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話鋒已轉又道：“當然，你也可以敝帚自珍，繼續當你的守門人去。我呢，就再找找還有什麽合适的人，我就不信，會找不到合适的人用！”
張一凡把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也沒有任何隐瞞。這其中，歸根到底，就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敝帚自珍！
打仗的本事，和其他工匠的活，其實都是差不多。好東西嘛，傳子不傳女，世代吃飯的東西，憑啥傳給外人。
你可以強行讓人去教，但是人家未必會把真本事教出來。
職業爲什麽要世襲？包括軍戶，指揮使等等軍職世襲，并不是朱元璋同學拍腦子突發奇想就有了的，而是背景就是這樣！
要想打破世襲，最好的就是設立軍校。可是，真正能教得又有幾人？
整個大明朝，真正領兵打仗并且願意把自己的本事著書毫無保留地傳授出去，也就是戚繼光等少數幾人而已。其他文人是有，但是他們更多的是想要名聲，就把聽到的那些經驗寫成兵書，大部分隻是紙上談兵而已。
在這大明朝開國之初，想要讓一個武将把他的本事傾囊相授，真得很難。
也是這個原因，張一凡才會在朱亮祖從高處跌落，嘗盡人間冷暖之後再來問他。
張一凡的心思沒有白費，在隻是等了一會之後，朱亮祖便對他說道：“好，我答應了。我要讓京師那班人看看，我朱亮祖又有重來的那一天！”
餘生就這麽當個守門人，甘心麽？
朱亮祖當然是不甘心的，好歹他當年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可一旦有難，那些平日裏認爲關系好的，竟然都躲得他遠遠地，就像他是瘟神一般。
如今，就等于是有了吃後悔藥的機會，既然不甘心，就要抓住機會，重新再奮鬥一把！
張一凡聽了，微微一笑道：“很好，這一次伱聽勸了。希望你能教出成果來，有朝一日，史書上有寫，大明第一所武備堂，教頭朱亮祖，從而名垂史冊。”
說完之後，他站了起來又說道：“你想吃什麽就繼續點吧，都記我賬上就成。吃完了就去戚千戶那報到，就說是奉我命過去的。”
随後，張一凡就走了。
朱亮祖并沒有起身相送，而是愣在了那裏。
他是想起了當初，驸馬幾次勸他，但凡有一次聽了，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如今，幸好又有一次機會了！
這麽想着，他忽然大聲喊道：“小二，來十隻泥燴雞！”
第三天的時候，香山縣千戶所内的武備堂成立，張一凡鄭重其事地穿了驸馬都尉的官服出席了儀式。
學員是千戶所内選出來的，一共五十人，算是香山縣軍人中最有學習天賦的了。
張一凡給這些學員鄭重介紹了朱亮祖的事迹，包括他參與滅陳友諒、張士誠、方國珍、明夏政權的戰役，以及平定兩廣地區。
說起來，這個朱亮祖是真得厲害，當初他被朱元璋活捉之後不服，逃走繼續和朱元璋打，甚至連常遇春都傷在他手中，以至于朱元璋第二次親自出手，才再次把他活捉，讓他真正歸降，并爲朱元璋南征北戰，立下了上述赫赫戰功。
張一凡在介紹這些事迹的時候，朱亮祖的腰杆，不知不覺間，又挺直了。當年的氣勢，似乎也回歸了幾分。
香山縣的這些學員隻是知道朱亮祖以前是侯爺，但是并不清楚他具體的戰績，如今聽了，便一個個都敬佩起來，也不再因爲他是罪囚而有輕視。
張一凡一直待了一整天，看着朱亮祖開始真正擔任教頭，開始訓練這些學員才算是離開。
不過讓朱亮祖想不到的是，這個武備堂還有文化課，也就是教導讀書識字，哪怕他是教頭，也被要求參加。
