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沈楓默然無言。
剛剛還在這議論他和飛劍客跟梅花盜的關系,正主就忽然來到現場。
而且他還一手提着一具黑衣人屍體,看林仙兒衣衫零亂,雲鬓不整的模樣,似乎也遭遇過什麽事。
遊龍生看到林仙兒的狀态,不禁大吃一驚,急忙迎上前關切的問道:“仙兒姑娘,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林仙兒給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柔聲道:“我沒事,隻是受了些驚吓,多謝遊公子關心。”
那邊丘獨見此臉色微微一變,深深的看了遊龍生一眼,随後垂下眼睑,眼底有寒光一閃而過。
遊龍生望向郭小冰,蹙眉道:“郭姑娘不是一直守着仙兒姑娘嗎?怎會讓她遇險?”
郭小冰慚愧道:“是我的錯,不小心中了賊人的調虎離山之計,幸好楓少爺趕到,及時救下小阿姨。”
随後她看向丘獨,神色不善的問道:“這位在此大放厥詞的是誰?”
見郭小冰對丘獨隐有敵意,遊龍生心裏對她的些許埋怨,也就消失無蹤,升起一種同仇敵忾之意。
他正要說話,林仙兒卻率先開口問道:“丘公子,你怎會在此?”
丘獨将之前說過的理由再說了一遍,随後看着沈楓問道:“不知楓少爺又爲何出現在此?莫非也是來保護仙兒姑娘的?”
沈楓随手将兩具屍體丢在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誰都知道,自林姑娘發出那份宣言後,她就是梅花盜的眼中釘肉中刺。”
“任何想抓到梅花盜的人,都會關注李園,我出現在此又有何不對?”
丘獨搖頭道:“當然不對,大大的不對,楓少爺和飛劍客到現在爲止,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曆。”
“加上如此之多的巧合,不得不讓人懷疑你們的真正身份,在這種情況下,伱說你是來抓梅花盜的,這未免難以取信于人。”
沈楓臉上浮起一抹冷笑,斜睨着他道:“你算哪根蔥?我爲何要取信于你?”
沈楓的性格原本并不強勢霸道,雖不至于如他爹那般,别人打他左臉,他還能把右臉伸過去,卻也向來與人爲善,很講道理。
但對于這個居心叵測,瘋狂帶節奏,一心要将他和李慕白跟梅花盜扯上關系的人,他也很難有好脾氣,就顯得桀骜不馴。
此時所有人都看到,他提着兩具黑衣人屍體,正常來說衆人第一時間,肯定是想弄清這是怎麽回事。
可這個丘公子卻對黑衣人屍體視而不見,反而明火執仗的針對他,沈楓幾乎可以肯定,這丘獨大有問題。
果不其然,丘獨被他這句話怼得呼吸一滞,心下大怒,但他此時又怎麽敢發作?
是以他強抑怒火,平靜的道:“在下不過區區無名小卒,楓少爺自然無需取信于我,若楓少爺看不慣在下,也大可一劍殺了我。”
“但熊少俠與諸多武林同道在此,楓少爺想在李園橫行霸道,也需掂量掂量。”
“呵呵呵……”沈楓忽然發出一陣輕笑,雲淡風輕的道:“你不妨問問在場諸位,若我殺了你,他們有誰會爲你出頭。”
聽到他這句話,丘獨不禁臉色微變,暗暗觀察衆人反應,果然發現他們臉上都帶着戲谑之色,顯然不可能爲他出頭。
熊阿寶此時卻不得不說話,他肅然道:“楓兄,仁義山莊受武林同道信任,負有主持武林公道之責,你這樣說,可是未将仁義山莊放在眼裏?”
丘獨心下稍安,其他人都靠不住,他賭的就是熊阿寶不會坐視不理,顯然他賭對了。
沈楓道:“恰恰相反,正是因爲我相信仁義山莊處事公道,才會對此人不假辭色。”
“此人話裏話外不斷引導衆人,非要将我和飛哥與梅花盜扯上關系,可謂居心叵測。”
“相信沒有人會對一個要害自己的人,有什麽好臉色。”
丘獨淡淡道:“在下并不曾引導什麽,隻是說出自己所了解的情況,是非曲直,大家自有公論。”
“楓少爺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爲緝拿梅花盜而來,那敢問楓少爺,爲何始終不願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曆,甚至連個名号都不願留?”
