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縣尊受傷了,快救他!”
聽到喊聲,不少人停步查看,果然看到道同倒在地上。
道同确實是個好縣令,以至于好些個民壯和衙役見到了,紛紛轉身,冒着對面山賊已經殺過來的兇險,想要去救他們的縣令。
結果沒想到,他們的縣令,道同同學,卻是從地上一躍而起,向他們揮着手,急切地大聲喊道:“快,都躲一邊,離開官道,散開!”
那些民壯看到這一幕,都懵了,啥意思?縣尊這不是沒事麽?
道同見此,很是着急。
剛才他就覺得動靜不對,趴到地上聽了下,可以确定,是千真萬确,有大規模的騎軍正在疾馳而來。
騎軍的沖鋒,這些廣東人不清楚,但是作爲蒙古人來說,那絕對是非常清楚的。
又不是長槍兵結陣,就這麽一盤散沙,絕對是會被撞得七零八落的。
“朝廷援軍,朝廷的騎軍到了,不想死的,快躲開!”道同大聲喊着,一邊飛躍上馬,帶頭往官道下躲去。
幸好,他的威望足夠,那些民壯雖然聽到了不明白什麽意思,或者離得遠聽不清,但是看到縣尊的做法,就都跟着往官道兩邊逃了。
也就在這一會的功夫,就見這條官道的山腳轉彎處,出現了狂飙而來的騎軍。
鐵蹄隆隆,帶起的塵土,幾乎遮天蔽日一般,也不知道有多少騎軍。
紅色鴛鴦戰袍,旌旗獵獵,高頭大馬,齊頭并進,“轟隆隆”地疾馳而來。
任何人看了,都會感覺自身的渺小。感覺在這支鐵騎面前,不管是誰,都會被撕得粉碎。
就連見識過北方戰事的道同,也是看得呆了。
他倒不是說,因爲看到了一支精銳而呆住了。
而是騎軍對于廣東來說,絕對屬于稀罕貨。這麽大規模騎軍的出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爲發生了大規模的叛亂,至少十幾萬的那種。
而且,眼前這支騎軍,源源不斷地從山腳冒出來,道同敢肯定,這支騎軍隻能是永嘉侯麾下的騎軍,其他地方,最多不過百騎而已,并且也沒有如眼前這支騎軍一樣精銳。
這支騎軍看到前面有一堆亂哄哄的人群時,都抽出了長槍馬刀,猶如猛獸露出了獠牙,似乎是要殺戮了。
道同一見,頓時吓了一跳,立刻騎馬從官道一側的田裏迎過去,同時憑借着他蒙古人的天賦,站在了馬背上揮手。
不得不說,這足夠的吸引眼球。
特别是在這廣東,能在奔跑的馬上站到馬背上的,不說絕無僅有,但估計也差不多了。
他身上穿着的官服,也是非常地亮眼。能夠準确無誤地傳達一個信号:這是一支由一個大明縣令帶着的隊伍。
自己人!
騎軍先鋒及時收勢,沒有散開沖殺,繼續沿着官道奔馳。
不過那些山賊隊伍沒有道同的提醒,就沒有那麽幸運了。他們擠在官道上,舉着他們的旗幟,正一團散亂地追擊,結果就看到騎軍的出現,頓時就吓傻在了那裏。
“怎麽回事?我在哪裏?我在幹什麽……”
這支騎軍顯然是得到過軍令的,看到這些山賊,又一次刀槍出鞘,露出了獠牙。
剛好,這些山賊那見過這種陣勢,看到騎軍那鐵蹄沖鋒而來,頓時就吓尿了,根本不懂得如何應對,隻知道轉身逃跑。也就少數聰明的人,趕緊往官道兩側逃跑。
猶如決堤的洪水沖破堤口一般,又猶如山賊的隊伍猶如紙糊一般,總之,騎軍沖鋒前進的勢頭,毫無阻擋,一下就鑿穿了山賊隊伍,并且沒有停留,繼續轟隆隆地遠去。
番禺縣民壯看着這一幕,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甚至不少人,看得兩股顫顫。
剛才要不是縣尊的話,估計和山賊一樣被這支鐵騎撞成肉醬了吧?
