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獄戒備森嚴,侄兒你是如何進得來的?”
李如桢擡起頭,有些想不通。
李順祖走進牢房,絲毫沒有礙于内中的髒亂,拉着他來到一邊席地而坐,倒也沒有對此有什麽隐瞞。
“新上任那位掌管诏獄的錦衣衛千戶,是侄兒的朋友,與侄兒有舊交,三叔放心,日後诏獄這裏,我會讓那位朋友對您多加關照的。”
李如桢微微點頭,回想以往,苦笑一聲。
“想我李如桢曾經,上是宿衛先帝的龍骧羽林,下是遼東李氏大長房族子,何止威風八面,如今進了這诏獄八年有餘,李氏族子在京的,竟隻有你來探望我。”
“呵呵.李尊祖那個不孝的東西,我被關押在诏獄多年,他未曾見我一面,到底是在做什麽?”
李順祖聞言,眉頭一皺。
“李氏大長房的分配,起先我是繼承了北鎮撫千戶的虛職,由他們兄弟繼承了族内在京畿附近的産業,我也是初次聽到,這麽多年了,他們竟沒來探望過三叔麽?”
李如桢冷笑一聲,随後頗有自嘲。
“我被下了诏獄後,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了,這幫不知死活的東西,走的走、散的散,還以爲能保全自身,可他們卻不知道,朝廷有人有人暗害我大長房,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說着,他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擡眸望向窗外。
“如今李氏的甯遠伯爵位,是誰繼承?”
李順祖歎了口氣,道:“小侄不才,憑借衆兄弟用命,在城外與建奴僥幸打勝幾仗,朝廷因爲這些戰功,将原本懸空了多年的甯遠伯爵位,傳給了我。”
“好,好啊!”李如桢大嘴一咧。
“你竟能在城外戰勝建奴,那些鞭子賊,可不是好對付的。”
“快與三叔說說,這些年來都發生了什麽?”
李順祖無奈,隻好将事情簡單的叙述一遍。
畢竟是在牢房裏待的久了,也沒怎麽見到生人,李如桢竟是聽得如癡如醉,情到深時,更是攥緊拳頭狠狠擊打在牆壁上,十分痛苦。
“好!”
“伱小子,不愧我李氏族子之名!”
李如桢的面色忽然凝重,說道:“我知道你這次是來幹什麽,探望我是假,想要問我如何去做才是真吧?”
“三叔,你——”李順祖一驚,正要解釋。
“行了,你不用多說,我什麽都懂。”李如桢語重心長,拍了拍李順祖的肩膀,說道:“無論是不是真心來看我,你能有這份心,就足夠了。”
“你可知此戰以後,朝廷爲何讓你掌管禁軍羽林骁衛嗎?”
李順祖點了點頭,道:“侄兒知道,也曾去視察過,朝廷如今的禁軍骁衛早不複當初,成了勳貴們的後花園,陛下是想讓侄兒以新晉勳貴的名義,統率這些勳貴子弟。”
“陛下有意,将侄兒留在京中任職。”
李如桢颔首,說道:“如今你屢立戰功,又是新晉甯遠伯,那些暗害我李氏的人,已将目光移到了你的身上,如今實際是外強中幹,處境堪憂啊!”
“三叔救我!”李順祖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擡眸懇切道:“侄兒知道,如今京師之内,勳貴同氣連枝,文臣自相成派,全無用武之地!”
李如桢點頭,道:“我李氏曾經起家便在遼東,遼東雖爲苦寒之地,但确實是我等武夫的用武之地,如今朝廷形勢不明,你需要盡快回到遼東。”
“我李氏在遼東,曾經家丁便有數萬,舊部遍布海内。”
“如今你已是甯遠伯加身,隻要回到遼東,便可振臂一呼,我家丁必定雲集響應!”
李順祖卻是對這個時代的這種羁絆不太确信,有些疑惑道:“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遼東故地大部失守,就算尚在朝廷治下的,也是祖吳兩家天下。”
“曾經我李氏的家丁,早就有了新主,我空有一個甯遠伯身份,怎麽可能呢?”
李如桢哈哈大笑,十分自信。
“原來你是擔心這個,這你毋需擔心,隻要你如今是甯遠伯,我李氏舊部便認你這個家主。”
“我李氏素來以重賞部屬聞名,此言非虛,如今遼東各城城主,各部将官,就是他祖大壽、吳寬兩家的部屬,又有幾個不是跟随我李氏起家?”
李如桢站起身來,負手踱步,空有萬丈豪情,卻嗟然歎息。
“如今我已經垂垂老矣,帶罪之身,無法再統禦部屬了。”
“你想要回到遼東,可效仿當年皮島毛帥故事,以我李氏在京家财,自請募兵,但要記住,你招募的是家丁,而不是朝廷的官兵。”
“如此一來,朝廷便能放你歸去了。”
李順祖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起身走了幾步,忽又轉頭。
“若李尊祖、李應祖等大長房兄弟不從呢?”
李如桢聞言,眼神落寞。
“我李氏爲朝廷守邊三十餘載,戰功赫赫,卻爲奸人所害。”
“如今族子四散各地,不凝聚起來,難以複起。”
“若他們不從,你可驅使本部家丁以甯遠伯名位強取。”
李順祖得到許諾,也是放心不少,有了新的計劃。
“如此,侄兒去了。”
“三叔珍重!”
李如桢沒有說話,看着李順祖離開。
卻不成想,李順祖剛走到大牢門口,韓亮便快步趕來。
“甯遠伯留步!”
李順祖停住腳步,轉頭詢問:“韓兄弟,怎麽了?”
韓亮氣喘籲籲,說道:“李将爺在诏獄自盡了,這是他留下的書信。”
聞言,李順祖目瞪口呆,連忙将書信接到手中。
在信中,李如桢說了自己已經是無用之人,隻能苟活于牢獄之中,于李氏毫無用處,便正式将大長房族長之位傳到了李順祖的手中。
還請求李順祖在離開京師後,将他的骨灰帶回到遼東李氏的起家之地鐵嶺。
李順祖對這位三叔并無很多感情,這次之所以來找,主要也是打着想要問一問到底是什麽人在害李家,但聽聞此事,依舊是心下唏噓。
“三叔自盡,這我也沒想到。”
“還請韓兄弟将我三叔的骨灰交到我手,我好妥善安葬。”
韓亮點頭,也是歎了口氣。
“李将爺英雄半世,诏獄中很多兄弟都是敬佩,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
“甯遠伯還請節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