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香山縣臨近的那些地主放點消息。”何真想了下,又指示道,“多誇誇海盜,指不定香山縣的普通百姓會恐懼,讓驸馬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人心又散了。總之,人心之戰,總不能就白白放棄的。”
“對,我就不信了,會沒有人害怕海盜上岸的。”何貴聽了,也是點頭說道,“隻要鬧得他人心散了,那事情自然就别想做成功!”
何榮聽了,也是高興起來,跟着補充說道:“好,就讓他們鬥起來,我們靜觀其變最好了!”
說完之後,這屋子姓何的,便都是笑了起來。
一切都有人在前頭沖鋒陷陣,就算惹毛了那個驸馬,或者惹怒了驸馬背後的皇帝,也和他們姓何的毫不相幹。
………………
實際上,有的事情,不用何家暗地裏去慫恿,那些地主豪強隻要不願意香山縣的糧田歸公分配法推廣開來,他們自己都會想方設法地阻撓。
隻是過去了五六天之後,戚祥這邊就找到了張一凡,向他禀告道:“驸馬,廣東都司那邊說庫存軍械已無剩餘,暫時沒法撥軍械給我們香山縣了。另外,糧草這塊,說是要支援西南戰事,也要減半。”
張一凡聽了,當即一聲冷笑,指了下在場的典史張三說道:“這裏也有消息,說有人在散布消息,說海盜多兇殘,引發了一些恐慌情緒。這是什麽,這是在繼續向我們香山縣施壓,想逼我們放棄糧田歸公分配法!”
明刀明槍不敢來,躲在暗地裏小動作不斷!
張三明顯氣得有點臉紅道:“驸馬,我們怎麽辦?”
倒是戚祥,聽到這話之後,對張一凡說道:“領不到軍械,那民壯就不好武裝,隻能我們自己另外想辦法,可以多做一些長槍之類簡易兵刃。糧草減半,各百戶所的訓練強度就要降一些。但是,總體來說,不影響和海盜的戰事!”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有點猶豫地想了下,最終還是提醒道:“不過我們這種被動防禦的方式,短時間内不會有問題,但要是時間久了,防備必然會有所松懈。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還是主動出擊,把海賊給端了。”
他這個話,是基于軍事上來說的。但是,他也知道,香山縣沒船,沒法主動出擊,就需要驸馬來想辦法的。
張一凡聽了,想了下便說道:“海盜的事情,不會僵持太久的。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反對我實施新政的那些人都暴露出來,回頭收拾他們。這樣……”
聽到他這話,感覺到了他的自信,不管是張三還是戚祥,頓時就多了一些信心。
驸馬已經給了他們好多驚喜,他們有理由相信,驸馬說這個話,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因此,他們一個個都豎着耳朵聽驸馬接下來的話。
隻聽張一凡對戚祥說道:“你這邊,訓練強度不用降低,糧草這些,我會派人去購買,給你送過去。至于武器,就按照你所說,多制作一些簡單實用的武器,那個槍頭,我也會派人去佛山多買一些。另外,火器方面,我有給燕王送過幾樣,回頭我交代給伱,你親自監督,沒有陛下允許之前,不能流露出去。”
他指得是火藥顆粒化和萬人敵以及虎蹲炮這些,朱元璋還沒在全國推廣,至少廣東這邊還沒有。
但是,香山縣是特區,如今軍械緊張,張一凡就有理由拿出這些東西。不過他還是注意分寸的,隻讓戚祥自己負責。
戚祥一聽自己的事情都讓驸馬給解決了,并且還意外得到了火器,不由得很是高興,信心就更足了。
接着,張一凡又轉頭,對張三吩咐道:“你給我查散布恐慌消息的源頭,特别注意那些非香山縣戶籍的人。最好是發動百姓,讓百姓看着。一旦發現是誰散布這些消息,就按海盜同黨抓起來。如果是香山縣戶籍的人在散播這些消息,就廢了香山縣戶籍,驅逐出香山縣地界。不敢和香山百姓共進退,反而要拖後腿,就不配當香山人!”
“對,這種人就不配當香山人!”張三聽了,立刻氣憤地附和道。
稍微沉吟了一下,張一凡又對張三說道:“目前我手頭實在缺人,你問問你弟,看能不能爲香山縣效力,我想用他!”
一聽這話,張三二話不說,立刻拍了胸脯說道:“驸馬要用他,那是他的福分,我立刻就叫他!”
“如果我用他,那他的客棧就不好開了,得交給其他人負責了!”張一凡聽了,當即提醒道。
張三聽了,還是沒有猶豫道:“驸馬爺放心,一個客棧而已,如果不是驸馬爺在香山縣,我們啥也不是。我立刻去叫他!”
