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幹什麽?”
“都是老爺們,别幹那磨磨唧唧的事,有話你就直說!”
吳惟英轉過身來,雖然話中狠厲,但腳步卻十分老實的沒再挪動一步。
“行,你想直說,那就直說。”
李順祖扔下手中通紅的匕首,站起身。
頃刻間,圍坐在大營之中的兩千餘神樞營兵将們,也都立即将手中的酒肉扔到地上,紛紛起身,引得整個京營幾乎崩駭。
很多京營的士卒都是混個官職俸祿,他們并不想外出作戰,更不想爲了接下來的沖突而殒命,因爲他們根本就對吳惟英那幫勳貴,沒什麽忠誠之心。
可神樞營不同,這兩千人,都是李順祖從廣渠門之戰中帶過來的,同吃同睡,對李順祖有着絕對的忠誠。
可以這麽說,這個時候,李順祖轉頭帶着他們去打京城,這幫人也是會毫不猶豫的跟随,就算明知是死,就算明知會被打上反賊的标簽。
如今神樞營的每一名軍官,下到普通把總,上到喻寬這些主将,都是李順祖一手提拔,他們知道李順祖這次回來是要幹什麽。
這對他們來說,同樣重要。
因爲今天戰死在灤河河岸的一千多人,都是昨天還和他們同吃同睡的生死患難兄弟,這種袍澤之情,已經遠遠超過了血親。
而李順祖對他們來說,不像是上官,更像是一個大哥。
大哥要替戰死的兄弟們出頭,他們沒有任何理由不去跟随!
“你、你要幹什麽?”
吳惟英看着李順祖一步步逼近,也是一步步後退,直到撞到了一名遼軍将領身上,退無可退了,這才是變得有些驚慌。
“李順祖,你這是要弑殺同僚嗎?”
“你别再過來了!”
吳惟英說着話,滿臉驚慌的抽出了佩刀。
但還沒來得及揮舞出去,便被李順祖一步上前,抓住手腕。
李順祖穩穩的捏住吳惟英的手腕,後者隻是個在京師混吃混喝的酒囊飯袋,看着身材不瘦,但又哪裏有什麽爆發力。
吳惟英的手中吃痛,佩刀也是嗆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李順祖,你不要胡來!”
“我們有事可以好好說!”
“好好說?”李順祖冷笑一聲,撿起地上掉落的佩刀,啧啧一聲:“這麽精緻的雁翅刀,配給你實在可惜了。”
“我戰死在灤河沿岸的那一千多名弟兄,你給他們機會好好說了嗎?”
“他們都有父母,都有親人,是我全營的生死與共的兄弟,你給他們機會好好說了嗎?!”
李順祖的脖頸之處,突然青筋直露,猛然暴起,上前一刀将佩刀刺進了吳惟英的胸中,面容漲紅,血色更加猙獰可怖。
“你給他們機會好好說了嗎?”
“一千多人,那可是一千多人!!”
“一千多條人命,割草一般就沒了,他們還在遼東的父母兄弟該怎麽辦?”
“吳惟英,你該死!”
“你”吳惟英的嘴角漸漸溢出鮮血,滿臉先是捂住了鮮血直流的胸前,又用滿是鮮血的手,緊緊攥住了李順祖的手。
“你你敢殺我?”
李順祖将捅進去的佩刀在吳惟英的腹中又轉了轉,惡狠狠道:“我不光要殺你,我還要把你的屍體抛去喂狗,你隻配得上這樣的下場!”
