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醫,您怎麽看?”
面對左輕侯就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江獄倏地笑了笑:
“就算真像張神醫所說的借屍還魂,我也能幫你把你女兒左明珠的魂再換回來!”
他聲音不大且平靜,但無形間卻有種令人信服的魔力和自信,令得左輕侯老淚縱橫,激動不已:
“多謝江神醫!小女就拜托江神醫了!”
“江神醫真是厲害,還能給人換魂啊!”
張簡齋陰陽怪氣道。
他不認識江獄,江獄在武當的消息也還沒傳過來。
左輕侯能夠知道江獄,是他朋友飛鴿傳書給他,他才在半路截住了江獄。
張簡齋作爲江南第一神醫,看到江獄這樣一個小年輕如此狂妄,哪裏忍得住。
他知道左輕侯專門去把江獄找來,必然有幾把刷子,但他可不認爲江獄的醫術能夠勝過他。
“借屍還魂是你說的,我可沒說左小姐是借屍還魂!”
江獄望着張簡齋,意味深長道。
左明珠根本沒有死,哪來的借屍還魂,而張簡齋作爲給左明珠治療了一個多月病的神醫,不可能連左明珠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左明珠能夠假死騙過左輕侯,然後又複活過來,可以說全靠張簡齋從旁輔助。
感受江獄的眼神,張簡齋心中一咯噔,有種被看穿的感覺。
“張簡齋,你治不好我女兒,說什麽借屍還魂,這裏就不勞你大駕了!”
左輕侯本來就心急如焚,生氣說道。
“既是如此,老夫就此告辭。”
張簡齋臉色沉了下來,就要拂袖而去。
“二哥和張神醫何事大動肝火,有事好商量,切切不可意氣用事。”
一道沉穩而富有感染力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江獄目光望去,就看到一個痞帥的男人邁步進來。
他雙眉濃而長,充滿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雙清澈的眼睛,卻又是那麽秀逸。
他鼻子挺直,象征着堅強、決斷的鐵石心腸,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翹的嘴,看來也有些冷酷。
但隻要他一笑起來,堅強就變作溫柔,冷酷也變作同情,就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了大地。
柳青青、葉雪和葉靈望着來人,眼中都露出一抹異色,此人容貌氣質,天下少有。
若不是已經有江獄珠玉在前,她們怕是都會被他吸引。
“兄弟,你來了!”
左輕侯激動上前,握着來人的手,目中似已有熱淚将奪眶而出。
“二哥!”
“兄弟,來,我給你介紹,這位就是……”
“就是大名鼎鼎的天獄神捕江獄江神捕!”
男子望着江獄,微笑道:“雖然第一次見到江神捕,但可是久仰大名!”
“盜帥楚留香,威名震八方。”
江獄望着面前的男人,笑道:
“香帥的大名,我也是聞名已久!”
“江神捕果然神目如炬!”
楚留香笑了笑。
“既然香帥來了,不如先看看左小姐如何?”
江獄笑道。
楚留香沒有推辭,剛剛他來時已聽到些消息,知道借屍還魂之事。
他上前安撫一番,仔細詢問了‘借屍還魂的施茵’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後者說她病了一個多月,左輕侯大喜,然而對方卻說她躺的床不是這張,也不是這間屋子。
而且她的屋子絕對沒有花,她一聞到花粉就過敏,而且不喜歡陽光等等。
而左明珠很喜歡花,這屋子裏就有一盆菊花。
她見到這盆菊花,目中立刻露出憎惡之色。
她說家裏請了南張北王的王雨軒給她看病。
“王老先生什麽也沒有說,把過我的脈後,立刻就走了出去,家母就替我将被蓋好,叫我好好休息,切莫胡思亂想。”
“後來我像是做了個夢,夢到我的病忽然好了,就穿着那身衣服從窗子裏飛了出去,院子的人像是特别多,但卻沒有人看得到我,也沒有人聽得到我說話。
我心裏正在奇怪,忽然聽到梁媽放聲大哭起來,别的人也立刻全都趕到我住的那間屋子裏去。”
楚留香咳嗽了兩聲,道:“你……你自己呢?是否也回去了?”
“我本來也想回屋子去看看的,但忽然有一陣風吹過來,我竟身不由己,被風吹過牆,後來……後來……”
“後來怎樣?”
她長長歎了口氣:“真奇怪,後來的事,我連一點也不記得了。”
燈火雖已燃起,但屋子裏的陰森之意卻絲毫未減。
衆人都有些毛骨悚然。
越聽越感覺像借屍還魂。
“江神醫,你怎麽看?”