聽到這話,說真的,張一凡是有點欣慰的,至少這是一種認可。
于是,他便點點頭說道:“好,那你去吧。”
張三和戚祥,便都先後離去。
張一凡這邊,用羽毛筆寫了一些東西,還沒寫完呢,張三便帶着他弟張六過來了。
“驸馬爺,有什麽事情要交代草民去做的,草民萬死不辭!”張六得過張三說明,因此,一見面,見禮完畢就直接表态道。
張一凡聽了,擡起頭來看着他。
這個張六,确實是有生意頭腦的,客棧被他經營地風生水起,是個做生意的人。
心中這麽想着,他便對張六說道:“我準備在香山縣設立一個新的官職,專門賣鹽的,俸祿就和你哥看齊,就叫鹽吏好了。”
說到這裏,他伸手拿起面前的那份東西,想要遞給張六,不過很快想起什麽,便重新放了下去,同時笑着說道:“我都忘記你不識字了!”
他這話一說完,張六頓時臉色一紅,然後連忙回答張一凡道:“驸馬爺,草民已經能認識三百五十六個字了!保證每天認識五個字!”
“哦?”張一凡聽了,不由得贊道,“看來年前說不定你能認全《千字文》,不錯!”
張六聽着,伸頭看着驸馬面前那份東西,有點躍躍欲試地說道:“驸馬爺,要不給草民看看?”
張一凡一聽,當即笑了下,便遞給了他。
張六恭敬接過之後,立刻翻看了起來。張三也伸頭,跟着看。但是,很明顯,他有點眼瞎。
隻是一會之後,張六有點疑惑地問道:“驸馬爺,草民不知道是不是學錯了還是啥的,這個鹽價太低了吧?”
他不敢說是驸馬爺寫錯了,懷疑是自己沒認全字,因此沒全部看懂意思。
張一凡聽了,當即哈哈一笑道:“你沒看錯,就是這個價!”
聽到這話,張六就想不明白了,回答張一凡說道:“驸馬爺,這個價格,比以前有人賣的私鹽都要便宜一半不止,更不用說官鹽了。這……這……和白送差不多的,是這個價?”
說真的,他實在是難以相信。
張一凡聽了,當即笑呵呵地說道:“這是粗鹽,自然是要和白送差不多的價格,如此,普通老百姓才能用得起,你說對不對?”
“……”張六和張三兩兄弟聽了,皆是無語。
道理是這個道理,價格這麽便宜了,那普通老百姓确實都能買多一些用,以後不用爲缺鹽發愁。
可是,這麽一來,官府不是鐵定虧本了麽?
張六心中如此想着,便說了出來。
張一凡聽了,又是笑着說道:“你放心,不會虧本的。我改進了産鹽的新辦法,就算是這個價格賣,也是有賺的。等回頭,精鹽出來之後,你再賣精鹽,價格會比這個貴些,也就是以前粗鹽的價格。”
“……”張六和張三聽了,繼續傻眼中。
竟然可以這樣?
回過神來,張六頓時激動萬分,連忙提醒張一凡道:“驸馬爺,那這麽好的法子,可不能讓别人學了去啊!這……這可是發大财的機會!”
“是是是!”張三聽了,也是連連點頭附和,不過很快回過神來,便打了他弟後腦勺一下,訓道,“你想什麽呢,驸馬爺可不是爲了發财,這是爲我們香山老百姓籌錢呢!”
張六一聽,一邊摸着後腦勺,一邊連忙點頭道:“對對對,驸馬爺爲了我們香山百姓,真得是費盡心思了!”
“有個百戶所保護着的,外人進不去。”張一凡見了,淡淡一笑,解釋了下,然後又說道:“這是我們香山縣以後重要的财政來源之一,你一定要經營好了,盡量多賣出去,以後皇上肯定會推廣這個法子,到時候就沒有價格優勢了,明白麽?”
其實,保密是不可能保密太長時間的,回頭老丈人那邊肯定是要說明的,然後全國估計都會跟進。
“明白,明白!”張六聽了,又是連連點頭道,“驸馬爺放心,這麽簡單的事情,草民一定使勁了賣!”
總而言之,抓緊時間賣鹽!
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張一凡便又交代了他一些賣鹽的細節。
張六回去交接了自己的客棧,又招了一些鄉人,準備了幾天之後,“香山縣官辦鹽店”便正式開業。
隻是一亮相,頓時就引發了全城轟動。
這食鹽價格,就和白給差不多。至少相對以前的食鹽價格來說,确實是和白給差不多!
于是,許多老百姓就怕這個價格會變,紛紛拿出積蓄趕緊排隊搶鹽。
張一凡和朱鏡靜就站在鹽店對面的屋子裏,看着人山人海的搶鹽大軍,心中不由得有點感慨。
這其中有些人估計會後悔,這囤得鹽,至少要吃個三五年了。
“凡哥,真得夠賣麽?”朱鏡靜看着排得老遠的隊伍,甚至還有老百姓用布袋扛着米一樣,背着一袋袋的鹽回去,她就忍不住問道。
張一凡聽了,當即笑了下說道:“你不是看過怎麽産鹽的麽?之前已經囤了半個月的量,倉庫都堆滿了,就算賣完了,也能很快就有的。”
朱鏡靜聽了之後,看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歎道:“真得沒想到,我們大明朝的鹽會這麽便宜了!”
以前的她,肯定是不會關心柴米油鹽的。不過來到香山縣之後,支出和收入都開始記明細,并且因爲當初在唐家村的時候,張一凡提過鹽價的事情,她就關注了下。
結果沒想到,才過去了多久,自己夫君想出了新的法子,竟然讓鹽價便宜這麽多,簡直難以置信!
