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入股,敲定方向,随後又開始讨論各種具體的經營事項。
目前最緊要的一件事還是擴産。
前幾天電話中有過溝通,鄭春已經确定了一個目标,位于工業路西邊桑河南岸的嵩林酒業。
這是一家年産能力可以達到2000噸的市屬酒廠,與桑河酒業一樣,都是主打低端。不過,因爲近些年經營不善,嵩林酒業目前每月生産白酒還不到50噸,企業300多名職工很多時候都是直接發放白酒當做工資,自己搬回家,賣了補貼日用。
如果沒有太大扭轉,嵩林酒業倒閉也是遲早。
因此,市裏也很希望鄭春能接下嵩林酒業,算是甩掉又一個包袱,等企業活了,還能獲得稅收。
如果不是蘇杭提醒要‘清楚明白’,鄭春差點直接接管。
不過,因爲雙方都是有意,進度倒也不滿,目前已經初步理清了嵩林酒業的基本狀況,企業資産初步評估爲500萬元,銀行貸款370萬,拖欠職工工資80萬元。
就是說,桑河酒業隻需要出資50萬,就能拿下這家酒廠,同時也需要背負相應的債務。
當然,事情不能這麽簡單而論。
鄭春和陶丙立相熟,有化肥廠的案例在前,這邊一方面還在繼續深挖嵩林酒業會不會還有其他隐藏債務,一方面也在仔細評估嵩林酒業的生産設備狀況。
畢竟之前的日常産能隻有企業設計産能的四分之一,許多生産設備都閑置多時,可以想見,就算還能使用,也需要先行投入資金進行更新維護。
另外,關于貸款和拖欠,這邊也不能是多少就背多少,能讓市裏剝離一些,當然最好。
還有企業原本的管理層。
鄭春也希望市裏能夠接收,他可不希望留下一群大爺。
總之,還是不能急切。
拿下嵩林酒業之前,鄭春的想法,對于不足的産能,暫時還是從其他酒廠買入基酒,哪怕折騰一些,成本難免提高,也總比錯過了這一波開拓市場的機會要強。
還有下一步的營銷。
這一點,鄭春和蘇杭很快讨論出了一個結果,等拿下嵩林酒業,産量有了一定的保證,就開始在省台進行廣告投放,目标瞄準中原全省市場。
當然,堪稱利器的‘送戲下鄉’也不會停止。
兩者一個是廣泛撒網,一個是精準開拓,可謂相輔相成。
再就是,這些事情都需要面臨的另外一個問題。
資金。
蘇杭入股的100萬,肯定會投入到擴張和生産之中,這卻不夠,因此,鄭春估算,接下來還要陸續再從銀行貸款200萬元。到時候,以并購嵩林酒業之後全新桑河酒業800萬元的淨資産計算,總債務将達到700萬,負債率接近90%。
不過,隻要不出現太大狀況,這并不是問題。
因爲按照明年順利兼并嵩林酒業後的3000噸基礎産能計算,鄭春就有信心将營收做到1500萬以上,哪怕桑河酒業的毛利較低,按三成計算,也有450萬,足夠支付稅收、利息和部分到齊賬款。
更何況,3000噸,可不是桑河酒業的最終目标。
這隻是一個開始。
其他不說,隻是河元一個縣級市,白酒市場容量就達到5000噸,其中7成,也就是3500噸,都是低端白酒。
再說整個中原省,一百多個縣,根據官方數據,1994年度的白酒市場規模是46萬噸,同樣的7成低端,則是一個32萬噸的龐大市場。
因此,不說其他外省,隻是中原一地,桑河酒業隻要做好了,都能把自己翻滾成一個數萬噸級别的一線巨頭。
大家讨論着這些,鄭春也越發肯定蘇杭的發展策略。
與其和無數同行打破頭地去争搶那三成的中高端領域,不如專心開拓另外高達七成的低端市場。
低端市場的競争當然也很激烈,但,隻要打出了品牌,相比其他無數默默無聞的地方酒廠,以及更多的散裝作坊,桑河酒業簡直可以碾壓。
就像牛欄山。
雖然上不得台面,但人家好歹也是全國知名,同樣價位的一個貨架,其他是一些根本沒聽過名字的小牌子,中間夾着一個挺眼熟的牛欄山,消費者如何選擇,完全可以想見。
這一場夜話到了最後,鄭春又問及企業管理。
跟着喝了酒,蘇杭已經微醺,思維卻越發活躍,回憶前世閱讀過的諸多經管書籍和名人傳記,給出了讓半醉裏的鄭春都牢牢記住了很多年的一段話。
想要經營好一家企業,從來不需要什麽太高深的理論。
要做的,隻是摳細節。
就桑河酒業而言,大家要做的,就是不斷去‘摳’一枚瓶蓋、一個紙箱、一張宣傳海報、一條更短的送貨路線、一種哪怕将出酒率提升0.1%的全新技術,如此種種,最終讓一家企業的效率更高,成本更低,産品品質還能更好。
然後,就是成功。
記憶中無論是國外的沃爾瑪,還是國内的娃娃哈,其實都是如此。
就說娃哈哈。
千禧年之前崛起的一連串飲料巨頭中,其他大部分都是昙花一現,要麽轟然隕落,要麽半死不活,爲什麽娃哈哈能夠長久興盛?