左輕侯看向了從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江獄,期待江獄給他一個解決辦法。
“左莊主不必擔憂,我現在就可以讓左小姐還魂!”
江獄笑了笑,大聲道。
張簡齋和左明珠都是心中一咯噔,但表面依舊不動聲色。
“還請江神醫施法!”
左輕侯驚喜拜道。
江獄走上前,在左明珠害怕的眼神中,伸手一指點在她額頭,道:
“左小姐,魂歸來兮!”
左明珠感覺江獄的手指并沒有什麽特别,她準備尖叫恐懼狠狠裝一波。
然而不等她開演,腦海中突然傳來江獄的話:
“左小姐,你也不想薛斌有事吧?”
“啊!”
左明珠驚呼,眼中滿是驚恐。
“明珠!”
左輕侯沖上來,一臉焦急。
左明珠望了眼江獄,帶着些恐懼,又望着左輕侯,顫音道:
“爹……”
“啊……”
左輕驚喜萬分,激動不已:
“明珠,我的乖女兒,你終于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爹,對不起,是女兒不好,讓你擔憂了……”
左明珠心中愧疚,她裝病這一個多月,可是把左輕侯給擔心死了。
“江大哥,你真厲害,一指就讓左明珠還魂了!”
葉靈抱着江獄的胳膊,眼中滿是震撼崇拜。
江獄其實隻是摸了下左明珠額頭,順便給她傳了一句話而已。
薛斌是薛衣人的二子。
薛衣人跟左輕侯是死對頭,大仇人,但偏偏左明珠和薛斌兩人搞在了一起。
而薛斌和施家大小姐施茵有婚約。
因此她們設計了這場借屍還魂的計策。
但這個計策想要成功施展,不僅要買通張簡齋等神醫,還需要施茵的配合。
恰好施茵不喜歡薛斌,也不想嫁給薛斌,而是跟一個叫葉盛蘭的小白臉相好。
爲了跟葉盛蘭在一起,她自然同意了左明珠的這個借屍還魂之計,并相互配合假死。
“江神捕果然厲害!”
楚留香看向江獄,他自然不相信什麽借屍還魂,而且根據他的觀察,左明珠剛剛根本不是複活,而是在演戲。
他看了眼張簡齋的神色,心中更加确定,張簡齋必然是配合左明珠演戲的。
否則左明珠無法假死騙過衆人。
而從左明珠剛剛驚恐的神色看,江獄應該掌握了左明珠的什麽把柄,使得左明珠不得不放棄演戲,承認自己是左明珠。
“明珠,這次多虧了江神醫,是江神醫救了你……”
左輕侯安慰一番左明珠後帶着左明珠來到江獄面前拜謝。
“多謝江神醫!”
左明珠盈盈一拜,心中卻有無數疑問,她很想問江獄怎麽知道她和薛斌的事,有沒有把薛斌怎麽樣?
但這裏顯然不是詢問的地方。
左輕侯大擺宴席,感謝江獄治好了左明珠,安排江獄在府中住下。
楚留香感覺此事有蹊跷,而左輕侯是他好兄弟,于是他準備連夜去施家莊查看一番施茵的情況。
既然左明珠用施茵借屍還魂,那麽此事必然跟施茵脫不了關系。
而在楚留香前往施家莊時。
左明珠也來到江獄房間,說是感謝江獄的救命之恩。
“你怎麽知道薛斌和我有關,你把薛斌怎樣了?”
左明珠進門之後,迫不及待問道。
“放心,我沒把薛斌怎麽樣,他依舊好好的在薛家莊。”
江獄看着左明珠,笑道:
“至于爲何知道你和薛斌的關系,拆穿了你的計劃,因爲我叫江獄!”
左明珠不再多問。
她自然聽說過江獄。
當今江湖中誰還能沒有聽過江獄這個名字?
尤其是江獄不僅武功蓋世,斷案如神,還被稱爲天下第一美男子,無數少女的夢中情人。
像她這樣的江湖大豪之女,又豈能不知道?
等武當之事徹底傳開後,江獄的名望還會更上一層樓,身上還将多一個神醫的标簽。
尤其是今天治好左明珠的怪病後,江獄的神醫之名,将徹底做實。
“你想做什麽?”
左明珠問道。
“我隻是受邀來治病而已,左小姐不必多想!”
江獄雙手一攤,意思是他不會管她和薛斌的事。
“我相信江神醫!”
