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筆這種事,曾經韓寒的例子已經證明,一旦被人咬上,想要洗回自己的清白,就和六子想要說清楚自己到底吃了幾碗粉一樣困難。
因爲根本就說不清。
蘇杭也絕不是一個會把自己肚子剖開的人,搞什麽以死明志。
因此,蘇杭最初覺得,這件事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冷處理。盡可能減少反饋,不給人追着亂咬的機會,然後,用時間來證明。
蘇杭沒想到,某些人根本不給他冷下來的機會。
周末的報道出爐後,緊接着,第二天,第二篇文章也緊随而至,還是《商都晨報》:《央視也被騙了》
副标題:“考分成疑的曠課少年,如何當得青少年楷模”。
這一次,攻擊的是蘇杭的學習成績。
文章還緊接上回,描述某個少年作家利益熏心,爲了盡可能賣出更多自己讓人代筆而來的小說合集,高二開學以來,一共沒在校園裏待過幾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曠課。
爲了讓讀者深信不疑,文章還将蘇杭過去一段時間的行程列成了表格。
從最初在商都萬卷書城的簽售,一直到10月底在羊城的巡回,最後給出的總結,所謂‘少年作家’,過去半個學期,在學校上課的時間可能連一周都不到。
然後就是轉折。
這樣一個爲了賺錢荒廢學業的曠課少年,在剛剛過去的河元二中期中考試中,再次考了729分的離譜成績,遠遠甩開年級第二名和第三名。
而且,據說本次考試的考題,難度還非常大。
這不正常。
根據明察暗訪,結合諸多證據,《商都晨報》的特約記者發現了一個驚人事實,某個少年作家的考分成績,很可能是作假而來。
爲什麽作假?
因爲少年作家被央視報道了,成了河元市的一個标杆,河元市不想失去這個标杆,河元二中也不想失去這個所謂的‘青少年楷模’,不僅如此,個人圖書正在大賣的少年作家本人,爲了賺取更多金錢,同樣不想讓自己的光環破碎。
最終結果,各方串通之下……
按照記者采訪某個‘知情人士’的錄音原話:“我們是閉着眼睛考,他就可能是開卷了,反正又不是高考,學校自己出的卷子”。
除了錄音,文章還給出了另外兩份‘證據’,或者‘推論’。
第一個,是‘少年作家’這次的語文成績,150分,作爲一個理科生,其他理科成績都沒有滿分的情況下,單單衆所周知最難滿分的語文,又得了一個滿分。
爲什麽這麽做?
顯然啊,還是爲了渲染少年作家的語文功底。
然而,這明顯弄巧成拙。
第二個,是這次的總分,729分,這與少年作家高一期末那份廣泛被宣揚的折合高考730分的成績,實在是太接近,接近到讓人一看就顯得刻意,假得讓人不忍直視。
如果說《商都晨報》的第一篇文章還隻是發酵的話,第二篇報道一出,新聞迅速爆開。
爲什麽?
因爲央視都被‘騙’了啊!
作爲全國電視傳媒的老大哥,出了這種事情,央視可是要丢一個大臉。
而且,出于太多不足爲外人道的原因,一方面,央視烏龍這種事,确實值得跟進,另一方面,諸多地方媒體,其實也很樂意看到一向強勢的央視……丢一個大臉。
結果就是,不止中原地區,連省外的諸多媒體,聽到消息之後,都開始紛紛轉載《商都晨報》上的報道。
并且紛紛派出記者,再次趕赴河元。
某個少年作家,這段時間炒得那麽火熱,既然真面目被揭開了,那肯定不止這兩份黑料。
這熱鬧怎麽能不湊一湊?
随着事情開始爆開,已經回到河元的蘇杭不得不重新審視《商都晨報》的兩篇報道,作爲當事人,或者受害者,仔細琢磨,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篇文章的老辣。
第一篇,隻是萬卷書城那邊明顯人爲的一次鬧劇,被晨報引用之後,立刻就變成了少年作家‘深陷’代寫醜聞。
關鍵就是其中的‘深陷’兩個字。
大部分公衆往往是懶于深究各種新聞細節的,隻看标題,‘深陷’了啊,潛意識裏就會認爲,事情已經發生很久,某個少年作家,大概被人質疑過許多次,才會這麽無法自拔。
然後……
再稍微浏覽一下文章,先入爲主,也就深信不疑。
都被人丢雞蛋了。
在古代,什麽人才被丢雞蛋,被押赴刑場的死刑犯才這樣。
這還能是假的嗎?