“若二位來曆幹淨,說出來又有何妨?反而會打消旁人的疑慮。”
“若真是在下錯怪了二位,在下甘願向二位磕頭賠罪,并登報向二位道歉,洗刷二位的名譽。”
林仙兒目光一閃,故作不悅的道:“丘公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楓少爺跟飛少爺不願說出身份來曆,想必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又何必刨根問底?”
丘獨搖頭道:“仙兒姑娘,楓少爺跟飛劍客的身份來曆,如今已是一個十分關鍵的信息,絕非在下定要刨根問底。”
林仙兒聞言秀眉微蹙的看向沈楓,弱弱的問道:“楓少爺,你看這……真的不能說嗎?”
若是旁人詢問,沈楓懶得理會,但林仙兒用這樣的神情言語詢問,沈楓倒是不好不做理會。
他對林仙兒溫言道:“我與飛哥出山前,家中長輩定下規矩,在解決梅花盜事件,證明自己的能力之前,不準我們說出來曆。”
說完他又看向熊阿寶等人,掃視了一眼廳中群雄,朗聲道:“諸位聽好了,在下風長鳴,飛哥名喚雲飛揚。”
“我們究竟是什麽身份來曆,日後總有揭曉的一天,如今你們也無需多作打聽。”
“連仁義山莊和朝廷西廠聯手,都挖不出我們的來曆,你們更是無需浪費時間。”
這話說得霸氣,衆人聽得也不明覺厲,此時他們終于知道,原來feng少爺的feng,是這個風。
風雲乃是華夏十分古老的姓氏,在大明并不多見,且這兩姓的來曆也十分不凡。
風氏起源于上古三皇五帝時期的燧人氏,而燧人氏是伏羲女娲兄妹的父親,換句話說,伏羲和女娲都是姓風。
雲氏源于妘氏,史籍《路史》有載,颛顼後裔有祝融,乃雲氏始祖。
祝融在帝喾時爲火正,因受封于郓羅地,号爲妘子,其後裔子孫遂爲妘氏,後省去女旁而爲雲,最終形成雲氏,世代相傳。
也就是說,風氏乃伏羲女娲之後,雲氏乃祝融之後。
即便沈楓依舊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來曆,但就憑他報出來的姓氏,加上他們那深不可測的武功,也能顯示出他們身份來曆的不凡。
沈楓要的就是這效果,這也是他跟李慕白商量好的,若到了他們不得不報出一個名字的時候,就報這兩個名字。
多的他們也不會說,反正就讓天下人腦補去吧。
聽到他報出來的名字,熊阿寶等人心裏皆是樂不可支。
你們就作吧,看你們以後怎麽收場。
現在玩得有多嗨,以後真相大白的時候就有多尴尬,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這兩個家夥社死的樣子。
熊阿寶清咳一聲,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來,随即道:“好,既然風兄這樣說,那咱們也不去糾結你們的身份來曆。”
“現在咱們來說說,這兩個黑衣人的事,小阿姨,這二位是什麽人?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林仙兒道:“我隻認得其中一人,是少林方丈心湖大師的親傳俗家弟子,‘玉面神拳’秦重,另一人卻不認得。”
聽到秦重的身份,廳中又是一陣嗡嗡議論聲,群雄臉上都帶有驚詫之色。
郭小冰開口道:“這位玉面神拳,半夜三更突然闖入小阿姨的房間,意圖不軌。”
“被我阻止後,他竟從口中噴出梅花針,我因此判定他是梅花盜,便追了出去,誰知這竟是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熊阿寶點點頭,看向馬小明道:“小明,你立刻去給少林寺打個電話,說明此事,看他們是個什麽說法。”
“好。”馬小明當即離開大廳,前往書房打電話。
熊阿寶又看向另一名黑衣人,接着問道:“這人又是怎麽回事?”
