備技能,也是暴利的主要憑借點。
洪武十二年的上半年,類似這種猛龍過江,特别是來自京師的,突然就多了起來,也不止是涉及青樓和賭場,還包括其他賺錢的買賣,都有插足。
以前是香山縣離得太遠,也不知道香山縣能有多少錢可賺。
但是,這都過去兩年多了,香山縣的名氣,已經在全國傳開。特别是去年那麽多京官過來了一趟,更是把香山縣的繁華給傳了開來,這就猶如蒼蠅聞到了有縫的雞蛋,立刻蜂擁而來。
可以遇見,随着時間的推移,這種猛龍過江隻會越來越多,都來香山縣搶食。
如果說,張一凡在去年的一次嚴打,對象其實還隻是地方上的流氓惡霸,那這一次,就是有各種達官貴人爲後台了。
要是在别的地方,面對這樣一群過江龍,普通背景的人,也隻能是認栽了。再怎麽樣,也鬥不過這些過江龍的。
可是,這裏是哪裏?
這是驸馬當縣令的香山縣,還是特區。
如果說,這些事情發生在永嘉侯事件之前,那可能也會被某些過江龍得逞,吓得那些苦主自認倒黴。
可如今,不要說整個香山縣了,就是整個廣東都知道,驸馬的地盤上,是龍都得給盤着,驸馬才不會貫你是誰!
于是,一個個苦主便紛紛到衙門告狀了。
不過剛好,張一凡開始放手,讓方孝儒鍛煉作爲香山縣縣令的能力,有些事情處理地慢了一點。
這些案子,其實不算治安事件,而是商業事件,或者說經濟糾紛。比起那些坑蒙拐騙搶,具有一定的隐蔽性。
等到方孝儒反應過來時,案子就有點多了。
但是,方孝儒本身就不是個欺軟怕硬的人,要知道,在原本的曆史上,誅十族的典故,可是應在他身上的。不管是不是真有誅殺十族,有一點是非常明确的,就是方孝儒的骨頭很硬!
于是,方孝儒就親自帶着捕快,挨個抓人,報後台也沒用的那種,随後依律判決。
洪武十二年夏季時候,從京師過去的達官貴人的人,紛紛逃回京師,向他們的後台哭訴告狀,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來福。
正所謂,豪情壯志而來,灰頭鼠臉而歸,就是講這夥人了。
擋人錢财,這一下,便捅了馬蜂窩了。
要是驸馬這麽做,他們說不定還忍了,如今連一個什麽都不是的方孝儒,竟然也如此不給面子,那還了得?
當然了,他們也不蠢,不會針對這些事情來說事,畢竟真要說起來,他們是理虧的。于是,他們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對香山縣發起了攻擊。
比如說,香山縣吸引人口,那是趴其他地方上吸血,斷不可取。
又比如說,香山縣人口過多,一旦爆發瘟疫、饑荒等等,會導緻大規模的災難!
甚至還有人要求查賬,說香山縣才三年不到的時間,哪來那麽多錢,肯定是巧取豪奪,民脂民膏!
還有人說香山縣人人都富足,絕對是有問題的,要求去香山縣核查!
總之,有的沒的,都是拿着放大鏡,或者憑着他們覺得怎麽樣來找事。
這其中,甚至還有李善長的功勞。
他不是說香山縣有問題,而是恰恰相反,是誇,誇得沒邊的那種。讓京師這邊有關香山縣的一盤水,變得更混了。
就在這個當口,張一凡總結的奏章,也通過正式渠道到了京師,就是奏章先到通政司,然後送到中書省,再去東宮和皇帝那邊。
這是朱元璋有意爲之的,這麽做的目的,就是奏章内容公開了。
張一凡在奏章中總結如此:
第一,香山縣推行的戶籍革新,完全可以在全國各地推行,具有通用性,釋放百姓的積極性,自主擇業,提高生産力。
第二,香山縣推行的糧田歸公分配法,也完全具備在全國各地推行的條件,可以解決全國範圍的隐戶和隐田問題,保證百姓減少挨餓的可能和增加朝廷的田賦收入。
第三,煮鹽法改爲鹽田法,适合在沿海地區推廣,并允許各大産鹽地區互相競争,并采用官賣制度。這種增加食鹽供應的做法,不但能杜絕私鹽的販賣,也能減少鹽商用私鹽充到官鹽中買賣的可能,并且減少了百姓在食鹽方面的支出,增加了食鹽的用途,造福百姓。
第四,官辦水泥廠的模式,同樣适合全國推廣,從而保證水泥能因爲大規模燒制減少成本,不但能讓利于百姓,還能有利潤來進一步研制出更好的水泥。
第五,通過官辦買賣和促進商業,增加商稅以及土地制度(房屋買賣入戶必須是官府修建的房子挂鈎)來開拓官府收入,實行分級财政制度,保證地方上有錢能做地方上必須做的公共事情,是非常有必要的。
第六,和他國做買賣,高價賣出本國低價物,買回本國所需物資,也是非常有必要。不但沿海可以做,内地一樣可以,必要的話,重啓絲綢之路,軍隊護衛。
…………
這份奏章的公開上奏,頓時就引爆了京師官場。所有官員見面,必然會讨論這份奏章。
可以說,這裏的不少措施,動了很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哪怕這是才開國,一樣有很多既得利益者,并且其中的既得利益者,還多是開國功臣。
就算張一凡在這份奏章的後面,還列出了他當縣官的開支并以此證明,大明朝中低級官員的俸祿太少,因此要設立合理的薪酬制度以及年終根據政績而定的年終獎,也一樣無法阻擋那些既得利益者對這份奏章說三道四。
原因很簡單,這些既得利益者大都是開國功臣,位居高位,他們的俸祿多加一點,少加一點,對他們影響不大。可有關糧田和食鹽這兩方面,就是他們非常重視的事情。
哪怕張一凡在奏章的後面,還通過香山縣的例子,說明種糧所得,比不上做買賣更能發家緻富,他們也一樣執着于糧田。
當然了,還是因爲有朱元璋坐鎮,有些人雖然不滿這份奏章,也隻敢就事論事地反對,而不敢對驸馬喊打喊殺。
要是換成後世的守成之君,不要說驸馬了,就是皇帝,敢這麽動他們利益的,都有可能會發生落水什麽的。
這個事情一直吵到洪武十二年七月,離驸馬就任香山縣縣令的三年之期隻剩下兩個多月的時候,洪武皇帝終于有了決定。
這時候,南京皇城已經修建完成,朱元璋召集了文武百官,還有皇親勳貴,在金銮殿開大朝會。
面對底下這些臣子,朱元璋冷聲宣布道:“有關香山縣的新政,到底如何,在京師吵吵,是吵不出一個結果的。不管贊成不贊成,朕帶卿等親自去香山縣瞧瞧,是騾子是馬,溜出來看看。好的,朕便推行;不好的,朕肯定不會推行,如此,誰贊成,誰反對?”
文武百官:“……”
洪武皇帝這個“誰贊成,誰反對”的話中,隻要稍微了解一點皇帝脾氣的,便知道皇帝已經動了一絲殺氣。如果這樣都不贊成,那就沒什麽好說了!
大概,就是這麽一個意思。
朱元璋是開國皇帝,登基稱帝之後,還去過開封,因此,他要離開南京去香山縣,也不是開特例。
在朱元璋的威嚴之下,沒有臣子敢反對這個決定。
于是,朱元璋命令已經去過香山縣的太子監國,太師李善長輔佐,留下必要的官員之後,自己帶着成年親王,還有宰相胡惟庸等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前往香山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