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峰口關城,早已是因爲東奴的到來而風聲鶴唳。
許多居住于此的百姓,以及常年駐紮在此的明軍,都是和這些東奴有着血海深仇,對他們既怕又懼,聽說東奴大隊人馬要從喜峰口出關,都是流言四起。
甚至于在阿敏率領正藍旗騎兵來到城下以前,許多駐紮于此的明軍已經開始逃亡。
府衙之中,監軍王萬春及參将張廷是二人正在議事,突然一名親兵急匆匆闖進簽押房内,神色慌張的前來禀報:“禀二位上官,有緊急軍情!”
張廷是一驚,急忙将目光從桌上地圖移開,擡頭問道:“什麽緊急軍情?速速報來!”
那親兵說道:“今日一早,我關城外數裏突然發現萬餘奴騎向關城進發,此時已經來到城下,說要借關而過,軍營中許多人已經開始潰逃,二位上官,快想想辦法吧!”
張廷是的目光有些焦急,與阿敏的協議,整個關城隻有他自己知道。
就連眼前的監軍王萬春,也是根本不知情的。
張廷是雖然不是遼軍的人,但他和馬世龍有交情,曾受馬世龍提拔,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薊遼總督馬世龍複職遼東總督,他是很高興的,在前幾日,張廷是接到了馬世龍從遵化發來的密信,令他嚴守口風,而且無論用何種方法,一定要将阿敏和這些東奴放出去。
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喜峰口守軍和正藍旗人馬打起來。
張廷是當時正在犯愁,萬一建奴從喜峰口出關,自己怎麽守住關城。
就憑喜峰口這點人馬,建奴一旦強攻,守是肯定守不住的。
張廷是沒有像馬世龍、孫承宗那樣長遠的目光,更沒有李順祖熟知曆史的被動技能,他接受馬世龍的提議,其一是與馬世龍有舊交,其二也是爲了他自己好。
在張廷是的角度來看,硬打一旦關城失陷,就算僥幸沒有戰死,日後也是要被朝廷問罪。
反正都是個死,倒不如試一試,置之死地而後生。
這件事說出去總歸不好聽,監軍王萬春那邊,張廷是一直蒙着他沒說。
因此聽到這個消息,王萬春第一反應是吓了一跳。
“建奴怎麽會突然打到關城下?”
“參戎,你給個話兒啊!”
王萬春急的手足無措,他畢竟是太監,沒怎麽經曆陣戰。
到關城之後,雖然和張廷是相處不錯,未行掣肘之事,但總歸是個麻煩。
張廷是見他吓成這樣,心中頓生一計,向親兵道:“看清楚那些建奴的來頭了嗎?來了多少人,爲首的人打着的,是誰的旗号?”
親兵也不知道這件事真正的内情,隻是下意識的把話往誇張了說。
“小的方才在關城上看,奴騎浩浩蕩蕩,遠至天邊,少說要有數萬人馬!”
“爲首打着鑲藍旗的旗纛,怕是奴酋阿敏親自來了,要打從喜峰口出關!”
王王春本就害怕關城失陷,聽了,更是驚得合不攏嘴。
他搞不清狀況,一時慌亂無比。
張廷是見氣氛烘托差不多了,這才是屏退左右,對王萬春說道:“王公公,如今軍情緊急,在下有一個辦法,可保關城無虞,就是不知當說不當說。”
王萬春火燒眉毛了,哪裏顧得了這些。
“快講快講!”
“都這個時候了,還繞什麽?”
張廷是湊近幾步,附耳低聲說了幾句,王萬春聽了,立刻就是滿臉的狐疑,他站在原地眼珠轉了半天,聽到府衙外的亂象,這才是轉念回來。
“這”
“這能行嗎?”
“要是被京中知道了,這可是暗通建虜的大罪啊!”
