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安在李慕白和沈楓面前兩米外站定,施耀先落後他半個身位,三名随從卻是并肩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沈楓的眼睛。
兩人立馬明白,對方這是已經做好随時動手的準備。
一旦雙方動手,便會由潘小安和施耀先對付李慕白,三名随從則是牽制沈楓。
施耀先落後半個身位,并非因爲他地位在潘小安之下,而是兩人的配合戰術。
動手後由潘小安主攻,施耀先則是尋機偷襲,以他那“一指追魂”的點穴功夫,一舉奠定勝局。
李慕白和沈楓眼中閃過一抹冷意,看來朱記旗下,可以再多一門産業。
潘小安活着時,朱記自然不好無故吞并金玉堂,不是沒這個财力,而是得講道義。
可潘小安非要自己尋死,那就不能怪他們了。
潘小安站定後,臉上依舊帶着能迷死大姑娘小媳婦的微笑,對兩人道:“方才在路上,我們遇到了金獅镖局的車。”
“能逼退金獅镖局,想必二位也有些來曆,說出你們的身份背景吧,看看能不能也把我逼退。”
李慕白和沈楓臉上,浮現出一抹戲谑的笑意。
他們不知道查猛一行,跟潘小安說了什麽,但猜也能猜得到。
無論出于何種心态,查猛都不可能說出,自己是被兩個少年的武功吓退。
那麽十有八九,他會告訴潘小安,對方的來曆十分驚人,他們金獅镖局惹不起。
然而金獅镖局跟金玉堂的體量,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金獅镖局惹不起的人,金玉堂未必惹不起。
李慕白哂笑道:“看來你被查猛騙了,我們從未逼他退去,也沒有什麽身份背景,他們是自己退走的。”
他們的确并未逼查猛退去,甚至還希望查猛動手。
可惜查猛雖然不是什麽俊傑,卻也十分識時務,所以他能留下一條性命。
潘小安這就有些不理解了,他疑惑的問道:“他們爲何要自行退走?”
李慕白漫不經心的道:“誰知道呢,也許……他懼怕我們的武功?”
潘小安臉色不變,嘴角依舊帶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眼中卻已有了寒意。
“小兄弟,你這個笑話并不好笑,請不要一再挑戰我的耐心,好嗎?”
李慕白凝視着潘小安,緩聲問道:“今日伱是非要金絲甲不可?”
潘小安微笑颔首道:“非要不可。”
李慕白道:“若我們不給呢?”
潘小安認真的道:“那我們隻好自己取。”
李慕白道:“當真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潘小安道:“沒有,金絲甲我勢在必得。”
“锵”
因那極高的默契度,兩道兵器出鞘聲合爲一聲,李慕白跟沈楓瞬間出現在潘小安等人身後。
“那就怨不得我們了。”
潘小安臉上那絲微笑凝固,眼中隻剩下錯愕驚詫之色,再無其他。
施耀先也瞪大雙眼,滿臉愕然的伸出右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沒抓住。
自此以後,他怕是再也不能,從棺材裏伸出手來要錢。
“撲通撲通”
五個人依次栽倒在地,脖子上噴出的鮮血,頃刻間便将積雪染紅。
就在這一刻,空氣中忽然響起密集的破空聲,兩人臉上卻沒有絲毫意外之色。
長劍在身側舞成一片光幕,隻聽得“叮叮叮”連響,足足十三種暗器,被他們打落在地。
下一瞬,李慕白的身形化作一道虛影,朝着右側路旁的林中掠去,原地隻留下一道話音。
“守好車子,我去去就來。”
林中同樣有一道迅疾無比的身影,在朝着林子深處飛掠。
然而其速度與李慕白相比,便如牛車之于F1,差距實在太大。
黑影閃過,那道逃遁的身影發出一聲嬌脆的驚呼,當即跌落在雪地之上。
李慕白亦在那人身前落地,偏頭饒有興趣的望着她。
這是個女人,一個容貌極美的女人,膚色白皙,瓜子臉蛋,皓齒如貝,眸似秋水。
她容貌非但極美,而且更是有着一股深入骨子裏的媚,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更是讓她猶如熟透的水蜜桃般,誘人至極。
本就已經極美的容貌,再配上一身華麗的衣裙,更顯明豔動人。
她這身衣裙,若被施耀先看到,定要不擇手段的給她扒下來。
隻因她穿的仍是傳統漢服,隻不過衣裙乃是以金線織成,其上還綴着明珠美玉作爲裝飾。
光是這件衣服的價值,就足以買下李慕白他們開的那輛越野車。
“千手羅刹唐小倩。”李慕白偏頭望着地上的女人,似笑非笑的道:“你不是一直以來,都自認暗器功夫不弱于驚鴻仙子嗎?”
