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麽毛病,不喜歡敲門?
李順祖心中罵了一句,蹙眉上前。
“我就是,你是什麽人?”
那兵士聞言松了口氣,上前說道:“可算找見您了,您快去看看吧,廣渠門已經亂了,弟兄們和遼軍快打起來了,城上都商量要放炮呢!”
放炮?
難道後金打過來了?
李順祖心下一涼,當下也顧不上别的事了,跟着那京營兵士急匆匆趕往廣渠門。
好在趙泰原本就是廣渠門提督,宅院所在也是距離廣渠門較近,沒走多久,二人便來到城上。
此時的廣渠門外,遼軍混合着各地逃難入京的流民,有的想進城,有的在讨饷,亂哄哄一片,就是沒看見有備戰的。
城頭,兩名身着武官服飾的人正在聽下屬彙報。
“今日一早,我城外突然發現大批通州方向來的難民,至少有數百人之多,後官道上亦是人頭攢動,遼軍大營鼓噪不已,都奔我廣渠門而來!”
二人是廣渠門的鎮守武官,官職都爲千總,隻不過職權上有區别。
一個是京營的千總,一個是專設于京師九門的千總,一般爲分區别,要在千總官職前加上“門”字,稱門千總。
官職上兩個千總都屬六品低級武官,但京營千總多由勳貴子弟充任,職權較大,地位較高。
門千總是幹苦差事的,幹活的是他,出事了找的也是他。
比如眼前這個一臉擔驚受怕的京營千總,就是應城伯孫廷勳。
應城伯一系屬靖難功臣武勳集團,先祖孫岩曾任朱元璋、朱棣兩任皇帝的貼身侍衛,随後在靖難之役中加入燕王派系,在協守通州時立下戰功,被冊封爲應城伯。
人家襲爵就沒李家那麽多事,看起來年紀也就十八九,一到成年就光速被冊封爲勳衛,現在比李順祖還小,但已經襲爵了。
二人聽完下屬彙報,隻看城下一片混亂,一時也搞不清楚狀況。
“你還在等什麽?”
“難道要等這些亂民和遼軍奸細進了城,你才關門不成!”
孫廷勳對着眼前的門千總大呼小叫,驚慌失措幾乎寫在了臉上。
“傳我的軍令!速速關閉廣渠門,升起吊橋!軍兵人等,都給我上城備戰!把炮架在垛口上,對準城下這些人,給我放炮,狠狠的放炮!”
傳令兵聽見,也是直奔城頭各處,高呼傳令。
門千總看着這位爺頤指氣使的,也沒什麽辦法阻止,畢竟人家是正牌的勳貴子弟,不是他這種小角色能招惹的。
廣渠門,意爲通達順暢。
作爲京師九門之一,城牆也是高大厚實、威武雄壯,城牆上旌旗林立,幾十個垛口間架着大大小小數十門銅鐵炮昂首待發,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城外嗚嗚咽咽的難民和遼軍。
“轟——!”
不知是誰,竟然真的發了炮。
猛然一聲巨響,将正在趕路的李順祖吓了一大跳。
城下的亂象爲之一滞,所有人都沒想到,京營居然真的敢對城下的難民和遼軍直接開炮!
寂靜過後,是更大的亂象。
難民們洪水一般向城内擁擠,遼軍們也都是抽出刀槍,寒光閃閃,鼓噪着就要攻城。
李順祖趕到這裏,連忙趴在垛口朝下望,這才松了口氣。
由于京營兵士平日不習陣戰,炮是朝城下放的,但居然歪到了遼軍的大營裏去了,炸毀了些許營帳,但并沒有人員傷亡。
這算是因禍得福了,李順祖火冒三丈,實在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李順祖揪着發炮那京營兵士的衣領,怒聲問道。
“我是新任的廣渠門提督,我還沒有發話,是誰叫你放炮的?”
“你的炮是打建奴的,不是用來打自己遼軍兄弟的!”
“他們在城外紮營駐軍,要守備建奴攻城,還要防着你們放炮嗎!”
