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植桐接觸工資發放已經有兩個月了，以前從來沒有在3号當天發放完畢的情況，因爲總有押運員在途回不來。
少數在外押運的同事都是由家屬代領的，唐植桐沒有爲難他們，隻要有其他同事作證确實是家屬，工資照發。
“沒辦法，這幾家家庭困難，父母跟着兒子過活，沒有城市戶口，那點錢買不來多少糧，都等着今天領了工資買糧呢。”作證的不是别人，正是方圓，他對大多數職工的家庭情況都清楚。
“……唉！”唐植桐張張嘴，最終隻是一聲歎息，自己有物資不假，但其中的糧食并不多，其他物資更是沒法說明正規來源，連自家都不敢明目張膽的拿出來吃，何況是對外人？
“且往前看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方圓也沒有好辦法，最大的指望就是院子裏的那塊南瓜地。
唐植桐無言以對，隻能點頭附和，在大勢面前，個人力量非常渺小，上個月提到的會議昨天已經開始，大人物都拉不回，何況是自己這無名之輩？
“圓哥，我想今天早走一會。我一直沒有個人印章，有點不方便，打算去刻一個。”無論如何，先把本職工作做好吧，唐植桐跟方圓提道。
“行啊，這是正事，去吧。”方圓爽快的同意了唐植桐的請求。
唐植桐檢查一下錢款，鎖上抽屜、鎖上門，騎上自行車直奔廠甸。
經過這一次工資發放，唐植桐将押運科的人員認了個七七八八，昨天幫着唐植桐貼通知的後勤股小夥叫秦路明。
盡管唐植桐還不知道秦路明的家底，但看那會來事的模樣，不像是普通百姓家出來的。
其實在接下來的幾年裏，最遭罪的就是不知變通、不會來事，死吃定量的人。
相較而言，那些舊時代的資本家反而過得比較舒服，總會有渠道能搞到東西，這不是瞎說，而是當事人幾十年後的自述……
唐植桐還留意了一下分揀股的那個姑娘，就萬向陽上次不斷瞅的那個，叫舒晴。
萬向陽此次領工資就排在那姑娘後面不遠處，目光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但唐植桐心裏有數，如果萬向陽不開口的話，他不打算貿然開口，先順其自然再說。
萬向陽領工資的時候，有外人在場，并沒有表現出特别熱絡。
唐植桐一路上，想着有的沒的，騎到來過的那家刻字合作社時，從空間裏掏出昨晚找出的一截檀木塞兜裏，走了進去。
合作社櫃台後面坐着的換了一個人，一斑白短發戴眼鏡的老爺子。
“師傅，勞駕，刻章什麽價？”唐植桐看換了人，換了稱呼，又問了一遍價。
“用什麽材質的印章？”老爺子從眼睛上方瞟了一眼唐植桐，開口問道。
“我自己帶了一塊，您幫忙瞅瞅能用嗎？”唐植桐從口袋裏掏出準備好的檀木，遞了過去，說話很和氣。
“木料不錯，能用，就是長了點，最好截下一塊來。”老爺子拿到手裏把玩了一下，說道。
“我想刻兩個一樣大小的印章，您這邊能加工嗎？”因爲還要給小王同學刻一個，所以唐植桐有意找了個長一些的邊角料，尺寸做别的不行，但刻印章還是綽綽有餘的。
“另一個備用嗎？可沒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印章啊。”老爺子有些意外，提醒道。
“您誤會，是兩個不同名字的人名章。”唐植桐解釋道。
“哦，那可以。放這？還是等着用？”老爺子摘下眼鏡，擡頭問道。
“等着用，您估摸着得多久？”唐植桐回複道。
“得打磨，兩刻鍾吧。兩個八毛錢。”老爺子又戴上眼鏡，拿起工具，準備等唐唐植桐應下就開始加工。
“行。這是我和我愛人的印章，勞駕您做成一樣大小，刻好名字後，再把兩個印章并起來，在側面刻上鳳栖梧桐的簡筆畫，每個章上一半。上方最好開個孔，方便挂一些。價錢上可以再加。”唐植桐一口答應下來，并提出了一個小小的定制要求。
“呵呵，還是你們年輕人有想法。不用加錢，我給你刻。你把名字寫下來吧。”老爺子聽了唐植桐的要求後，樂于成人之美，愉快的應下，指了指櫃台上的本子後，開始熟練地制作起來。
“那感情好，謝謝您呐。”看老爺子應下，唐植桐把兩人的名字規規矩矩寫下，調轉一下方向後，扶着櫃台專心的看起來。
篆刻是一門老手藝，起源時間非常早，在國内盛行大概也就這三四十年，再往後用的人就少了。
老爺子顯然是精于此道，雖然沒有刨子，但用刻刀找平的水準是一流的。
将木材處理好，老爺子拿起本子看了一眼名字，然後運刀刻起來。
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一會的工夫，兩方印章就刻好了。
老爺子試了試效果，才将兩塊印章夾起來，着手刻畫，邊刻邊說：“怪不得伱讓刻鳳栖梧桐，這是暗合了你名字呀。”
“嘿嘿，應個景，求個吉祥的寓意。”唐植桐沒有否認，老爺子年齡雖大，但手很穩，寥寥幾筆就刻畫的鳳凰栩栩如生。
“那我在另一面再給你刻個并蒂蓮吧，怎麽樣？”老爺子停下筆，從老花鏡鏡框上方看了一眼唐植桐，樂呵呵的詢問道。
“那感情好。”唐植桐看老爺子刻力不俗，鳳栖梧桐已經有了雛形，立馬答應下來。
幾分鍾之後，印章的兩面均已刻好，老爺子又給打磨了一番，确定沒有毛刺後遞給唐植桐：“你看看，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謝謝您。”唐植桐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畫好，字也好。
邊款是“一九五九年漱石刻于首都”，兩方印章都有，直至此時，唐植桐才知道眼前乃是篆刻大家陳老。
有了邊款，這兩方印章身價倍增，幾十年後賣個幾千塊錢不成問題，當然，唐植桐并不打算賣。
“謝謝您。一點心意，您莫嫌少。”唐植桐收好印章，從兜裏掏出五塊錢遞過去。
“說好八毛就八毛，祝你們白頭到老。”陳老沒接，從錢盒子裏找出四塊二，遞給唐植桐後，才将五塊錢收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