吳惟英的雙眼瞪得圓圓的,口中不停地呻吟着,身體漸漸開始抽搐,血液從他胸中狂湧而出,地上很快被染成了猩紅一片。
李順祖一臉厭煩的将吳惟英扔到地上,手中的雁翅刀還在滴着鮮血,冷冷的目視他在痛苦地掙紮,卻無法逃脫死神的魔爪。
最終,吳惟英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身體無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這般散發着死亡氣息的場景,令人心驚膽跳。
臨淮候李弘濟和一衆勳貴,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電光火石之間的區别,看着地上已經沒了任何聲息的屍體,全都是噗通一聲坐在地上。
直到李順祖将一張從灤河之戰正藍旗固山額真巴都禮身上搜出來的女真彙報信件仍在他們的面前,這才是明白,原來李順祖已經知道了一切。
李弘濟眼珠一轉,匍匐着上前,也顧不上什麽血腥髒亂的場面了。
他是一衆勳貴中最先反應過來的,大聲喊道:“吳惟英該死,吳惟英私通建虜,他該死!”
“李勳衛爲國除害,殺得好,殺得好啊!”
李弘濟的話,也給了其餘一衆勳貴子弟方向。
他們都如夢初醒一般,坐起身圍在李順祖身旁。
“我等回京,一定禀明陛下,吳惟英私通建虜之事!”
“還請李勳衛高擡貴手啊!”
李順祖漠然看着眼前匍匐求饒,沒有絲毫節操,給他們建立功勳先祖們丢臉的勳貴子弟,冷笑一聲,将雁翅刀扔到地上,雙膝跪地,面向蒼天。
“戰死在灤河的一千多名好兄弟,我李順祖,給你們報仇了!”
“願你們的在天之靈能得到安息!”
“隻要我還活着,我就一定不會讓任何人貪墨了屬于你們的功勞!”
殺了吳惟英,一衆神樞營将領和圍攏過來的遼軍将士們,都沒有任何歡呼聲,每個人的心中都是異常沉痛。
“請李勳衛準許我們加入神樞營!”
“李勳衛,收下我們吧!”
越來越多的遼軍兵将開始圍攏在李順祖的身邊,他們聚集在神樞營的周圍,這個曾經讓他們唾棄的名字,現在他們卻争相加入。
自嘉靖年建立以來,神樞營第一次被賦予了嘉靖皇帝對其命名的意義,三軍之精魂,李順祖的存在,便是遼軍的軍魂所在。
所有人都知道,擅殺勳爵,李順祖這次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大罪。
但他們都不在乎,他們隻知道,一個肯爲戰死士兵出面的将軍,是他們值得用命去追随的人。
“李勳衛,你殺了恭順候是爲民除害!是懲奸除惡,陛下會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們都會爲你證明的!”
“如果朝廷要抓李勳衛,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還有我!”
“還有我!!”
“甯遠伯!李勳衛是真正的甯遠伯!!”
一時間,人潮洶洶,數萬遼軍聚集在跪在地上的李順祖周圍,舉起刀槍,喊着他的名字,喊着李順祖還沒來得及承襲的爵位名稱。
他們的聲浪穿透了雲霄,一直傳到遠處的灤河岸邊。
在那裏,正有一千多名忠魂站在破敗的戰場上,遙望西方。
“禀中軍,李順祖殺了恭順候吳惟英!”
“但是在他的手中,好像是有一封從東奴正藍旗固山額真巴都禮身上搜出的信!”
何可綱站在遼軍大營的營牆上,看着對面的京軍大營中,其實也猜出發生了什麽。
“這封信說明不了什麽,通敵的也絕不是吳惟英一個,速速派人趕往山海關,這個冒冒失失的李順祖啊,現在能救他的,也隻有督師了。”
在他的身後,一名遼軍騎兵手持密報,揚起一地煙塵滾滾,從大營奪路而出,馬不停蹄的奔赴山海關。
那裏是薊遼督師孫承宗的駐地,在何可綱看來,李順祖的做法固然得到了整個遼軍的擁戴,但其實冒失而愚蠢。
現在李順祖的境地已經是九死一生,也隻有他的老師,身兼帝師的孫承宗可以挽救危局了。
感謝各位的月票和打賞,這幾天身在老家,身不由己,回去一定加更補上,暫定8号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