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青翠欲滴的草地随着地形起伏,成群的牛羊漫步其中,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
此地是哈密衛境内的巴裏坤縣所在,與蒙古大草原接壤,屬于典型的高寒區,四周山頂與天山一樣,終年白雪皚皚。
融化的雪水流下山來,彙聚成巴裏坤湖這片高原湖泊,又化作足足四十六條大大小小的河流,滋養着數萬平方公裏内的土地。
巴裏坤湖四周山巒起伏,水草豐美,湖中碧波蕩漾,湖面水霧彌漫,獨具“迷離蜃市罩山巒”的奇觀。
這裏自然資源豐富無比,其中包括豐厚的煤炭、芒硝、石油等戰略資源,加上其與蒙古草原接壤,算是一個戰略要地。
朱祐樘在開發西域時,自然不會放過這裏,故此巴裏坤城是西域都司,最先受到現代化工業洗禮的地區之一。
城中四處都是現代化房屋,優質的水資源、風能資源、光能資源,使得這裏的供水供電系統十分完備。
相對平整的地勢,大大降低了公路修建難度,故而此地公路四通八達,朱記商會也将悅來客棧和朱記百貨開到了這裏。
午間時分,一名身着米色休閑裝,手提長劍的英俊少年,朝着悅來客棧行去。
剛剛進門,卻被兩名黑衣人攔住。
“今日悅來客棧已被我們包下,公子還請另尋他處。”
黑衣人雖然面無表情,說話卻還算客氣。
少年打量了一番兩人,眼中露出一抹古怪之色。
這二人黑襯衫黑長褲黑皮鞋,臉上還各自架着一副大墨鏡,遮去半張臉,幾乎就差将“壞人”兩個字寫在腦門上。
雖說大明的安保職業,也大多是襯衣配長褲的打扮,光線過強的夏日,也會戴上一副墨鏡。
可至少他們是“黑白配”,也就是白襯衫配黑褲子,秋冬時節才會在外面加上黑色外套。
這是有其内涵在裏面的,代表他們屬于中立陣營,非黑非白,亦黑亦白,白中有黑,黑中有白。
他們不會因黑白之分對旁人出手,無論你是黑是白,他們都可以跟你交朋友。
可一旦你要傷害他們的東家,那不管你是黑是白,都是他們的敵人。
很少有人會黑襯衫配黑褲子,除非是職業刺客。
但即便是職業刺客,也隻會在行動時如此穿着,平時是不會這樣打扮的。
少年終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你們如此穿着打扮,不嫌太招搖了嗎?”
兩名黑衣人聞言一怔,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随即看向少年問道:“閣下是誰?我們如何穿着打扮,與閣下何幹?”
少年淡然道:“在下風長鳴,前來與獨孤教主會和,去通傳吧。”
少年正是從太原趕來的沈楓,然而他的存在,隻有魔教教主獨孤殘和少部分高層知曉,這兩個守門的小喽啰,顯然是沒資格知道的。
兩名黑衣人目光一凝,他們這次出行,乃是以商隊的名義,外人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沈楓既能一口叫出獨孤教主的名号,自然是知道内情的人,兩人對他的态度頓時變得好了幾分。
“如此,還請閣下稍候,我這就去通傳。”
其中一名黑衣人,走向客棧前台,提起電話撥出一個号碼。
“喂?”