一波又一波的騎軍,隆隆而過。
忽然,有一支騎軍,在離道同最近的官道上停了下來,整齊如一。
爲首那人,一身将領盔甲,背後一杆旗上,繡着一個“朱”字。
面甲掀開,露出了朱亮祖的面容,帶着一點嘲笑向道同喝道:“堂堂大明番禺縣縣令在這玩雜耍,這是沒事做麽?”
兩個人就是仇家,不對付。
然而,一個隻是區區縣令,一個大明世襲侯爵。
道同聽到,就算心中不願,還是躍下馬背,低頭彎腰緻禮,但是回話的聲音,卻是堅定有力,沒有絲毫畏懼道:“下官收到驸馬求援信,正領兵趕往救援!”
“就憑你們?”朱亮祖又是一聲嘲笑,然後才道,“有本侯出馬,用不着你們了,哪來的回那去!”
說完之後,他重新拉上面甲,策馬揚長而去。
道同擡起頭來,看着遠去的永嘉侯,很是有點意外。
他沒想到,竟然是永嘉侯親自領兵前來香山縣。并且,還把他麾下的騎軍都給帶來了。
那香山縣典史何德何能,竟然讓永嘉侯如此重視?
就這打法,根本就是大人打小孩,不對,是大人打嬰兒,還是剛出生那種,至于麽?
派出個一百騎精銳鐵騎,就能橫着走了。可是,永嘉侯親自帶兵不說,竟然還帶來了他麾下全部的三千騎軍?
!!!
一般來說,确實是大題小做了。哪怕驸馬和公主真得危險,那也不用派三千騎軍過來的。因爲隻是對付區區典史而已,一百騎和三千騎沒有區别。
并且,驸馬的求援信是發往廣東都司,給戚祥那邊,讓他借兵趕去增援的。本來沒永嘉侯什麽事,甚至都不用他兒子出馬。
結果,永嘉侯還親自跑來了!
是永嘉侯閑的發慌?就廣東這大熱的天,還出一身汗?
絕對不是!
朱亮祖就是在表态他有多重視驸馬和公主,這麽大張旗鼓,這麽大動幹戈地救驸馬和公主,不管怎麽樣,驸馬總要念他這份情的了。
宰相交代下來的事情,一開始是不順,這不,就有突破口了麽!
雖然确實沒有躲在軍營裏,由女人伺候着舒服,但是,他是領兵打仗出身的,多少惡劣天氣都有領兵出征過,就這種事兒,他也沒有什麽不習慣的。
鐵蹄繼續南下,朱亮祖心中還是很高興的。
援軍都是騎軍,速度就會快很多。最好是在驸馬和公主危險的時候,他領着騎軍猶如神兵天降,一舉救下驸馬和公主,那不但是完成了宰相的吩咐,并且還能和驸馬這邊也攀上過命的交情。
這個算盤,算是打得噼裏啪啦地響了!
朱亮祖擡頭看看日頭,對于速度還是比較滿意的。估計沒有多久,就快到了。
臨出發前,他看過地圖,按照報信軍士所指,驸馬和公主大概就在前面的一個村子裏。
就希望那個典史是個真有能耐的人,已經抓到了驸馬和公主,但是知道輕重,不敢弄死驸馬和公主。
他正在想着呢,忽然感覺到了馬蹄聲似乎小下去了,于是,他立刻擡頭看去。
卻見前面的騎軍先鋒已經停在了一個村口,很顯然,是到地方了。
這一下,他就來精神了。
不知道驸馬和公主怎麽樣了?
那個什麽典史有沒有來?有沒有要挾到驸馬和公主?該自己出場了,總不能讓自己失望吧?
“報!”一名騎兵飛馳而至,急停禀告道,“驸馬和公主就在村裏,請侯爺過去!”
朱亮祖一聽,頓時一陣氣悶。聽着好像驸馬和公主沒事?