在張一凡忙這些事情的時候，洪武十年的朝堂上，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朱元璋越加不滿宰相胡惟庸弄權。地方上的奏章到中書省之後，胡惟庸依舊擅自處理，有一部分奏章并不呈送禦前。因此，他下旨設立通政司，專門負責地方奏章的收集上交，把這部分的功能從中書省剝離了出來。
第二件事，就是吐蕃殘部搶劫烏斯藏貢使，邀殺使者鞏哥鎖南等，被烏斯藏報到了大明京師。朱元璋聞訊大怒，命衛國公鄧愈爲征西将軍、大都督府同知沐英爲副将軍率師征讨吐蕃。
軍政兩方面的大事，牽扯了朱元璋的精力。因此，張一凡這邊的“小打小鬧”，就被耽擱了。
張一凡的這個蝴蝶翅膀，雖然已經煽動起來，并且引發了很大的蝴蝶效應。但是，還是有一些曆史上的大事，終歸還是在按照原本的曆史軌迹在往前推進。
雖然說，張一凡确實改變了洪武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他那句“雷霆雨露，皆爲君恩”救了各地主印官中的一些好官，比如方克勤等人，可這個空印案可以說是洪武四大案中影響力最小的案子而已。
相對這個空印案，那胡惟庸案的影響就非常大了，牽連之廣，更是隻有後面的藍玉案才能與之相比。
就張一凡來說，要是有可能，他真不希望發生曆史上的胡惟庸案。相權和皇權的争鬥，難道就不能通過其他方式來解決麽？胡惟庸作死，不要牽連其他罪不至死的人啊！
不過此時的他，離朝堂還太遠，消息也閉塞，等不到有關專利事情的回複，張一凡決定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幹這個事情。
這不，縣衙這邊很快就貼出了告示。
應該是香山縣縣衙的事情特多，特别是不少政策一出，就會有商機的緣故。因此貼告示這邊，長年累月都是有一群人的。
這告示一出，頓時就被圍觀。
有識字的人，第一時間便讀了出來：“懸賞告示，凡涉及農、漁兩途之獨門經驗或技藝，利于農、漁者，上告官府，賞十文以上，一萬貫以下之賞銀……”
邊上的人一聽，頓時就炸了，當場議論了起來。
“一萬貫？這是瘋了吧？這麽多錢？”
“你看清楚了，最多一萬貫，不是上告就給一萬貫！”
“那也是多啊，就是不知道什麽樣的獨門經驗或技藝，才能值這個錢？”
“管他呢，種田是吧，我知道一些，去撞撞運氣，說不定能得點錢呢，哪怕是十文也行啊！”
“……”
主要是一萬貫的噱頭太大，讓這個消息一下就傳開了。沒有戶籍的限制，頓時人人都想着看看，能不能賺點錢。
不過他們還沒有動作呢，縣衙這邊又貼出了一排排的告示，上面列舉着農、漁這兩方面的一些經驗和技巧，除此之外的上告，方可受理。
張一凡整出這個，其實就是用錢來買專利，變爲官府的。
事先整理出基本的農、漁經驗和技藝，然後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懸賞。不但能征集民間存在且更好的，還能讓他們去開動腦筋，想着能改進就能領賞賺錢。
這有點類似後世的懸賞題了，涉及農、漁兩途。
還真别說，确實花出去了一些錢，但是沒有想象中那樣的效果。
畢竟真正實用的獨門絕活，人家不會爲了一點小錢就來換錢。
張一凡對此也不洩氣，這隻是開頭，慢慢來就是。
………………
洪武十年七月，香山縣地處大明最南端之一，那是真叫一個熱，氣溫直接三十度起步！
各基建工地，都是早上天蒙蒙亮就要搶着幹活，到中午就得休息，一直到傍晚沒那麽熱的時候才能繼續幹活。
這一日，張一凡正在縣衙裏處理政務，就聽到手下來報，說周黑子求見。
這個最先反正的海盜，如今是管着淇澳島農事和捕魚船隊兩大塊的大忙人。張一凡一聽，就知道是有事來找他，便立刻傳見。
周黑子還沒靠近張一凡，就在院子裏的太陽地裏趕緊先見禮了。
張一凡一見，便笑着說道：“我說周黑子，你好不容易變白了一些，又想曬回去麽？趕緊進來！”