左明珠深深看了眼江獄,告辭離去。
現在她的計劃被江獄打亂了,她得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江獄隻負責治好她的病,至于她的私生活等破事,才懶得管。
“公子,你怎麽治好她的怪病的?還有那薛斌是誰?”
葉靈從後面走出來,抱着江獄胳膊,一雙狐媚的眼睛滿是好奇。
“薛斌就是薛衣人的二兒子,左明珠的相好,其實她根本沒病,不過是裝的而已!”
江獄一把抱起葉靈,朝卧室走去:
“日後我再慢慢跟你細說!”
“嗯。”
葉靈俏臉嬌羞,腦袋埋進江獄寬厚的胸膛。
但很快。
她就柳眉一豎,因爲床上已經有個人等着她們了。
葉雪!
不過有之前的經驗,葉靈雖然不爽葉雪跟她搶,但也沒有辦法。
何況她和葉雪兩人聯手也被江獄打得落花流水,她一個人更不是江獄的對手。
她心裏也算接受了這個一個戰壕的戰友。
而在江獄與兩個美人風流快活之時,楚留香卻是感覺水深火熱。
他去施家莊碰到了夫人花金弓和少奶奶薛紅紅。
施家的夫人花金弓是出了名的母老虎,而少奶奶薛紅紅尤有甚之,因爲她是絕世劍客薛衣人的女兒,背景強大。
世上最倒黴的事就是遇到一條母老虎。
而更倒黴的事就是遇到兩條母老虎。
楚留香此刻就是。
不過兩條母老虎顯然奈何不了楚留香,楚留香挾持了她們,讓她們帶他去見薛衣人。
因爲楚留香來這裏不僅是爲了看左輕侯這個兄弟,更是爲了追查一個刺客組織的首領。
這個刺客組織的首領劍法高超,很像薛衣人的劍法。
楚留香懷疑跟薛衣人有關。
薛衣人少年時闖蕩江湖得‘血衣人’之名,俠義恩仇,殺人如草芥,就連憑借手中一雙無常鈎打遍南七省的‘殺手無常’裴環都是被薛衣人斬殺于勾漏山上。
薛衣人中年後已火氣清磨,退隐林下,但一柄劍卻更練得出神入化,不弱于白雲城主葉孤城。
隻是因爲他退隐江湖,名聲不如葉孤城、西門吹雪等人響亮。
……
第二天。
天色大亮,江獄看了眼懷中包容着她的葉靈和一旁的葉雪,扭了扭脖子,悄然抽身離開。
兩人睡得很沉,即便江獄起床也沒有醒來。
江獄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吩咐柳青青照顧她們,然後離開擲杯山莊。
既然來了這裏。
他自然是要去見識一下大名鼎鼎的薛衣人。
若是他沒有猜錯,楚留香估計也在。
果然。
當江獄來到薛家莊後,發現楚留香剛好和花金弓、薛紅紅到門口。
一到薛家莊,原本老實的薛紅紅就立刻威風了起來,跳着腳,指着楚留香的鼻子道:
“你有種就莫要逃走,我去叫爹爹出來。”
“我若要走,又何必來?”
花金弓眼睛瞟着他,冷笑道:
“膽子太大,命就會短的。”
薛紅紅剛沖進去沒多久,就聽得一人沉聲道:“你不好好在家侍候翁姑,又到這裏來作甚?”
這聲音低沉中隐隐有威,一聽就知道是慣于發号施令之人。
薛紅紅帶着哭聲道:“有人欺負了女兒,爹也不問一聲,就……”
那人厲聲道:“你若安分守己做人,有誰會平白無故地來欺負你,想必是你又犯了小孩脾氣……親家母,你該多管教管教她才是,萬萬不可客氣。”
花金弓已趕緊站了起來,賠笑道:“這次的事可半點不能怪姑奶奶,全是這小子……”
說話間,隻見名滿天下的絕世劍客薛衣人,已經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老人。
他面容清癯,布鞋白襪,穿着件藍布長衫,風采也沒有什麽特異之處,隻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光,令人不敢逼視。
薛紅紅和花金弓不認識楚留香,把楚留香當成了施茵的相好葉盛蘭,讓薛衣人收拾楚留香。
然而薛衣人根本沒有聽她們說什麽,他隻是瞬也不瞬地凝注着楚留香,忽然抱了抱拳,道:
“小女無知,但望閣下恕罪。”
楚留香也躬身道:“薛大俠言重了。”
薛衣人道:“請先用茶,少時老朽再置酒爲閣下洗塵。”
楚留香道:“多謝。”
“在下不請自來,不知道能否向薛大俠讨杯茶喝?”