“怎麽?你面對梅花盜也沒把握,需要金絲甲來給自己信心?”
江湖中能在瞬息之間發出大量暗器的人,雖然不多卻也還有那麽些。
但能在瞬息之間發出十三種暗器,且每一種暗器都截然不同的人,除朱府和一些飛仙門人外,便隻有一個。
正是出身四川唐門,在少女時就已練成漫天花雨手法,江湖人稱“千手羅刹”的唐家二小姐唐小倩。
漫天花雨曾被李天心抽獎抽出來,驚鴻仙子楊豔施展追魂流星镖镖的手法底子,正是漫天花雨。
汾陽那群俠二代,以及飛仙門弟子,基本都練過這門功夫,李慕白當然也練過。
他們練漫天花雨,并不一定是爲了使用暗器。
李天心告訴過他們,他們可以不用,但一定得了解。
因爲隻有了解大部分暗器手法,在遇到這類對手時,才能應對得更加從容。
聽到李慕白的話,唐小倩苦笑道:“那畢竟是梅花盜,便是驚鴻仙子,也未必敢說自己能穩勝,我自然也不例外。”
李慕白長劍探到唐小倩颌下,用劍身挑起她的下巴道:“現在你失敗了,你說我該怎麽處置你呢?”
感受着下巴上的冰涼,唐小倩驚恐萬分,顫聲道:“少俠饒命。”
她被李慕白點中穴道,除能說話外,渾身上下便隻有眼珠子可以動。
李慕白道:“我還以爲你會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呢。”
唐小倩臉上浮現出一抹委屈,語帶哭腔的道:“我又不是什麽英雄好漢,人家隻是個稍稍有些貪财的弱女子而已嘛。”
“弱女子?呵……”李慕白哂笑道:“一個心狠手辣,殺人必用十三種暗器的瘋子,也好意思自稱弱女子。”
千手羅刹最爲江湖人诟病的一點就是,她身懷十三種暗器,每一種都能緻人于死命。
可她出手從來不會隻出一種或幾種,非得将十三種暗器,全部打在目标身上才過瘾。
如果目标擋掉幾種暗器,打在身上的不足十三種,即便目标已死,她也非得在屍身上,補上缺失的那些暗器不可。
這種殘酷毒辣的瘋子,江湖中再找不出第二個。
唐小倩泣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旦出手就必須出十三種暗器,否則我就會渾身難受,坐立不安。”
“有一次我暗器耗盡,沒能用足十三種暗器,難受了好幾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個人都快要瘋掉。”
“直到我重新備齊暗器,回到殺死的那個人身邊,在他身上補足十三種暗器,這才輕松下來。”
“我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麽,但是我真的不想這樣,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李慕白有些愕然的望着她,看出她這并非狡辯之詞,而是真的如此。
關鍵是他還真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因爲他曾聽父親說起過,有一種精神方面的病症叫“強迫症”。
因爲他的東姨,也就是麥冬,就有一些這種強迫症。
她房間裏的東西,無論任何時候,必然是擺得整整齊齊,即便是不整齊的東西,也必有其規律。
一旦有人破壞了那種規律,或者把整齊的東西打亂,她就會煩躁生氣。
不過她的強迫症不算嚴重,她隻在乎屬于自己的東西,别人的她卻不會在意,隻能算是輕微強迫症。
可唐小倩這種,已然屬于重度強迫症。
李慕白終于放下長劍,無奈的道:“那你就沒想過不再用暗器?小李探花不用飛刀,照樣能殺人。”
唐小倩滿臉委屈的道:“可是除了暗器,我别的武功都拿不出手呀。”
李慕白點點頭道:“行,那我知道該如何處置你了。”
說完他還劍入鞘,上前蹲到唐小倩身旁,肅然道:“你已經對我出手,且是奔着殺死我來的,我不可能輕飄飄的放過你。”
“但我也不想就這麽殺死你,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
唐小倩怯生生的問道:“什麽機會?”
