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和父親打電話,聽那邊說起昨晚的飯局,鍾長林終于反應過來,嘗試套話,可惜選錯了狀态。
灌酒之後才問。
蘇杭知道,父親是實誠人,如果鍾長林在他清醒的時候多問幾句,說不定就露餡了。
就像上次副校長女士那樣。
然而,卻選擇了自以爲父親快要喝醉的時候。
父親的應對也很簡單,順勢假裝喝多了,一臉驕傲地誇自己兒子,這倒是真心流露,再問這段時間在商都幹什麽,也是醉後的驕傲,不管怎麽問,卻隻給了兩個字:
瞎忙。
蘇杭都能想像鍾長林無語的模樣。
然後說起其他。
剛收到了一大包信件,一千多封呢,足夠蘇杭回去好好集郵一番。
語氣裏還是滿滿的驕傲。
蘇杭也很喜歡父親能爲自己驕傲的感覺。
另一件事,商交所的綠豆期貨價格,最近幾日已經超過了3800元,自家賬戶的資金累計也接近90萬元,就算今天動作不大,下周,或許隻是一個大漲,就能突破百萬。
父親再次向蘇杭确認,是不是過百萬立刻就走?
蘇杭很确認。
到時候,不用通知自己,過了百萬,立刻清倉。
連帶銷戶。
以後都不會再涉及。
父親鄭重答應下來,轉而又說起另外一件事,最近在圖書館借了幾本書,都是和白酒相關的。
蘇杭已經在電話裏和自家老爹談過入股桑河酒業的事情,父親也很贊成,畢竟一下子賺到那麽多錢,之前還琢磨該怎麽花呢。
花不完啊!
兒子倒是輕松想好了去處,投資一家酒廠,這……雖然不懂,但也相信兒子。
挺好。
然後,這是開始準備了。
期貨的事情完結,再幫兒子打理白酒生意。
蘇杭有些感動,卻也問起,就沒想過做點其他的?
還透露之前的念頭。
想着父母一起開一家小飯館,憑借自家老爹的手藝,肯定會很紅火。
那邊說做不來。
還是兒子的事情要緊。
蘇杭有些感動,還有些傷感。
怎麽可能做不來呢?
曾經做了那麽多年。
不過,倒也沒再多說。
當初想的是,讓父母以一種很輕松的态度開一家小飯館,不閑着就是,但再想想,以老一輩的性格,參考曾經,肯定還是會把自己折騰的很忙碌,起早貪黑。
現在,換一下,或許也不錯。
鄭春那邊,父親過去了,總不可能也讓他起早貪黑。
這邊說完話,挂了線,又打到河元家裏。
想老媽了。
接電話的卻是洪绫,很驚喜地說自己被開除啦。
沒心沒肺的語氣。
不想理會某個瘋女子,聽到這個,等母親接過話筒,還是多問幾句。原來,最近河元那邊客人多,又是奔着‘送戲下鄉’去的,這邊就拉洪绫去參加飯局。
禍水那麽漂亮。
難免是非。
然後,又潑人家酒了。
還說瘋話。
說自己有男人了,叫蘇杭,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參商’。
沒鬧大,隻是被停了演出。
不過,事情卻傳得有些開,連街坊鄰居都知道了。
母親說着,旁邊一個還裝可憐,說沒工作啦,名聲也毀啦,以後某人不養她,就隻能露宿街頭,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有個叫‘參商’的,不要她了。
露不露宿街頭先不說,蘇杭倒是揉了揉額頭。
傳開了……
開了……
了……
姐姐啊,我的名聲也毀了吧?
電話另一邊,何芬感受到自家兒子的苦惱,隻能說點高興的,說家裏收到了很多信,張興國這幾天都是一包一包地往過來送,丈夫那裏也有一大包,昨晚打電話說的。
等着蘇杭回去集郵。
知道了。
方薇來敲門,一起來到餐廳。
這是抵達鵬城的第二天,落腳處是一家位于海邊的五星級酒店,據說還是這座城市的第一家五星級。
蘇杭單獨一個套房。
已經這麽奔波,不需要再給鍾長林省錢。
餐廳位于頂樓,可以眺望周圍的風景。
1995年的鵬城,雖然是這個國家精心設計的盆景之一,還是給蘇杭一種……嗯,很懷舊的感覺。
滿眼都是年代。
如同這段時間經曆過的許多城市。
蘇杭也思考過,大概明白,是建築風格的緣故。
十幾二十年後各種大都會的現代感,除了燈光,還有很重要的一個,玻璃。
于是,到處都是光。
這年代,物質還很匮乏,玻璃碴子都能論斤賣,不像後來根本沒人收,因此,建築材料普遍還很傳統,也就少了很多記憶中的那種鮮亮。
前一天的簽售已經結束,今天的日程是接受采訪。
不同于之前在北方的巡回需要博藝花心思聯絡,這次很多媒體都是主動上門,不隻是報紙,還有電台和電視台。
蘇杭在滬市時就錄制過一個電台的訪談,感覺很稀奇,如同經曆一種很久遠的東西。
忙碌着,轉眼一天結束。
傍晚時分。
再次出發,目标是這次巡回的最後一站,距離鵬城一百公裏的羊城。還是不給鍾長林省錢的策略,兩三個小時的車程,依舊選擇了軟卧。
其他人在别處,四人的包廂裏隻有蘇杭和方薇兩個。
火車在夜幕中穿行,方薇與少年對坐,安靜地陪他看了一會兒窗外不時閃過的燈光,還是忍不住轉向對面,開口道:“最近很累吧?”
“有些,”蘇杭收回目光,打量着姑娘的漂亮小方臉,笑道:“不過,主要還是遺憾。”
男孩看過來,方薇就有些想躲,堅持着沒扭頭,反問:“怎麽啊?”
蘇杭察覺到姑娘的目光閃動,再次轉向窗外,搖頭道:“太漂泊,都沒時間停下來看一看風景。”
雖然這年代城市沒有後來那麽多的光影,但也絲毫不缺少可看的東西。
畢竟新舊交替,可以探究的地方太多。
方薇笑着,跟随扭頭到窗外,卻道:“你要想停,肯定能停一停啊,你現在可是我們出版社的……大寶貝,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蘇杭也笑:“是啊,正常的少年作家,到我現在的程度,應該任性一些。”
方薇又看了某人一眼,重新轉頭,說道:“所以,你不正常啊。”
說着還想起最近。
最近……
這段時間,接觸的機會那麽多,然而,男孩似乎,有些刻意地和她疏遠着。
與喜歡讀詩寫詩還負責《青旭》‘詩情園圃’欄目的張琳一個房間,敏感又敏銳的姑娘,還看出了她的失落。
然後念了一句詩。
不是樽前愛惜身,佯狂難免假成真。
方薇當然知道。
郁達夫的。
而且,關鍵其實是後兩句。
曾因酒醉鞭名馬,唯恐情多累美人。
立刻就臉紅了。
張琳說得卻很有詩意:咱們的‘小王子’多好啊,你這隻‘狐狸’主動湊上去,都不願意馴服,隻想你自由自在。
方薇當時臉色更紅。
大家什麽都知道,誰都知道,全都知道。
都知道了。
還有。
小王子。
方薇覺得,真好,剛剛就想用來着,到嘴邊才換成了不倫不類的大寶貝。
唉。
自己真是隻膽小的狐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