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新任縣令,還真奈何不了那個大胖子。也就是自己是驸馬,來頭不但大,并且權力也比所有縣令都要大。
所以,要治這個典史,對張一凡來說,并不難。
不過此時,在張三說完之後,張一凡還讓朱五把兩個打得半死的衙役拖了過去。
看着兩個在哼唧喊冤的衙役,張一凡冷冷地說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把你們知道的有關典史作惡的事情,都說出來,可以從寬發落。”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強調一次道:“機會就隻有這麽一次!”
聽到驸馬爺的話,兩個衙役也顧不得身上疼了,但是,他們沒有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伱,似乎都有顧忌。
張一凡一見,把手一揮道:“把他們兩個分開審問,我們吃完飯之前還沒招供,或者不是如實招供,就不用管這兩人了。”
朱五聽了,當即答應一聲,帶着人下去了。
張一凡看到,這兩個衙役都沒有哼唧喊冤,隻是互相看看,有點顧忌的樣子。看這樣子,估計離開彼此視線,就會什麽都說了。
這個典史,按照張三所說,在香山縣内的勢力龐大,并且官府中人應該也都是他的人了。
這麽想着,他便叫過一名軍士,讓立刻快馬去廣東都司找戚祥,讓他借兵盡快趕來香山縣。
當然了,這不是口述,而是寫下書信,蓋上印章的。
等他忙完這些都時候,肉香撲鼻,卻是秋菊帶着人,用大盤子端着一盤盤的各種肉上來了。
張一凡一見,興緻頓時來了,當即吩咐道:“就在這擺開了吃流水席,爲即将除掉香山縣的惡霸慶祝一番!”
衆人一聽,頓時一個個都是非常開心。特别是那些小孩,那眼睛盯着一盤盤的肉,哈喇子流出來都不知道。
就算是逢年過節,他們也沒見過這麽多肉。
倒是一些大人,特别是一些老人,雖然在這喜慶的氣氛中,不時偷看榕樹下的驸馬和公主,看着那麽年輕,依舊還是有些擔憂之色。
這不,有一個被太陽曬得發黑,又很瘦弱的老人,偷偷拉住了在忙碌的張三,對他說道:“典史老爺那麽厲害,這個驸馬會不會對付不了啊?你看,都知道典史老爺的惡行了,還在這吃吃喝喝,這……”
張三一聽,有點覺得好笑,便安慰道:“二舅,不用擔心。那典史再厲害,還能厲害過那個永嘉侯?永嘉侯見了驸馬,都是恭恭敬敬的,廣州府知府見了驸馬,也是一樣。那典史算老幾?放心吧,典史的好日子到頭了!”
雖然他是這麽說了,但是老人顯然還是不怎麽放心,和開開心心的其他人相比,明顯情緒不佳。
張一凡雖然在和朱鏡靜說着話,但是也會擡頭掃視廣場,自然也能看到。
大概是什麽情況,他也能猜出來。
不管是懲治典史也好,還是要實施新政也罷,信任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東西,不是嘴巴說說就能行的。
這個典史作惡多端,剛好可以拿他在香山縣建立威信,如此一來,後面再實施新政的時候就會容易很多了。
他在想着時,就聽已經在朱鏡靜身邊的秋菊說話道:“公主,這肉吃着是不是有點澀?這是粗鹽的問題。整個村子,竟然沒有一家有精鹽。喏,那邊……”
說着話,他用手一指遠處,一群孩子已經先吃起來的那一排道:“他們那邊,更是粗鹽都用完了,沒放鹽。”
“真得麽?”朱鏡靜聽了,睜大了眼睛有點不信道,“沒放鹽,那他們怎麽吃得那麽香?”
張一凡聽了,當即笑了下說道:“要是你一年到頭吃不到肉的,不用放任何佐料,你都能吃得很香!”
說起這個的時候,他就想起了後世小時候。
那個時候,也是窮。因此,有的時候沒什麽菜,那就醬油拌飯,一樣吃得賊香。
等到長大之後,懷念小時候的味道,也曾吃過一次醬油拌飯,結果吃不下,沒有一點記憶中的味道。
有人說,是以前的醬油質量好,但是,張一凡認爲,其實是那時候物資匮乏,沒吃過啥好東西的原因。如同眼前這些孩子,第一次吃大魚大肉,怎麽吃都是香的。
想着這個,剛好張三過來,他便順口問道:“你們村子裏怎麽連鹽都不夠用?”
按理說,在海邊的村子,怎麽可能會缺鹽呢?
這不,朱鏡靜和秋菊都很好奇,一起看着張三,想知道爲什麽?
張三一聽,頓時憤慨地說道:“全縣的鹽引,都是那典史老爺的,隻有他能賣鹽,誰要敢私下煮鹽,哪怕隻是自己吃,被他發現了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場。”
張一凡聽了,點點頭,很能理解。
鹽是必需品,被那個典史大胖子壟斷,就等于是一個源源不斷地聚寶盆,以此搜刮着香山百姓的每一文錢。
想着這個,他便對張三說道:“所以,你們村裏臭魚爛蝦的味道很重,因爲沒有來得及處理的海鮮,沒法鹽腌,天氣又熱,就臭了?”