李慕白握住她的柔荑,輕輕一抖,一股剛勁霸道的真氣,便自她掌心湧入。
“啊……”
唐小倩痛呼出聲,又驚又懼的顫聲道:你……你廢了我手臂的經脈。”
那股真氣沖入唐小倩的手臂,所過之處經脈寸寸開裂,卻又沒有徹底斷開。
李慕白暫時沒說話,又抓起她另一隻手,如法炮制。
“我暫時廢你雙手經脈,但又沒完全摧毀,你的手臂隻是無法再運行真氣,用不出漫天花雨的手段。”
“但對你平時的生活沒什麽影響,至少端碗吃飯,提些輕巧的物件不成問題。”
“從今日起,你就跟在我們兄弟身邊做個丫鬟,日後看你表現。”
“若你表現得好,我不僅會幫你治好雙臂,還會傳你不輸劍神親傳的絕世劍法,如此你日後便無需再使用暗器。”
“可你若敢生異心,隻有死路一條,便是唐門也護不住你。”
“盤踞在你雙臂經脈中的,是我的獨門真氣,這天下間除我自己外,再無人可以祛除。”
“但凡有異種真氣觸動這股真氣,或者妄圖用藥物治療經脈,這股真氣都會爆發開來,将你雙臂炸成碎末,你自己掂量吧。”
聽完李慕白的話,唐小倩暗暗放下心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而且隻要她安分守己,日後就有機會學到李慕白那手,一劍連斬潘小安和施耀先兩大高手的絕世劍法。
這對她來說倒也并不算什麽壞事,最多算是習得絕世武功前,所必須經受的磨難。
李慕白說完那番話,便解開了唐小倩的穴道。
她的雙臂雖然暫時廢了,但這不會影響她下半身的功夫,施展輕功身法并無問題。
也就是說,她現在隻有自保之力,沒有傷人之能,除非她精通腿法。
唐小倩爬起身,低眉順眼的垂首道:“還沒請教少爺尊姓大名。”
李慕白道:“我叫阿飛,你可以稱呼我爲飛少爺,我兄弟叫阿楓,你現在先去那邊找他,我還要辦點事。”
唐小倩老老實實的欠身道:“是,飛少爺。”
說完便徑直展開身法,往公路那邊飛掠而去。
等到唐小倩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李慕白陡然拔劍出鞘,對着一片樹叢旁的一棵大樹隔空一記斜斜上撩。
“唰”
無形波動掠過,七八米外的那棵大樹,頓時攔腰斷開,上半截滑落下來倒在地上,留下一截尖銳的樹樁。
他斬的雖是樹叢旁的大樹,目光卻是盯着樹叢,冷然道:“我之所以沒有對你出手,是因爲你到現在還沒有對我出手。”
“但你若繼續躲在暗中窺伺,下一道劍氣會将你也斬成兩截。”
他話音一落,樹叢後立馬響起一道十分怪異的聲音:“飛少爺息怒,在下并無與你爲敵之意。”
這道聲音很奇特,就像是硬逼出來的,既聽不出男女,也聽不出老少。
很顯然,對方以異術改變了嗓音。
對這種藏頭露尾,連本來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的鼠輩,李慕白自然沒什麽好感。
甚至他已經在懷疑,此人會不會就是梅花盜,或者梅花盜的同黨。
當然,也有可能此人本是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隻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在謀奪金絲甲而已。
躲藏在樹叢中的人,說完那句話就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神秘的青衣人,他身材并不矮,也不太高,姿态悠閑而潇灑。
一張臉青滲滲,陰森森的,仿佛戴着面具,又仿佛這就是他本來的面目。
但他一雙眼睛卻是極爲明亮動人,和他的臉實在太不相襯,就像是兩粒珍珠嵌在了死豬肉上。
戴着一雙黑色皮手套的手上,捧着一個不到兩尺的木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