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堅的作爲，已經不是違背道德的問題，而是違法犯罪。
大明律對通奸是判得很重的，更别提“扒灰”這種亂輪之事。
若是雙方自願，一旦被告發，公爹便要被判“棄市”，即斬首示衆，兒媳則是浸豬籠。
若是公爹強迫兒媳，被兒媳或兒子告發，則公爹單方面被判棄市，但若查明是誣告，則誣告者被判絞刑。
若公爹強迫兒媳，事後卻不是兒媳自己或兒子告發，而是由旁人告發，則視兒媳爲包庇，公爹被判棄市，兒媳杖八十，徒三年。
若兒媳要告發，被婆家威脅或迫害，被娘家或旁人告發，一經查實，滿門抄斬。
這就是大明律對于扒灰案的判罰方式，在這方面，仁義山莊的處置跟官府是一緻的。
因爲“扒灰”這種事，實在太挑戰道德底線，是這個時代的普世價值觀所不能容忍的。
不過這種事很少有人會告發，正如之前西門堅自己所說，家醜不可外揚，加上後果太嚴重，一旦發生都是極力遮掩。
除非是事情捂得不夠嚴實，被外人知曉，又遇到個愛管閑事或跟你們家不對盤的，那就隻能自認倒楣。
但通常來說，即便被外人知曉，若無什麽仇怨或利益糾葛，亦或單純的看你不順眼，外人也一般不會去幹這損人不利己的事。
而且若沒有掌握什麽實質性證據，說不定不但沒害到别人，反而自己被判誣告，把命都給搭進去。
由此種種，這種案子才會很少有人告發。
對應到西門堅身上，作爲西門家的家主，一大家子的頂梁柱，他若一死這個家也就破了。
三娘自然不會去告發，那畢竟是她唯一的依靠，西門柔更不用說，她又怎麽可能把親爹送上斷頭台？
唯一有可能告發的兒子西門龍，偏偏又是個不知事的傻子。
所以這件事隻要三娘、西門柔、花道、李慕白幾人不告發，西門堅就不會有什麽事。
不過話又說回來，關于要不要告發的考慮，得是建立在李小翠不是幻姬的前提下。
若最後查明李小翠就是幻姬，此事也隻會不了了之。
畢竟魔教妖女嘛，使用一些旁門左道的手段迷惑他人，尋常高手很難抵抗，所以西門堅也是受害人，怪不得他。
江湖不僅是打打殺殺，更是人情世故，這事兒本就跟李慕白沒關系，他自然不會閑的蛋疼去多管閑事。
當然，若是換個他看不順眼，或者跟他不對付的人，那他也不介意去告發一波，維護大明律的威嚴。
就是這麽現實。
西門柔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清咳一聲，對李慕白道：“雲大哥，事關重大，咱們還是私底下找爹談談再說吧。”
李慕白無所謂的道：“可以，明日我會讓遊兄派人去西門府送信，就說我和遊兄請他過去飲宴，到時候我會跟他好好談談。”
說完看看手中的玉女心經，對西門柔道：“這玉女心經對靈兒他們有用，這次他們來江南，本就爲鏟除幻姬，奪取這本經書而來，可否借我抄錄一份？”
西門柔聞言大方的道：“無需抄錄，這經書于我無用，雲大哥拿去便是。”
李慕白欣然道：“也好，這等旁門左道學之無用，把飛仙門的武功練好，便足以橫行江湖。”
一旁的花道忍不住問道：“既然這是旁門左道，那鳳姐姐他們要之何用？”
西門柔白了他一眼，斥道：“多事。”
花道尴尬的讪笑道：“雲大哥，我不是擡杠哈，就是好奇，純好奇。”
李慕白笑笑，道：“很簡單，龍伯父與當朝内閣首輔汪閣老乃是摯友，這玉女心經有轉換陰陽的功效，所以靈兒他們想奪回去給汪閣老試試，看能否補全他的殘缺之身。”
花道恍然道：“原來如此，玉女心經既然連女人修煉後，都能長出那玩意，宦官應該更沒問題。”
“如果實在不行，那就幹脆徹底變作女人，總比不男不女的好。”
“……”
李慕白無語的看着他，一想到汪直徹底變成個女人，他就忍不住渾身冒雞皮疙瘩。
西門柔在花道肚子上揍了一拳，沒好氣的道：“閉上你的烏鴉嘴，不會說話就别說，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咳咳……”花道彎下腰捂着肚子，苦着臉道：“開個玩笑嘛。”
李慕白失笑搖頭，對西門柔道：“今日你們自己小心，不要打草驚蛇，幻姬剛剛害死一個人，短時間内應該暫時不會再動手。”
“等明日跟你爹談過後，我便會親自暗中盯着李小翠，同時派人去西溪村調查，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西門柔心下大定，這件事有李慕白插手，基本上便萬無一失了。