“驸馬爺說得極是!”張三聽了,點頭說道,“村裏多出來的魚蝦,就隻能靠晾幹,曬幹來保存久一點了。”
說到這裏,他又恨聲說道:“就連粗鹽都貴得離譜,我們這裏都是普通人家,那舍得用鹽來腌!”
張一凡聽了,腦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既然香山縣是特區,所有的事務都直屬朱元璋同學,不歸地方管,那境内的那個鹽場,也可以拿過來。
有關這個鹽的事情,是不是要寫個奏章給老丈人?
琢磨着這個事情,他就走神了。
張三端過來兩隻雞後,看到驸馬似乎在想事情,便又去忙了。
官道上,又有兩騎,疾馳而來,看到村子這邊的情況,很是詫異。
這兩人,是馬如海的家仆,打聽着驸馬縣令的蹤迹追過來的。
他們當然知道,前頭已經有兩個衙役過來找人了,但是一直沒有見到有回報,就過來看看了。
可是,村子這裏,遠遠看着,那叫一個熱鬧。歡聲笑語,老遠就傳了過來。并且村中炊煙袅袅,按理說,這個點應該不會有炊煙的。
“驸馬縣令這是在與民同樂?一起大吃大喝?”
“看着好像是,這麽老遠,我都似乎聞到肉香了!”
“他娘的,我們這麽辛苦,還膽戰心驚的,結果就在這裏大吃大喝?”
“那就難怪了,我說那兩人沒有回報,敢情也是吃喝上了?”
“該不會,驸馬縣尊和公主真是秋遊?這有錢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樣啊!”
“要不,我們進去核實下,如果驸馬縣尊和公主正在這裏吃吃喝喝,那我們再回報老爺也不遲?”
“我看行!”
兩個馬家家仆流着口水,商量了之後也往村子裏來了。
不過他們兩人沒有之前兩個衙役一樣騎馬往裏面沖,看到村裏真得在吃流水席時,那就忍不住了,口水直流。
這年代,不要說他們這些下人了,就是普通的地主,那也不可能頓頓大魚大肉的。總體來說,還是屬于物資匮乏的年代。
不說生産力如何吧,光是大明朝的西南,西北和北方,以及遼東都要打仗,那各地的物資,也是要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這些打仗的地方去的。
于是,在美食的誘惑下,又沒有想象中的喊冤告狀場景,兩個馬家家仆就放松了警惕。
結果,大魚大肉還沒吃上呢,就成了階下囚。
朱五這邊,剛好拿了兩個衙役的口供給張一凡看,見又來活了,便把這兩個拖下去再審問去了。
張一凡吃得差不多了,看完兩個衙役的口供,便對朱鏡靜說道:“張三說得一點都沒錯,這個大胖子就是香山縣的土皇帝,無惡不作!”
朱鏡靜接過看了下,發現光是兩個衙役知道的人命,就不下三條,更不用說其他了。
見此情況,她不由得看着張一凡,敬佩地說道:“還是凡哥厲害,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壞人了!”
張一凡聽了,隻是淡淡一笑。
後世的訊息發達,惡人惡事,各種各樣,都在新聞、電影電視上有。不要看張一凡才不到十七歲,可他的閱曆,絕對比絕大部分這個時代的人都要多。
不止是他,其他後世穿越的人來也是一樣。隻不過有區别的是,理論聯系實際的時候,有多敏感而已。
随後,朱五又從兩個馬家家仆的口中,知道了馬如海的最新消息,報到了張一凡這裏。
“驸馬,那個典史還心存僥幸心理,以爲我們真得是出來秋遊,就想着先把我們哄回縣城。”
張一凡聽了,淡淡一笑道:“那就不管,等到援兵到了再說!”
縣城肯定是不能回的,那裏都是典史的人,哪怕有朱五等軍士護衛,也擋不住可能的明槍暗箭。
因此,要回縣城可以,先等到援兵,把那典史拿下再說。
快馬報到廣東都司,估計就一個時辰左右,然後調兵馳援,至少要半天以上,指不定今天要在這裏過夜了。
這麽想着,他便吩咐朱五道:“你去準備下,必要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事關驸馬和公主的安危,朱五猶豫了下,還是建議道:“驸馬,公主,要不我們還是快馬離開,哪怕是先去隔壁的番禺縣,都會比留在這裏更安全!”
張一凡聽了,轉頭掃視下廣場,看着嘻嘻哈哈吃吃喝喝的小孩子們,還有一些躲在角落裏有些擔心的老人,最終搖搖頭說道:“要是我們快馬離開的話,那典史肯定知道事發了。極有可能會派人報複這個村子。我們又帶不走他們,難不成看着他們被報複?”