老宗有什麽秘訣嗎?
有。
比如,親自到第一線做市場調查,一個老太太說一種飲料瓶子太小,有大瓶就好了,老宗記在心裏,又一番調研,認爲可行,很快推出了大瓶。
比如,親自到一線車間,發現灌裝線上果汁注入太滿,不僅增加消耗,還可能在溢出後出現殘留黴變,于是立刻就召集團隊進行調整。
這是什麽秘訣?
還是簡單的兩個字:細節!
高深嗎?
不高深。
完全沒有技術含量。
然而,就是這些零零碎碎的不起眼,讓一家企業興盛了幾十年。
小院深夜的堂屋内。
蘇杭挑這個時代能說的一些案例仔細說過,鄭春聽得更加興奮,還要找紙筆,打算記下來。
蘇杭讓母親上樓拿下某個妮子買給自己的一刀宣紙,還有筆墨,沒有寫鄭春想要的那些,而是挑了重生當天上台默寫的《勸學》中的一句,稍作修改,寫成了一幅字送給鄭春。
積跬步以至千裏,積小流以成江海。
淩晨。
終于送走鄭春,收拾着桌上碗碟的何芬本以爲今天就算結束,對于兒子之前在酒桌上的侃侃而談,她内心裏也隻有無比的驕傲。
然而,當父子倆送客人離開後返回,丈夫掏出厚厚一疊期貨交易單據,以及,最重要的,一張顯示有109萬元巨款的存折,何芬剛剛産生的一點困意,瞬間又消失不見。
鄭春提出用兒子的版稅合約做抵押貸款100萬,何芬在旁邊也是聽到了的。何芬也知道,隻是按照目前的印量,兒子憑借一本書,就能賺到一百多萬。
可那些都沒有擺在眼前。
當下的109萬,卻就在一張實實在在的存折上。這可是能立刻取出一大堆實實在在鈔票的啊!
仔細看過那些其實根本看不懂的交易單據,又詳細詢問了父子倆所謂期貨炒作的過程,再轉向一直握在手中的存折,何芬才算相信下來。
腦子還是有些暈。
這麽暈乎片刻,與父子倆一起圍坐在裏間小桌旁的何芬終于道:“這樣……家裏投資鄭春那酒廠,是不是就不用再貸款了?”
蘇全民下意識點頭,想起一件事:“就是……我答應了葛蕾蕾那妮子,要把錢轉去她一個親戚任職的銀行,怕是要食言了。”
葛蕾蕾是誰?
何芬抓住了一個名字,轉向兒子。
蘇杭沒解釋母親的疑惑,而是搖頭:“爸,我們不用這筆錢,還是按照鄭叔說的,嘗試向銀行貸款。”
何芬頓時有些急:“小杭,有錢怎麽還貸款呢?”
蘇全民也不理解,看向兒子,想了下,還試探道:“你不想讓老鄭知道這筆錢?”
“不是,”蘇杭搖頭,還帶着笑:“爸,媽,教你們一個道理,能用别人錢做生意的時候,千萬别用自己的。”
“這是什麽道理啊,”何芬立刻不同意了:“而且,用你的版稅合約做抵押,還不是我們自己的錢?”
“隻是抵押而已,我那份版稅合約價值可不止100萬。”
何芬道:“那咱們就更虧了。”
蘇杭正要繼續解釋,蘇全民卻是看向妻子:“行了,小杭既然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難道你覺得自己比咱們兒子懂得還多?”
“我就是覺得……”何芬想了下,沒覺出來,轉向兒子:“……小杭,酒廠那邊貸款,那,這筆錢呢?”
說着又示意手中的存折。
蘇杭想到當初在圖書館與剛剛完結的綠豆期貨一起想到的明後兩年兩次股市上揚,說道:“肯定不會閑着,我會找其他投資機會。”
投資股市是一個。
另外,如果還有其他合适的項目,蘇杭也不會錯過。
何芬對此沒有多問,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鄭春剛來時提到,建議咱們家換一套好點的房子,還說最好搬去城西和他家做鄰居,而且,最近的一些客人,也都說咱家太小了,該換一換地方。”
這麽說着,何芬還看向丈夫。
丈夫回來晚一些,沒聽到鄭春剛到時的建議,另外一些,因爲總是在商都,也知道不多。
蘇全民倒是又看向兒子:“小杭,你的意思呢?”
何芬同樣轉向,還露出笑容:“就說暖瓷那妮子前幾天送來的一堆東西,我隻能把樓上東屋騰了滕,才算放得下。小杭,就算爲了你寬松些,也該換換地方了?”
父母都明顯意動,蘇杭卻有些沉默。
片刻後才看向父母,蘇杭道:“爸,媽,如果搬走,就不能和謝叔、洪伯他們當鄰居了,還有張溢他們家……”
蘇杭這麽一說,夫妻倆都怔了下。
蘇全民先笑起來,對妻子道:“小杭倒是比我們還念舊。”
“怕是舍不得洪绫整天來滾他床單吧,”何芬也笑:“對了,還有甘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