想了一會之後,她便又對張一凡說道:“父皇那邊,估計很快會派人來問情況了!”
“呵呵,沒事!”張一凡聽了,便笑着說道,“等到一來一回,全國都開始用我這法子的時候,我們已經賺了一大筆了!”
這也是爲什麽他要求張六盡快賣,多賣的原因。
因爲可以預見,香山縣的食鹽一旦開賣,必然會沖擊周邊的鹽價。并且這個沖擊,是那種山洪海嘯般地沖擊。
果不其然,隻是第二天,就有番禺縣的商人趕來了。
大明朝的食鹽制度,是商人去官府那邊買鹽引,就是一種食鹽憑證,然後去鹽場領到對應的食鹽,就可以開賣,這是官鹽。
私鹽就是不買鹽引,自己煮了鹽出來,然後拿出去賣,這是非法的。
等到以後,大明朝又出了開中法,就是讓商人運糧食到邊關,可以換取鹽引,再去鹽場換鹽來賣,這也是官鹽。
一般來說,賣官鹽是賺不了太多錢,甚至還有可能虧本。
怎麽虧本呢?
就是買了鹽引之後,去鹽場換鹽,結果鹽場說沒鹽,讓你等着,沒關系的話,可以當傳家寶傳了都兌換不出鹽,這就是虧了。
當然了,賣鹽還可能賺大錢。
怎麽賺呢?
就是有後台的鹽商,他們賣官鹽的時候,都會往裏面充私鹽。比如說,本來鹽引一百斤,賣完就沒了,結果呢,往裏面充私鹽賣,賣了一百又一百斤,這就賺大錢了。
充私鹽的比例,就看你後台有多硬。隻要賣官鹽的,多多少少都會充私鹽,那可都是錢!
現在,問題來了。
香山縣的官鹽,比私鹽價格都要低,還怎麽競争?
各縣的鹽商,一般都是當地的地主豪強。他們肯定不樂意香山縣能好。
可是,聽到香山縣的食鹽價格那麽便宜,他們就坐不住了。
想要抗議?人家就在香山縣内賣,你管不着。
想要競争,人家價格那麽便宜,根本無法競争。
最好是買斷了香山縣的食鹽,如此才能避免沖擊。
于是,一些鹽商便組團到香山縣,試圖買斷食鹽。這個時候,他們就不管是不是給香山縣送錢了。
結果一看那個量,就傻眼了。
香山縣的量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買斷。看着源源不斷的食鹽流入流出,徹底絕了買斷的想法。
每天都有隔壁縣的百姓跑到香山縣來買鹽,眼看着本來要到他們口袋的錢就這樣沒了,他們肯定不甘心啊!
一開始,他們也有行動,抓住了一些買了香山縣的鹽,然後在本縣加價賣的人。但是,更多的人,買來香山縣的鹽,是自己用的,你能咬他麽?人家是官鹽,不犯法!
後來大明朝有規定,食鹽買賣劃片片,隻能在規定的地方買賣。
可如今不但沒有,而且人家香山縣還沒去别的地方賣,就隻是在自個香山縣境内賣而已。你能咬人家麽?
總之,自從香山縣的食鹽一開賣,原本因爲擔心香山縣會鬧海盜而減少去香山縣的人流,又一次多了起來,都是給香山縣去送錢的。
香山縣周邊的鹽商活不下去了,紛紛鬧到廣州的鹽課提舉司那邊。要求鹽課提舉司這邊想辦法,要不然,鹽商破産,以後也不會有人買鹽引了。
可問題是,香山縣是特區,壓根不歸鹽課提舉司管轄,面對這種情況,提舉也是措手無策,最終,隻能快馬飛報京師,往上反應了。
不管再怎麽快馬,都需要時間。
反正香山縣這邊,趁着這個時間差,猶如虹吸效應一樣,把周邊縣的錢源源不斷地吸入過來,而食鹽也是源源不斷地流出去。
糧食有了,鐵料也買到了,反正,有錢了!
東莞離香山縣不遠,事實上,南宋時候,香山還隻是東莞縣的下屬轄區而已,後來從東莞縣獨立出來的。
不用說,東莞的鹽業也遭遇了巨大的沖擊,而何家作爲最大的地頭蛇,當然不可能放棄食鹽這麽好的買賣不做。因此,在這次食鹽沖擊中,同樣損失慘重。
作爲何家長子,未來繼承人的何榮,又一次發飙了:“簡直是欺人太甚,竟然如此低價賣食鹽,賺那麽多錢,該死,該死,該死!”
何貴也有點垂頭喪氣,聽到大哥在發飙,便提醒他道:“驸馬要是死了,我們何家就隻能逃去海外了!”
何真的臉色陰沉,他是萬萬沒想到,那驸馬竟然來了這麽一手,一下就破解了香山縣的難題不說,順帶着,把躲在身後不露面的何家也給打擊到了。
真得是這一招出來,不管是不是躲在後面,都被那驸馬給還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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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