林仙兒解釋道:“當時我被秦重驚醒,眼見小冰與秦重激烈交手,爲了不成爲累贅,我便跑出卧室,想去梅林叫人。”
“誰知我剛剛出門,此人便忽然閃到我身後,我想轉身,他已點住我的穴道。”
熊阿寶道:“如此說來,此人輕功極高。”
林仙兒臉上露出一抹驚懼之色,讓人看得心疼不已,“豈止是極高,他身法簡直和鬼魅一樣。”
“我糊裏糊塗的就被他制住,那時我已想到他就是梅花盜,就問他你想将我怎樣?爲何不殺我?”
熊阿寶道:“他怎麽說?”
林仙兒咬着嘴唇,聲音發顫的道:“他什麽話也沒有說,隻是陰森森的笑,然後将我挾在腋下,騰雲駕霧般往外掠去。”
一旁的丘獨目光閃爍,緩緩道:“原來他并沒有告訴你,他就是梅花盜。”
林仙兒道:“他用不着告訴我,那時我隻想早些死了算了,但全身偏偏連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在那時候,一道人影忽然從天而降,攔在我們面前。”
丘獨看向沈楓道:“想必就是風少爺了,不知風少爺又是如何知道,今夜會有人來擄走仙兒姑娘,又恰好攔在此人行走的路線上?”
沈楓面無表情的看着他道:“雖然熊少俠心胸寬廣,不介意你越俎代庖,喧賓奪主,但你有什麽資格來問我?”
“熊少俠尚未說話,你就急于否定此人是梅花盜,然後又想接着帶節奏,引導諸位懷疑我,還說你不是居心叵測?”
丘獨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這混蛋腦子怎麽動得這麽快?簡直不像個初出茅廬的江湖新丁,比許多老江湖還要老江湖。
丘獨心裏對沈楓破口大罵,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平靜,隻是有些難看的道:“在下并無此意,隻是想弄清真相,風少爺不必如此多疑。”
“哼。”沈楓冷哼一聲,已經下定決心,等丘獨離開李園,定要拿下他好好審問。
一旁的熊阿寶淡然道:“風兄有句話說錯了,其實我心胸沒你想的那麽寬廣,若再有人無端打斷我問話,熊某雖然有傷在身,卻也不是完全無法動手。”
他此話一出口,丘獨臉色更是青一陣白一陣,微微垂下頭不再多言,廳中群雄臉上戲谑之色更濃。
伊哭嚴格說來雖非邪派中人,但爲人狠辣無情,在江湖中本就不得人心,可大部分人都惹不起他,也隻得敬而遠之。
後來伊哭被荊無命所殺,許多人都拍手稱快,如今對丘獨這個青魔手傳人,自然也沒什麽好感。
加上他以林仙兒的好友自居,更是惹得衆人看他不順眼,對于他頻頻吃癟,自是幸災樂禍。
遊龍生雖然同樣表現出舔狗之勢,但他好歹出身名門,跟劍神一脈也有些交情,算是衆人眼中有資格追求林仙兒的角色。
可這丘獨要相貌沒相貌,要權勢沒權勢,要人脈沒人脈,哪夠格跟林仙兒做朋友?
熊阿寶震懾住丘獨後,又對沈楓道:“風兄請。”
沈楓這才開口道:“昨日決鬥之後,飛哥便斷定,梅花盜定會趁着熊少俠閉關療傷之際,來李園生事。”
“我們一合計,就決定來李園暗中蟄伏,守株待兔,當時我就在冷香小築的屋頂,将各個方向發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說到這,他看向丘獨,兩眼微眯,接着道:“今晚梅花盜設下的計策雖然粗淺,卻是環環相扣,而最先出現入場的不是别人,正是這位丘公子。”
丘獨擡起頭看向沈楓,卻沒有說話。
熊阿寶道:“請風兄将事情詳細說來。”
沈楓道:“最先來到冷香小築外的,是遊少莊主。”
遊龍生眉頭一皺,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然而沈楓接下來的話,對他來說卻是峰回路轉:“他對林姑娘的愛慕,便是個瞎子也看得出來。”
“這本也沒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冷香小築外,一站就是兩個多鍾頭,沒有任何其他動作,顯然是想默默守護林姑娘。”
“這份癡情與付出,便是在下也看得暗自動容。”
遊龍生已非什麽懵懂少年,但聽到這幾句話,還是情不自禁的臉上泛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