聽筒中很快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黑衣人道:“門口來了位叫風長鳴的少年,說是前來與教主會合。”
“稍等。”
聽筒中爲之一靜,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顯然是那頭接電話的人,用手捏住了話筒。
幾秒鍾後,聲音重新響起:“帶他來教主的房間,态度客氣一些。”
“明白。”
黑衣人挂斷電話,回到門口,恭恭敬敬的微微欠身道:“風公子,教主有請,請随我來。”
沈楓淡淡點了點頭,跟着黑衣人進入客棧,乘電梯上到六樓,在六零一号豪華商務套房門口停下腳步。
此時房門大開,一名穿着一件黑色緊身背心,露出胳膊肩背的關東大漢,正站在門邊望着迎面走來的沈楓。
此人皮膚黝黑,體型高大,足有超過一米九,混身肌肉虬結,露出來的手臂,幾乎跟沈楓的大腿一樣粗。
他頭上隻有後腦勺留着一撮頭發,其他地方盡數剃光,那撮頭發被編成一條極細的辮子,也就是所謂的“金錢鼠尾辮”。
很顯然,此人并非漢人,而是一名女真人。
引路的黑衣人對那女真大漢道:“右護法,風公子到。”
“嗯,你去吧。”右護法随口打發了黑衣人,随即看向沈楓,攤開蒲扇般的大手,朝門内一伸道:“風公子請。”
沈楓對他點點頭,随即便徑直踏入房中,右護法緊随其後,關上房門後就在門口站定,雙臂環胸。
客廳内裏側的單人沙發上,坐着一名頭發花白,身穿藍色天心裝的老者。
而在老者所坐的沙發靠背後,還站着一名穿黑色天心裝,目光銳利如刀的中年男子。
老者正是魔教教主獨孤殘,見到進門的沈楓,他面帶微笑的道:“風公子不遠萬裏前來助拳,老朽感激不盡,請坐。”
沈楓也不客氣,一屁股在獨孤殘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将長劍放在茶幾上。
随後他身子後傾,後背靠到沙發靠背上,神态慵懶的道:“你不必感激我,我隻是沖仙兒的面子走這一趟,跟你們沒什麽關系。”
站在獨孤殘身後的中年男子,見沈楓對教主毫無敬意,臉色不禁微微一變,眼中隐現怒色。
站在門口的右護法,銅鈴似的眼睛也眯了起來。
獨孤殘卻并無不虞之色,親自提起擺在茶幾上的茶壺,給沈楓倒了一杯茶,面色不改的道:“話雖如此,風公子畢竟是來幫老朽的,老朽又豈是不知好歹的人。”
“老朽一向将仙兒視如己出,她能與風公子這樣的青年才俊在一起,老朽也是深感欣慰,還希望風公子能好好待她。”
說話間,他左手張開,茶杯竟懸空不落,再動作輕柔的用手背輕輕一擺,茶杯立時朝着沈楓飄去。
茶杯輕飄飄的飛過近兩米距離,落在沈楓面前,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杯中茶水更沒有溢出一滴。
“風公子請用茶。”
沈楓臉上的慵懶神色總算消散幾分,變得認真起來。
獨孤殘這一手,不僅體現出了先天境界的功力,還展現出了對真氣精細入微的控制力。
下馬威麽?
呵。
沈楓若無其事的端起茶杯,淡然道:“這個你可以放心,仙兒是我此生認定的人,自會用盡一切對她好。”
說完端起茶杯輕嗅,臉色更加舒緩幾分,随後又輕抿一口,讓茶水在口腔中滾動,最後才将茶水一飲而盡。
“好茶,想不到在這西域之地,還能喝到如此正宗的武夷山烏龍茶,這應該是林記出品吧?”
獨孤殘饒有興趣的道:“絲毫不差,想不到風公子年紀輕輕,竟還懂品茶。”
泡茶和品茶可以去除浮躁,讓人變得溫、穩、細、靜。
喜愛泡茶和品茶的人,就像茶水那股若有若無的幽香,恬淡而隽永,沉實而深刻。
他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果敢而堅定,也懂得享受生活。
通常是一些閱曆豐富,曆經滄桑的中老年,才能靜下心來泡茶品茶,年輕人卻很少有這個耐心,沈楓的确讓獨孤殘刮目相看。
沈楓雲淡風輕的道:“略知一二。”
說完放下茶杯,左手并指成劍,對着茶壺方向輕輕一挑。
一股茶水立時自壺嘴湧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标準的抛物線,精準的落入杯中。
水流入杯,沒有濺出哪怕一粒水花。
當最後一滴茶水落入杯中,茶杯内剛好是七分滿,與剛才獨孤殘所倒一模一樣,水位沒有高一分,也沒有低一分。
這一手看得中年男子和右護法瞠目結舌,心下暗自驚駭不已,他們甚至無法理解這種手段。
獨孤殘同樣是心下大震,沈楓的功力與他相比如何,他尚還看不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與他處于同等境界。
然而在對真氣的控制力方面,沈楓甚至還要略在他之上。
如此年輕的先天高手,簡直讓他歎爲觀止。
他情不自禁的慨歎道:“風公子好身手,與你相比,老朽這七十多年,簡直就是虛度光陰。”
沈楓再飲下這杯茶,這才開口道:“教主過謙了,說句實在話,在見到教主前,我并不是很看得上魔教,也不想跟你們扯上什麽關系,若非爲仙兒,我壓根不會跑這一趟。”
“可在見到教主後,我倒是對魔教有了那麽幾分興趣,我能擁有如今這一身修爲,是師門十幾代的積累所造就,教主卻是憑自己練到這般境界。”
獨孤殘臉上浮現出欣然的笑容,順勢問道:“未請教貴派是?”
沈楓搖搖頭道:“抱歉,我暫時還不能說出師門來曆,我隻能告訴教主,我跟飛哥來自海外。”
獨孤殘心中一動,他自然也知道,古往今來有不少修行到了盡頭,找不到前路的絕世高手,乘船出海尋仙。
莫非風長鳴和雲飛揚,就是這些絕世高手的後人?