那京營士兵也沒想到隻有他自己傻傻的真放了炮,當場被吓得不輕。
“提督恕罪,是、是爵爺下的令.”
李順祖聞言向後看去。
“爵爺,哪個爵爺?”
應城伯孫廷勳見李順祖看過來,也沒有什麽害怕之情,反而是上前頂了幾句。
“是我下的令,你能怎麽樣?”
确實不能怎麽樣,李順祖白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孫廷勳畢竟不是廣渠門的人,他的官職是京營千總,隸屬五軍都督府,李順祖雖然是廣渠門提督的職位,但官身隻是錦衣衛南鎮撫司,還管不到人家頭上。
管不了你這個應城伯,我總能管廣渠門吧?
既然管不了,晾着他就是。
門千總比較好認,在場穿軍官盔甲的就隻有他們三個。
李順祖來到門千總眼前,看了一眼城下,沉聲說道。
“先關門,帶上一隊軍兵,随我來。”
現在這種情況,不搞點狠的,是難以收拾局面了。
廣渠門出了這麽大的亂子,必須在崇祯那老小子知道以前把事兒平了。
不然那貨一個激動,怕是自己就業第一天就會光榮下崗。
門千總不明所以,但既然是新的提督到了,那也便是有了主心骨,跑下去傳令了。
街道上,矗立着一個規模不小的糧庫。
上有匾額,書“李氏丙庫”四個大字。
糧庫門前,站着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滿臉兇神惡煞,路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家丁們本以爲這是稀松平常的一天,直到街角轉來了一批急匆匆的官兵,尤其看清楚打頭那人的樣貌以後,他們更是滿臉的又驚又喜。
“少少爺?”
沒錯,李順祖這次來的,就是李家在京城的糧庫。
在記憶中,便宜堂弟李尊祖在京城主要做的是糧食和倒賣軍火生意,都是李家的産業,現在自己有難,來找做兄弟的幫點忙,這不過分吧?
本來家丁們臉上還是帶着久别重逢的喜色,但是下一刻,卻又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就連門千總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這李順祖把他們帶到李家的糧庫要來幹什麽。
“少爺你這是在幹什麽?”
“少爺你爲什麽要踹門?”
在衆人錯愕、不解的目光中,李順祖一腳踹開了糧庫的大門,然後轉頭,對廣渠門的軍兵們喊道:“都愣着幹什麽?給我搬!”
糧庫的李家管事連忙跑出來,攔在李順祖眼前。
“不能搬!這是李家的庫糧,取用需問過少爺!”
他口中的少爺,自然是掌管李氏在京産業的次子李尊祖。
“我是李家的長子,日後的甯遠伯!這些本來就是我的東西!”李順祖一把推開那管事,沒有理會他想要殺人的目光,轉頭冷冷說道:
“你回去告訴李尊祖,我才是李家的直系長子,他借的東西該還了。”
低聲說完,李順祖走上去幾步,站在台階之上,面朝一衆廣渠門軍兵。
“承蒙皇恩浩蕩,重新起用我爲廣渠門提督,爲報皇恩,我現在要以李家直系大長房之長子的名義,收回大長房的全部産業,支爲國用,爲陛下分憂!”
“此爲李氏在京丙字糧庫,全數捐到廣渠門,以供軍資!”
就連門千總都懵了,一臉的震驚。
如果說這是朝廷的糧庫,那肯定不能随便說搬就搬,但這是李家囤積的糧食,而李家真正的繼承者就在眼前,還是第一個踹開糧庫大門的。
這個時候去搬,不就是自己拿自己的東西嗎?
一直聽說李家一分爲三,長子承襲錦衣衛官職,但碌碌無爲,卻沒想到這一切都是謠言。
在這個亂世,給奶便是娘。
尤其李順祖這是在用李家的産業,在給廣渠門的駐軍提供軍糧。
一時間,門千總就差哭出來了。
他轉過身去,大聲疾呼:“提督大人高義!弟兄們,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