……
李慕白返回杭州城後，立刻前往仁義山莊分部，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陸英。
聽完李慕白的話，陸英沒有二話，當即派出門客，前往西溪村找李小翠的父母調查情況。
不到兩個小時，門客便即回返。
“禀首座，我們趕到西溪村李小翠家，卻發現家中滿布灰塵，已是許久無人居住的狀态。”
“經過搜查，最後在閣樓中發現三具幹屍，驗屍後得出結論，其中一男一女是兩個中年人，另一具屍體則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聽完門客的彙報，李慕白對陸英道：“不出意外，那三具屍體應該就是李大傻一家，真正的李小翠，已經被幻姬殺死。”
陸英颔首道：“既然已經實錘，現在這個李小翠就是幻姬，那也無需再跟西門堅演什麽戲，直接上門拿下便是。”
李慕白道：“不錯，之前定下與西門堅演戲的計策，隻是未雨綢缪，想不到幻姬竟會留下如此大的破綻。”
原本他沒指望能從西溪村查到什麽，畢竟任誰也不可能留下這麽大的破綻，隻是抱着有棗沒棗打一杆的心态。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幻姬會如此嚣張，連首尾都不屑于安排，莫非她真以爲自己可以在大明橫行無忌？
這倒是李慕白高估幻姬了，不是她不想安排好一切，消除所有破綻，而是根本沒那個能力。
原本她手底下還是有幾個仆從的，可鐵中棠一路追得太緊，甚至每次都是因爲手下人暴露行蹤，差點被鐵中棠咬上。
直到最後一個手下被鐵中棠殺掉，反而讓她徹底擺脫了鐵中棠的追捕，但也因此，她手下已經無人可用。
之前她在西溪村，遇到與自己新面貌極爲相似的李小翠，便果斷采了她的真陰，将其殺死，又控制住李大傻夫婦。
本就有六七分相似的容貌，再經過她的易容化妝，就變成了十成十的像，雖然瞞不過李大傻夫婦這對親生父母，但足以騙過其他村民。
可随着她嫁入西門府，便無法再控制李大傻夫婦，隻能選擇殺人滅口，以免他們告發。
原本她的打算，是嫁入西門府後，老老實實做她的西門府少夫人，然後暗地裏四處找人采補。
即便出手過多，導緻杭州府戒嚴，她也能趁夜滅掉西門家滿門，随便找個女人易容成她的樣子充數，自己則是離開杭州府，前往别處安身。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西門堅這個色中餓鬼，竟會因爲兒子不懂人道，越俎代庖強占了她，且時時纏着她，讓她沒機會做别的事。
之後又被二娘發現她與西門堅的事，這嚴重打亂了她的計劃。
所以她才會果斷采了二娘，順便殺人滅口。
等此事風聲過去，她再采光西門府上下，趁夜離開杭州，換個地方禍禍。
畢竟整天被西門堅纏着，她什麽也幹不了，這個容身之所便沒了意義。
然而讓她大爲失算的是，她嫁入的西門家，竟然就是在極樂觀時，跟她有過一面之緣的西門柔家。
雖然她見到西門柔時，是蒙着頭臉的，西門柔并未見過她的真面目。
但西門柔與龍鳳俠女和飛劍客搭上關系，卻成了她的催命符。
……
西門府。
爲了三娘和四娘的安全，西門柔跟花道一回到家，就以請她們打牌爲借口，把三娘四娘叫到自己房間。
“嘟噜噜噜……”
中午時分，正打着牌，房中自從裝上後，就基本沒怎麽響過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西門柔神情一動，平時根本沒什麽人會給她打電話，而最近她隻把自家的電話号碼，給過李慕白一個人。
那麽打電話的人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西門府以及所有不差錢的富貴人家，通常會有一部總機，然後每個家庭成員房中，還有一台副機。
外面打進來的電話都是打到總機，然後總機那邊再根據對方具體找誰，将電話轉過去。
西門柔起身走到電話旁，提起話筒道：“我是西門柔，哪位？”
李慕白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是我，你現在周圍有人嗎？”
西門柔道：“我跟花道和三娘四娘在打牌。”