能培養出這等尚不及冠的先天高手,想必他們背後的師門,定然也是超凡脫俗。
事實上,獨孤殘自己也是這樣一個,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走,修行已經到達盡頭的人。
魔教所掌握的功法中,最高也就能練到先天境界,吸納天地宇宙自然之氣的法門,魔教并不存在。
換言之,他們突破先天境界後,便隻能不斷積蓄功力,卻做不到更進一步,讓真氣進行蛻變,慢慢朝真元,乃至靈力的方向進化。
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獨孤殘認爲那已經不重要,他順嘴問道:“說起來,這些日子似乎沒聽到雲公子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忙什麽?”
沈楓無奈道:“半年前他不知道在哪遇上一個,資質根骨極其适合傳承他那一脈絕學的弟子,所以這半年來一直忙着教徒弟呢。”
獨孤殘恍然道:“原來如此,的确,名師難求,佳徒更是可遇不可求,一旦遇上自然要倍加珍惜。”
沈楓忽然好奇的問道:“據我所知,白天羽雖然号稱‘神刀無敵’,但他應該還沒到先天境界吧?”
“要知道先天後天猶如雲泥之别,他哪來的勇氣挑戰教主?”
聽到他這個問題,獨孤殘身後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冷笑道:“這世上盲目自信,乃至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并不少。”
獨孤殘卻是搖了搖頭,緩聲道:“左護法可不要小觑了白天羽,此人修爲雖未至先天,但他已然領悟屬于自己的刀意。”
“故而他的刀法威力極其可怕,足以發揮出能夠威脅到先天高手的威力。”
他對沈楓正色道:“說實話,老朽對上白天羽,并無必勝把握,所以才會通過仙兒,請風公子前來相助。”
“老朽并非要風公子幫我對付白天羽,我二人乃是公開約戰,公平對決,不可能假手他人。”
“老朽隻是希望,萬一老朽不慎落敗,風公子可以護住我教精銳,以免神刀堂趁機發難。”
“意”這種東西,是一種比修爲境界更加玄妙的存在,一旦領悟,便能讓自己的戰鬥力,呈幾何倍數暴漲,做到越階戰鬥。
其作用還不僅僅隻體現在戰鬥力上,影響是十分深遠的。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意”便等同于“道”,領悟了屬于自己的意,便是走出了自己的道。
這對先天之後的修行,有着無與倫比的好處,等于說尚未成仙,便已經得道。
領悟意之後,在很長一段修行途中,都不會再有瓶頸,修爲勇猛精進,毫無阻礙。
若沒有領悟意,雖說同樣不耽誤修爲的提升,但境界到那一步後,終究要被攔住。
領悟不了意,便無法“得道”,始終被攔在仙道的門外。
而已經領悟的人,那道門卻早已爲他們敞開,直接跨進去便是。
就拿李天心來說,他雖然掌握着許多種絕學,但他領悟的意,始終是“以殺戮之名,行正義之舉”。
所以無論他施展何種絕學,使用何種兵器,都會殺氣騰騰,殺意沖霄。
但同樣是“以殺入道”,李天心的殺,卻跟那些絕情絕性,絕憐絕愛,絕親絕友,乃至絕天絕地的無情殺道截然不同。
他這是有情的殺道。
殺生爲護生,斬業非斬人。
殺戮世間邪惡,保護世間良善。
這就是李天心的意,也是他的道。
被稱爲“翻版李天心”的荊無命,走的同樣是這條道。
也是領悟了此劍意,他才水到渠成的領悟出奪命十五劍。
聽了獨孤殘的話,沈楓皺眉道:“比武決鬥,氣勢和信心也是一個重要因素,教主尚未開戰便已失去必勝決心,這場決鬥還用打嗎?”
獨孤殘認真的道:“并非老朽毫無信心,而是作爲一個大勢力的領袖,必須未慮勝先慮敗,此乃對追随老朽的兄弟負責。”
“白天羽的刀意雖強,老朽這七十年武功也不是白練的,又豈會怕他一個後生小輩?”
沈楓眉頭舒展,颔首道:“有道理,既如此,幹脆咱們就一勞永逸,趁機滅了神刀堂,徹底一統關東武林。”
獨孤殘心中一動,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林仙兒這步棋,可謂是他作爲魔教教主以來,下得最妙的一着。
左右護法也是眼前大亮,若沈楓趁着教主與白天羽決鬥時,對神刀堂和萬馬堂的人下手,勢必會影響到白天羽。
如此一來,本就勝率更高的教主,豈不更是萬無一失?
看着獨孤殘幾人臉上露出的笑容,沈楓也笑了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