想着這,他不由得就恨上那個典史了,到底是幹什麽吃的?好歹弄點事情出來啊!
此時的他,真得恨不得幫那典史一把!
不過很顯然,想得再多也沒用了。
朱亮祖倒也沒有再耿耿于懷,放開這些想法,立刻驅馬前行,趕往村子那邊去了。
到了村口之後,他忽然看到一棵大樹下,被綁着一大堆人。一目掃過去,大概是百來個。其中有些人,還穿着縣衙官差衣裳。
大部分人,都是精神萎靡地綁着,看不出身上有傷,隻有五六個人,能看到有包紮着傷口。另外,還看到了幾具屍體。
其中有一個大胖子,被單獨綁着,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源源不斷到達,在道路上站滿了的騎軍。
這個特征非常明顯,畢竟在廣東這邊,像這樣的大胖子不多。而朱亮祖聽說,香山縣典史,這個可能會威脅到驸馬和公主的人,就是個大胖子。
看來,這個大胖子來是來了,但是,無能啊,竟然被驸馬自己搞定了?
真得是廢物一個!
心中這麽想着,他繼續騎馬前行。
進入村子,和先鋒最先到達的戚祥,還有那個驸馬身邊的侍衛已經在這裏等候,把他迎進了村子裏,往村子中心過去。
朱亮祖是何等人物,隻是掃一眼,他就發現,這個村子沒有發生過一點打鬥的迹象。估計那個廢物典史壓根就沒對這個村子造成什麽威脅就被制服了。
真得有點臭!
朱亮祖的眉頭皺了幾下,倒也沒有過多介意。他隻是有點好奇,驸馬不說,公主可是金枝玉葉,待在這麽臭的村子裏,能待得住?
看着茅草房裏面一個個好奇張望的人頭,朱亮祖才懶得理,很快就到了村子中間,見到了驸馬和公主。
驸馬都尉的地位,堪比公侯,其實也是說,真要說起來,地位還是比這種頂級的侯爵要差一點點的。
但是公主也在這裏,就算外人再牛,可人家是皇帝的親生女兒。
朱亮祖倒是會做人,看到公主和驸馬站起來,他就沒有托大,立刻翻身下馬,然後哈哈笑着走過去說道:“驸馬,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張一凡還真沒想到,永嘉侯竟然親自來了,并且還如此大張旗鼓地領着一支騎軍過來,哪怕他自己已經搞定了危機,心中也是感激的,當即笑着對永嘉侯說道:“永嘉侯來援,我給父皇的奏報上,必然會着重一二,辛苦辛苦!”
朱亮祖本來笑呵呵地,不管怎麽樣,驸馬絕對欠他一份情了。
結果沒想到,驸馬會這麽感激他,要特意給他表功,頓時,他就有點傻眼了。
朱亮祖回過神來,連忙說道:“驸馬,我來也沒做什麽事情,都沒什麽功勞,就不用上奏禦前了!”
“不不不!”張一凡聽了,當即搖頭,認真地說道,“雖然是我自己解決了這個事情,但是你親自領兵前來救援,這份情我還是要領的,一定爲伱表功!”
“不不不!”朱亮祖聽了,頓時急了,連忙又說道,“我真沒功勞,不要表功,千萬不要表功!”
“真不要表功?”張一凡聽了,有點驚訝,當即确認道。
朱亮祖一聽,連忙點頭回答道:“不要!”
“還是表功吧!”張一凡心中一動,便繼續說道,“要不然,我心中過意不去!”
“不不不!”朱亮祖不知道是因爲天氣太熱的原因還是啥,額頭的汗明顯多了一點,“不要表功,真沒啥!”
“不行!”張一凡聽了,反而态度更堅決了,對他說道,“這麽熱的天,勞煩你跑來一趟,不表功對不起你!”