果然是一個欺騙公衆的家夥!
卑鄙之徒。
再就是第二篇,大标題,‘央視也被騙了’。
顯然也是深思熟慮。
央視已經定性的人物,地方媒體随便質疑,那叫對着幹,收拾你沒商量。
因此,取這樣一個标題,其實就是先替央視‘洗脫’一下:大哥,你沒錯,你隻是被騙了,錯的是那個欺世盜名的‘少年作家’,兄弟這麽做,也是爲了幫你挽回名聲啊!
面對《商都晨報》的诋毀,蘇杭這邊當然沒有坐以待斃。
博藝直接表态,将正式拿起法律武器,向《商都晨報》發起訴訟。
河元這邊,無論是市政府,還是蘇杭的學校,都紛紛通過各種渠道進行澄清。
然而,基本沒什麽作用。
趨勢已經形成。
什麽趨勢?
媒體的趨勢。
蘇杭前世就知道,媒體是習慣‘捧高踩低’的,當一個人被誇時,各方一擁而上,把對方捧到天上,然而,當你不小心跌倒,肯定也是一擁而上,紛紛上去踩幾腳。
記憶中,曾經九十年代的兩個經典商業案例,就是媒體捧高踩低的典型。
二者分别是‘秦池’和‘三株’。
本來都是迅速崛起如日中天的業界巨頭,一個年銷售額接近10億,另一個更是達到80億,然而,起因都隻是一篇涉及醜聞的報道,全國媒體一擁而上,狂踩之下,本來光鮮耀眼的兩家公司,都在很短時間内轟然崩潰。
面對迅速擴散開來的媒體輿論,即使已經頂着‘曠課少年’的名頭,蘇杭還是一周連跑了兩次商都,與鍾長林商量對策。
卻是無用。
短短幾天時間,鍾長林頭發都白了幾撮,因爲睡不好,眼窩也開始深陷。
博藝已經拿出了所有能拿出的證據,然而,其實也不多,主要還是蘇杭的手稿。但,哪怕博藝自己都覺得,這東西要造假,實在太容易了。
更何況别人已經認定你是假的。
鍾長林還去求了《商都晨報》的總編鄒西鄰。
不止一次。
電話打了,飯局約了,甚至還去對方報社門口堵門。
隻希望對方别再繼續。
留一線。
然而,人都沒見到。
倒是《商都晨報》的銷量節節攀升。
上周還隻是6萬日銷的一份報紙,因爲兩篇報道,迅速提升到20萬之巨。
現在的報紙普遍也有業績壓力,眼看如此甜頭,《商都晨報》直接在11月17日的周五這天給了一份預告,周末還有‘重磅’。
然後,第三篇。
這次是質疑蘇杭的商業天賦:《所謂廣告策劃,一場驚天鬧劇》。
文章給出的‘證據’同樣強力,直接以照片形式推出了一份人物關系圖:
少年作家協助‘策劃’的酒廠老闆,名叫鄭春。
鄭春,是河元首富陶丙立的好朋友。
陶丙立的女兒,陶暖瓷,是少年作家的女朋友。
少年作家的女朋友,再次幫助少年作家,成爲了一個‘廣告策劃大師’。
完美的一個閉環。
爲了讓這個‘閉環’更完美,私下裏,崔響還特意删掉了洪绫這一節。
報道一出,當天的30萬份《商都晨報》,迅速被一掃而空。
至此,某個少年前段時間還被央視廣泛宣揚的‘寫作’、‘學習’和‘商業’三大光環,全部都被推倒。
輿論也徹底在全國範圍内爆開,其他一系列跟進報道,緊随而至。
“……”
“原來是惡霸,逼迫同學離自己遠點,影響别人一生。”
“作家古鋪指責‘參商’抄襲自己舊作。”
“河元市政府禁止銷售《商都晨報》,意欲何爲?”
“不虛度的‘少年作家’,爲了金錢,全是虛度。”
“啓梁書迷當衆燒毀《數不清的流年》,後悔給‘參商’寫信。”
“《青旭》銷量大跌,博藝自食其果。”
“南郡超群書城經理表示,永遠不會允許參商作品進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