真要這麽做的話,良心上過不去不說,對于以後他實施新政也會有阻力。但是,要是護好了這個村子,就能由點及面,從這個村子擴散到整個香山縣,赢得大部分人的信任。
如此一來,這些老百姓沒有見過的新政開始實施,也能順利很多。
心中有如此衡量的他,看了看朱鏡靜之後,便又說道:“那個典史還沒到狗急跳牆的地步,估計還不敢和我撕破臉,因此我們應該是有足夠的時間。”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說道:“不過爲了以防萬一,讓村民拿着我的書信去番禺縣找那道同縣令,讓他帶番禺縣衙役過來一趟,也該是有用的。”
朱五聽了,似乎還是有點猶豫,不知道要不要再勸。
張一凡見了,便又說道:“就算到了最後,情況不妙的話,我們騎馬要走,誰能攔得住我們,你說對不對?”
朱五聽了,終于不再猶豫,當即回複道:“那我去準備準備。”
不過他沒來得及走,張一凡卻叫住了他,一臉嚴肅地說道:“對了,我其實不希望出現最終要棄村子而走的情況,那是逃兵!你明白麽?”
又不是外無援軍的死守,如果不是有朱鏡靜在,這最後的對策,他壓根就不會說出來。
此時,張一凡這麽強調,就是要朱五認真去準備,而不是因爲有退路就漫不經心。
朱五聽了,覺得有點刺耳。他是軍人,還是戰場上連連打勝仗的軍人,骁勇之士,才會被選爲燕王護衛。逃兵兩字,真得是侮辱。
因此,聽到張一凡的一番話,朱五昂首挺胸,堅定地說道:“驸馬、公主放心,區區地方毛賊,要是敢來,我讓他們來得回不得!”
這個表現,張一凡就滿意了,點點頭讓他去忙了。
随後,他又寫了封書信,用了印之後封好,叫過了張三道:“我已經派人去廣東都司求援,爲了以防萬一,也準備讓番禺縣令出兵協助。你看看什麽人合适,派人把這封信送過去!”
他手下的護衛,包括朱五在内,一共是十個,不是燕王府護衛出身,就是洪武皇帝的親衛。除了一個派去廣東都司那邊送信之外,還有九個在身邊。
如果派他們中的一個去番禺縣的話,雖然是放心,但是這邊就少一個非常有用的戰力。
因此,張一凡思考之後,覺得還是讓村民去送更好,道路也能更熟悉一些,不一定走官道。
張三一聽驸馬竟然有這樣一個安排,頓時大喜,連忙表示沒問題,拉了他妻弟過去,一頓子誇,說他走路那叫一個快,路也是熟悉。
總之,最後這個任務就交給了他妻弟。爲驸馬辦事,去縣令面前露臉,不管哪個,都是值得搶這份工的。
張一凡仔細想想,感覺也差不多了。反正能安排的都安排了,當然,最好那個典史因爲想抱大腿的緣故,還會繼續一廂情願的覺得他在秋遊,那就是最好了。
不過很顯然,如果一個人盡往好的方面去想,那肯定是要吃虧的。
畢竟又不是真得是神仙,總有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這不,和熱鍋上的螞蟻差不多的馬如海,在一開始的時候,确實如同張一凡所料,就在往好的方面想。
最好驸馬公主确實是去秋遊了,就算被他發現救災造假,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回頭解釋賠罪,說什麽不想驸馬辛苦啊,回頭自己會收拾災情之類的,就能掩蓋過去的。
他擔心的是,有人會向驸馬告狀,把他做過的那些事情都說出來。
馬如海心中很清楚,一旦這些事情曝光,那問題就大了。特别是他估計,這個驸馬到地方上來,還是想要有一番作爲,隻是眼高手低。可自己的事情湊到他手裏,他會放過?似乎很難!
可馬如海又想着,這些年來,在香山縣稱王稱霸,不服的那些人,早被他收拾掉了。有誰會大着膽子去向驸馬告狀,萬一告不死他,回頭鐵定會被他滅門。
希望沒人會找死去告狀吧?
然而,随着遲遲沒有驸馬的消息,他就開始擔心了。
結果,越擔心什麽,就來什麽。
“老爺,不好了!”管家匆匆而至,向馬如海禀告道,“有人看到驸馬的人快馬往廣州方向而去了!”
馬如海一聽,頓時一驚,以至于身上的肉都抖了幾抖:“是去送信?”
“看樣子是送信吧!”管家擔心地回答道,“就一騎快馬!”
馬如海的表情頓時就很難看了,便又追問道:“驸馬公主在哪裏?還沒找到麽?”
“好像是在唐家村那邊。”管家聽了,立刻回答道,“快馬也是從那個方向來的,另外有兩撥人往那邊派過去,都沒有回報。”
馬如海聽了,表情變了幾變,忽然之間有了決斷,當即吩咐管家道:“立刻集結可靠的兄弟,并且往五桂山送信,要他們全部下山,必須把驸馬公主抓到手裏,談的好就最好,談不好,就隻能去南洋了!”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隻不過,南洋是蠻荒之地,要是有可能,他才不想去。
“老爺,真要如此?”管家聽了,有點舍不得,連忙确認道。
馬如海能有今天,不要看他胖,顯然是有其果斷的一面。
他在做出決定之後,便厲聲喝道:“老爺我什麽時候錯過?盡快去辦,必須趕在廣州城來人之前拿下驸馬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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