這個周黑子，以前是漁戶，後來是海盜，長年累月在海上，整個人被曬得黝黑，就快變黑人的那種。
但是，從去年年前歸順之後，沒有再怎麽曬太陽，皮膚顔色已經明顯好轉很多了。因此，張一凡便開了他玩笑。
周黑子一聽，連忙說着不礙事，走進了大堂裏面後，便向張一凡禀告道：“驸馬爺，船隊是不是要停一些天了？”
“嗯？”張一凡一聽，有點意外，便看着他，等他解釋。
周黑子見了，連忙說道：“捕來的魚，之前按照您的吩咐，賣不掉的都做成鹹魚賣，可如今連鹹魚都賣不動了，捕到的魚太多了！”
這個時候，船隊捕魚，已經是用拖網捕魚的方式。這并不是張一凡想出來的，而是自然演變，漁民自己想出來的法子。
早在10～14世紀時歐洲已在進行大規模的拖網捕撈，12～14世紀時倭國等亞洲國家也已使用拖網捕魚。
拖網捕魚，并且還是以船隊的方式捕魚，産量很高。
一開始的時候，随着擁入香山縣人口的增長，海魚因爲便宜，還能在本地消化掉；但是到後來，香山縣這邊的百姓都吃膩了，需求降下來之後，終于有越來越多的剩餘。
這個事情，張一凡知道，便給了方法，讓他們做成鹹魚運到更遠地方去賣。當然，也有商販主動來香山縣這邊販賣。
這個銷量還真不錯，一下就解決了香山縣船隊捕魚過剩的問題。
張一凡其實知道，這其中有貓膩。就是人家買鹹魚最在意的，并不是說吃魚這個事情，而是“鹹”這個字。
香山縣的鹽是便宜，但是其他地方并不便宜，百姓去當地買官鹽，還不如買香山縣出産的鹹魚。
自從出了永嘉侯案之後，這個事情上，地方官府也不敢叨叨。
如今聽周黑子的意思，該是連鹹魚都到了飽和的界限，賣不動了。
想着這個，張一凡擡頭看看屋外的大太陽，感覺和天氣也有關系。
于是，他便站起來說道：“那就一起過去看看吧！”
說完之後，張一凡又轉頭對聽到動靜，從後衙轉出來的朱鏡靜說道：“我去看看船隊那邊，說不定能順便解決你說得問題了！”
朱鏡靜聽了一愣，随後回過神來便問道：“是女工的問題麽？”
“沒錯！”張一凡聽了，點點頭。
香山縣這邊有大量的就業機會，帶動了無數就業人口，但是，大部分工作都是男的幹，特别是基建這一塊，更是力氣活。改造水泥房子，同樣也是如此。
相對這些來說，女人能做得事情就少多了。雖然在朱鏡靜的努力下，已經有一部分有一技之長的女人出來幹活賺錢補貼家用。但是，還有更多的女人，并沒有特别的一技之長，遇到農閑的時候，大部分都是隻能在家幹坐着，或者帶娃而已。
這個情況，朱鏡靜給張一凡說過，因此，張一凡才有此提法。
朱鏡靜聽了，頓時有些好奇道：“是什麽活？我也去看看！”
“外面太熱了，你就别出去了，在家多涼快！”張一凡聽了，便搖頭拒絕了。
别人不行，但是張一凡就有特權，用硝石制冰法，哪怕在這炎炎夏日，他一樣能得到冰塊。
如今就這大堂内，幾個角落都有冰塊放着，有效地降低了屋内的溫度，涼快多了！
朱鏡靜聽了，擡頭看看外面白得發亮的太陽光，最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張一凡的建議。
南方的太陽，實在太毒了！
張一凡雖然是驸馬，可他趕到城外江邊的船隊碼頭區，也還是出了一身汗，遮陽傘都沒用！
離得還有點遠呢，就聞到了臭魚爛蝦的氣味。
這天氣，實在太熱了！船隊捕回來的魚，要還是不及時處理，很快就發臭。
張一凡一番視察下來，看到确實如同周黑子所說，鹹魚堆了不知道多少，有些都要壞了，用多少鹽都沒用。
周黑子就跟在張一凡的身後，眼巴巴地看着，期待着驸馬爺展現神通，改變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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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