江獄從後面走上來。
花金弓和薛紅紅看到江獄,眼睛一亮,本以爲楚留香這個小白臉已經很帥了。
沒想到又來一個更帥的。
薛衣人目光如劍,打量着江獄,眼中露出一抹異色。
他本以爲楚留香風采已經天下少有,沒想到又來一個,甚至尤有過之。
他看着江獄,微笑道:
“閣下風采照人,神氣内斂,江湖中雖是人才輩出,更勝從前,但據老朽所知,像閣下這樣的少年英雄,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想不到今日一下遇到兩個!”
“薛大俠過獎了。”
江獄微笑道:“在下江獄。”
“原來閣下就是最近名震江湖的江神捕,今日一見,果然非凡。”
“江兄,我們又見面了!”
楚留香招呼道。
“我就猜到楚兄在這兒!”
江獄笑了笑。
“這位看來就是香帥楚留香了!”
薛衣人聽到江獄的稱呼,立刻确定了楚留香的身份。
“江獄……楚留香……”
花金弓和薛紅紅瞪大眼睛,然後立刻變成了淑女模樣,看江獄和楚留香眼神放光,變得熱情起來,主動邀請兩人去做客,還要下廚。
薛衣人隻有裝作沒有聽到,咳嗽幾聲,緩緩道:
“久聞江神捕劍法天下無雙,而香帥雖不使劍,但天下的名劍,一經香帥品題,便立刻身價百倍!”
“老朽倒也有幾口藏劍,想請江神捕和香帥法眼一評。”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江獄和楚留香笑道。
花金弓笑道:“你們今天非但口福不淺,眼福更好。我們親家翁的那幾口劍,平時從來也不給人看的,連我都看不到。”
薛衣人淡淡道:“劍爲兇器,親家母今天也還是莫要去看的好。”
薛衣人帶着江獄和楚留香去看他的藏劍。
薛衣人的藏劍在一個很偏僻,很很隐蔽的石洞之中。
石壁上嵌着銅燈,陰森森的燈光下,隻見洞穴四面都排着石案,每張石案上都有個黝黑的鐵匣。
薛衣人捧着劍匣,似乎忘了身旁還有江獄、楚留香存在,他全心全意都已融入劍中,到了忘人忘我的境界。
此刻,原本平凡的老人變了。
劍還未出鞘,但江獄和楚留香已覺得有種逼人的劍氣刺骨生寒,這劍氣顯然不是“劍”發出來的。
這劍氣就是薛衣人本身發出來的!
薛衣人緩緩開啓了鐵匣,取出了柄劍。
這口劍形狀古樸,黝黑中帶着墨綠的劍身,并沒有耀目的光芒,隻不過楚留香遠在八尺外,已覺得寒氣砭人肌膚。
“锵”的一聲,薛衣人以指彈劍,劍作龍吟。
楚留香脫口道:“好劍!”
“香帥認得這口是什麽劍嗎?”
“昔日周室之名主太康、少康父子,集天下名匠,鑄八方之銅,十年而得一劍,便是那八方銅劍!”
“好,好眼力。”
薛衣人展示了幾柄劍,江獄沒有太大感覺。
雖然都是名劍。
但對江獄這個修仙者來說,也就那樣。
最後。
薛衣人又取出一柄劍。
這口劍烏鲨皮鞘,紫銅吞口,長劍出鞘才半寸,已有種灰蒙蒙、碧森森的寒光映入眉睫。
薛衣人手裏捧着這口劍,眼睛裏的光仿佛更亮了。
這柄劍就是薛衣人昔年的佩劍。
随後薛衣人又打開鐵匣,裏面竟然是一件陳舊的雪白長衫,胸口有一串血迹,但已經發黑。
這是薛衣人當年的衣服,血自然是敵人之血。
薛衣人目光如刀,一字一字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劍下無情,就是這柄劍,不知飲下了多少人的鮮血。”
他劍光一閃,忽然閃電般向江獄刺了出去!
旁邊的楚留香一驚,以前見到中原一點紅時,他已覺得他劍法之快,當世無雙;
見到帥一帆時,楚留香就覺得中原一點紅還不算是天下第一快劍;
見到那“白癡”時,楚留香又覺得帥一帆的劍法不算什麽了。
但此刻,楚留香才終于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快劍”。
薛衣人這一劍刺來,竟來得完全無影無蹤,誰也看不出他這一劍是如何出手,是從哪裏刺過來的。
楚留香自忖,若是這一劍要殺他。
他必死無疑!
那江獄呢?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