李慕白道：“很好，兩個多小時前，我派人去西溪村調查……”
“所以現在已經可以确定，你家裏的李小翠就是幻姬，你聽我說，你跟花道他們三個立刻離開西門府，到外面來跟我們彙合。”
西門柔強自鎮定的道：“那我爹和哥哥怎麽辦？”
李慕白道：“到時候你想辦法把他們調開，以免他們成爲幻姬的人質，讓我們投鼠忌器。”
西門柔道：“好，那我們一會兒見。”
李慕白道：“一會兒見。”
西門柔挂斷電話後，面對三雙看着自己的眼睛，不動聲色的道：“是雲少俠，他有事要跟我們說，我們先去外面等他們吧。”
花道跟三娘心中一動，知道多半是關于幻姬的事有結果了，當即紛紛起身。
四娘卻疑惑的道：“也包括我跟三娘嗎？他跟我們有什麽可說的？”
西門柔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先别問那麽多，我們走吧。”
四娘見狀也隻能先跟上，四人來到府門外，幾分鍾後一輛越野車開過來，從車上下來三個人，分别是李慕白、陸英、鐵中棠。
幻姬在江湖頂級高手中，也是武功拔尖的那一撥，來太多人沒什麽用，反而可能産生無謂的傷亡。
所以便隻有他們三個來，并未多帶人手。
“雲大哥，陸伯伯。”西門柔跟李慕白和陸英打了個招呼，看到鐵中棠，似乎有些驚訝：“鐵大哥，怎麽你會跟雲大哥他們一起？”
鐵中棠笑道：“我到杭州府後，便一直住在仁義山莊江南總部，沒想到咱們會如此有緣。”
西門柔苦笑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幻姬會找上我家。”
鐵中棠正色道：“放心吧，這次我們絕不會再讓幻姬逃走，也是時候該跟她做個了斷了。”
陸英問道：“現在什麽情況？你爹和哥哥在哪？”
西門柔神色赧然道：“丫鬟帶着哥哥在花園開電動玩具車，我爹……應該跟幻姬在後院。”
陸英颔首道：“好，你現在去花園，帶你哥哥離開西門府，然後派人去後院通傳，就說我有要事要跟你爹私下協商，請他出來相見。”
西門柔果斷道：“沒問題，我這就去。”
李慕白則是對花道和三娘四娘道：“你們先去車裏坐一會兒，等事情塵埃落定再回去。”
三娘道：“好，你們多加小心。”
說完便拉着四娘上了越野車，四娘此時莫名有些慌，聯想到慘死的二娘，心裏更加惴惴不安。
她對三娘問道：“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待得花道也上車，将車門關上後，三娘才将事情說給四娘聽。
……
“歐歐，你追不上我，追不上我，哈哈哈……”
“少爺小心些，可别開進池塘裏去了。”
西門府後花園，西門龍開着一輛兒童玩具版卡丁車，在空地中四處亂轉，兩名丫鬟開着另外兩輛跟在他身後，還有幾名家丁跟着跑動，護在一旁。
這玩具車的速度不快，時速也就十公裏左右，等于人慢跑的速度。
西門柔剛進入後花園，就被西門龍看到，連忙招手笑道：“妹妹，快來跟我賽車，她們都賽不赢我。”
西門柔順勢道：“開這個車有什麽意思？不如我叫三娘帶我們去開真車怎麽樣？”
西門龍一聽，立馬歡呼起來：“好诶好诶，開真車，開真車，我要開真車。”
兩個丫鬟吓得花容失色，連忙阻止道：“大小姐，少爺怎麽能開真車？那也太危險了。”
家丁們也勸道：“是啊，請大小姐三思，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小的們可擔待不起啊。”
西門龍卻對丫鬟家丁的話充耳不聞，隻是興高采烈的停下卡丁車，沖到西門柔身邊，抱着她胳膊猛搖：“走吧走吧，我們去開真車。”
西門柔則是對丫鬟家丁道：“沒關系的，有三娘帶着，不會出事，你們要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
另一邊，後院西門堅的房間内，西門堅正跟幻姬飲酒調情，門外忽然響起老管家的聲音：“老爺，仁義山莊陸大俠來了，說是有要事要跟老爺私下商議。”
“陸英？他能有什麽事？”西門堅有些不滿的道：“這大過年的，有什麽事不能等過完年再說嗎？”
不滿歸不滿，陸英的面子他卻還不敢不給，當下在幻姬身上揉了一把，蕩笑道：“你先自己喝着，我去去就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