朱亮祖一聽,頓時急了,有點像熱鍋上的螞蟻。
最終,他隻好陪着笑容,有點難爲情地對張一凡說道:“那個……這個,驸馬,是這樣的,我領三千騎軍趕來,陛下那邊……那邊可能會責怪的。”
“爲什麽?”張一凡聽了,心中明白過來怎麽回事,但是,他卻還是裝傻,直接裝出好奇地樣子問道。
朱亮祖很無奈,看驸馬這個樣子,要是不解釋清楚的話,一定會爲他表功的。于是,他隻好解釋道:“三千騎軍出征,費用不少。隻是對付一個典史,耗費軍資,陛下會不高興的。”
張一凡一聽,心中想着,果然,被自己猜到了。
這個永嘉侯,如此大張旗鼓前來增援,就是要讓自己感恩,但是,對于領兵打仗出身的開國皇帝來說,動用一支三千騎軍的代價是什麽,自然是一清二楚的。隻是對付一個典史而已,就這麽大動幹戈,那隻能說明,這個将領不合格!
就算朱元璋不處罰他,也會留下這麽一個印象。對朱亮祖來說,肯定是不想要的。
明白了這點,張一凡就遺憾地說道:“不給你表功,感覺還是對不起你啊!”
“不不不!”朱亮祖一聽,連忙回答道,“沒事,沒事,真沒事!驸馬接下來有什麽事情,盡管開口,這些小事,就不用讓陛下操心了!”
這個時候,他是真有點後悔這麽興師動衆了。爲了讓驸馬不上報,還得欠他人情了!
何苦呢?
張一凡聽了,又有點遺憾地說道:“既然這樣,那隻好算了。永嘉侯要是有空的話,再幫點小忙,在香山縣駐紮個兩天,順便借點兵,清理下那典史餘孽,我理順下縣衙事務?”
“沒問題!”朱亮祖一聽,其實心中不想,但是表面上,他還是立刻答應了下來。
看起來,得在香山縣待幾天了。
張一凡這邊,又讓人叫來了張三,吩咐了他一些事情之後,便出發回縣衙了。
朱亮祖陪着驸馬和公主,重新到村口這邊時,看着那個被綁着的大胖子,心中就來氣,便問張一凡道:“不知驸馬是如何解決這些人的?”
如果這個大胖子争氣一點,威脅住了驸馬和公主,甚至再鬧大一點,他帶這麽多騎軍過來,也不至于太顯眼。
可是,根本就不用他動手,直接被驸馬自己解決了,那就太顯得他小題大做了。
總之,就是這個大胖子太無能!
永嘉侯的這個想法,其實是有點冤枉馬如海了。
不管怎麽樣,馬如海也是一個人物,要不然也不可能混成香山縣一霸,還是一手遮天的那種。
真要怪的話,就隻能怪馬如海的眼界太小,沒有見過太多世面。
在這香山縣的一畝三分地上,他确實是個厲害人物。可是,也僅止于此了。
他網羅的那些手下,金刀王五,鐵砂掌雄霸天什麽的江湖漢子,單打獨鬥,欺壓百姓,那絕對沒問題。
可是,當他們面對的是真正沙場裏厮殺出來的軍漢時,差距就一下出來了。
當時,馬如海帶着他的九十多個手下,攻向村子裏面時,就面對了朱五帶着五個軍士和侍衛騎馬沖鋒。
朱五和五個同伴,都是大明軍隊中的絕對精銳,不是藩王親衛就是皇帝親衛,騎馬沖鋒時,那氣勢就不是這些江湖漢子能比的。
就隻是面對他們的沖鋒,就有一種悍不畏死的氣勢,是沖上來和你同歸于盡的那種。馬如海的手下,隻是一見面,就怕了。
等到朱五等人騎近之後,摘弓搭箭,射死幾個沖在前面的人之後,其他就吓傻了,不說逃吧,就隻是紛紛躲避沖過去的馬頭,誰也沒那個勇氣去面對朱五等人的沖鋒。
結果,就隻是一個回合,朱五擒賊先擒王,直接把暴露出來的大胖子馬如海給抓住了。
在遊騎的威脅下,馬如海又被抓,一頓威逼利誘之下,這些江湖漢子就全部選擇了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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