張廷是呵呵一笑,冷冷道:“王公公,都到這個時候了,咱們也顧不上這些了,奴酋阿敏親自帶着大隊東奴來了,咱們關城的情況您也知道,怕是半個時辰都堅持不到。”
“東奴攻城也是失陷,界嶺守将是什麽下場,前車之鑒,還在眼前啊!”
“橫豎是一個死,我們倒不如賭一賭,萬一奴酋隻是想要借道而出呢?”
“此事隻有你我二人知道,到時候大可以上奏朝廷,說是小隊奴騎引兵攻關,被我等攔截,再随意找點什麽人頭送到戎政府去封驗,這件事也就搪塞過去了,我們不僅不會有事,還能立上一場小功。”
“公公您不是也總想着,把守關城乃是非之地,想調回京師嗎,這就是時機!”
王萬春還在考慮,府衙外又跑進一名親兵,大聲喊道:“不好了,二位上官,大營炸營了,許多軍卒聽聞東奴大軍已到城下,接連潰敗,現在已經走了一千多人了!”
張廷是一愣,這也是不小的事情了,立即喝道:“攔住他們啊!”
那親兵委屈說道:“小的攔不住,就連一些城中的千總、百總都是不見了!”
“一群膽小如鼠的家夥!”張廷是轉頭看向王萬春,催促道:“公公,您要立刻下決定了,時不我待,再拖一會兒,我怕輪不到我們主動開城,東奴就打進城了!”
王萬春想想覺得也是,守也守不住。
阿敏主動說要出關,意思就是沒想強攻,萬一他真是路過呢,這豈不是渡過一劫嗎?
他咬牙道:“就依你說的辦!”
兩人商定統一口吻,便是急忙出了府衙上馬,王萬春去軍營安頓局勢,張廷是則是直奔城頭,打算依照馬世龍的密令,放阿敏出關回國。
“開城!”
鑲藍旗固山額真屯布祿也是面色愠怒,向喜峰口關城上大喝一聲。
響亮的話音回蕩在山脈之間,但關城上依舊寂靜得有些可怕。
屯布祿轉身與阿敏對視一眼,見到了後者眼神中的戒備,也是緩緩将手伸向腰間,其身後的一萬餘正藍旗女真騎兵,也都是開始布置陣型。
可就在這個時候,喜峰口的關城之上,緩緩落下一吊籃筐。
籃筐僅能供一人容身,阿敏和屯布祿這些女真人都是人高馬大,想站進去需得蜷縮身體。
“請二貝勒上城談話!”
城頭,垛口之後,傳出一道聲音。
屯布祿看了看籃筐,轉頭道:“二貝勒,這些明國人,是在故意譏諷我們,要不然我們就攻關算了,雖然要有少許傷亡,但一定能拿得下來!”
阿敏還在猶豫,攻關損失的都是他的人馬,到時候回去皇太極的勢力更大了。
正在猶豫間,卻聽關城上方一陣哄鬧。
“混賬!我讓伱開城門!”
“可是參戎,開城萬一東奴”
“滾!我親自開門!”
城頭響起幾聲争執,随後城門緩緩打開了。
把守關城的明軍,看着這些東奴騎兵,滿眼都是畏懼。
阿敏與屯布祿對視一眼,都是松了口氣。
對他們來說,實在也是不想打這一仗了,死傷的都會是他們鑲藍旗的嫡系,少一個人,他們回國後的地位就會減弱一分。
屯布祿笑道:“看來這個李順祖,在遼軍中還是有些能量的,喜峰口居然真的開門了,二貝勒,我們接下來如何行事?”
“他李順祖遵從協議,我阿敏也不能做那背信棄義的事!”阿敏冷笑一聲,對一個小小的喜峰口,說實話,他也是真不太在乎。
下次想進來,随手就打進來了。
他大手一揮,向後用古女真語道:“傳令,快速過關,不得與把守關城的明軍激起任何沖突,這是本貝勒的軍令,違者斬首!”
下完這道命令,阿敏的眼中升起騰騰怒火。
“待本貝勒回國,還有一筆賬要和皇太極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