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隻怕是弄錯了，咱們這趟镖是在關外交的貨，現在镖車已空，什麽都沒有，二位……”
“唰……噗……咕咚……”
那個之前口口聲聲說，諸葛雷該在武評榜上有名的趙老二，起身陪着笑想要辯解一句。
誰知他一句話尚未說完，黑蛇掌中軟劍倏地纏上他的脖子，隻輕輕一帶，趙老二一顆大好頭顱便飛了起來，掉落在地。
鮮血自腔子中噴灑而出，潔白的地闆磚上立時被染得一片鮮紅，濃郁的血腥氣彌漫開來。
諸葛雷就站在趙老二身側，頓時被血澆了個滿頭滿臉。
“嘭”
趙老二的屍身倒在地上，三十幾名趟子手，此時卻沒有一個人敢再說一個字，一個個看得雙眼發直，兩股戰戰。
收銀台後，收銀員見狀淡定的進入身後小門，穿過一條走廊，進入掌櫃辦公室。
“掌櫃的，餐廳裏又發生命案了，咱們可要報官？”
一個“又”字，已足以說明許多事。
掌櫃放下手中話本和茶杯，理所當然的道：“當然要報官，否則咱們跟誰要賠償去？”
說着提起辦公桌上的座機電話，直接撥打了幺幺零。
“幺幺零報案中心，請講。”
掌櫃将電話遞給收銀員，因爲他并未看見發生了什麽事，由親眼目睹的收銀員來說，自然是最合适的。
收銀員駕輕就熟的道：“這裏是張家口邯鄲大道的休息區，我是休息區收銀員，有武林中人在此殺人，一名镖師被人斬首。”
報案中心接線員很快道：“好的，已經記錄完畢，我們會立刻通知仁義山莊張家口分部前來處理，請盡量保證自身安全。”
……
餐廳内，李慕白與沈楓雙目一凝，沈楓左手握上桌旁的佩劍，正要起身，卻被李慕白按住肩膀。
李慕白對他搖搖頭，傳音道：“别急，東西還沒出現，這幫貨色有取死之道，無需理會，咱們靜觀其變。”
沈楓這才按捺下來，安坐不動。
那邊廂，諸葛雷雖然心下暗驚，但他這麽多年時常往來關内外，能活到現在，終究不是全靠急風騎的名頭，手頭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探手入懷，掏出個黃布包袱抛在桌上，沉聲道：“兩位的招子果然亮，咱們這次的确從關外帶了包東西回來，但兩位想就這樣帶走，隻怕還辦不到。”
黑蛇陰恻恻的笑道：“你想怎樣？”
諸葛雷道：“兩位好歹留兩手真功夫下來，叫在下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李慕白跟沈楓冷眼旁觀着諸葛雷的表演，臉上帶着嘲諷的笑意。
這貨倒也有些腦子，他沒有不自量力的與雙蛇動手，而是以展現劍法的方式，來比較高低。
結果自然是被雙蛇完爆，諸葛雷也終于認出對方的來曆。
知道事不可爲，諸葛雷隻得保命爲上，咬牙道：“既然是二位看上這包東西，在下無話可說，請拿去吧。”
然而雙蛇卻沒打算就這麽放過他，白蛇戲谑的看着他道：“你若肯在地上爬一圈，咱們兄弟就放你一馬。”
“否則咱們非但要留下伱的包袱，還要留下你的腦袋。”
這話正是之前趙老二等人吹捧他的話，此刻自這白蛇口中說出，每個字都變得像是一把刀。
諸葛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然而他終究沒敢豁出去，而是老老實實趴下去，真的圍着桌子爬了一圈。
沈楓啞然失笑道：“原來他能活到現在，不僅是靠着急風騎的威名，更是憑着這份‘能屈能伸’。”
他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們已經無需再等，是以這句話是用正常音量說出來的。
聽到他這句話，李慕白嘴角微彎，諸葛雷的臉色卻是陰沉似水，恨意滔天。
不僅是沖黑白雙蛇，更是沖說出這話的沈楓。
黑白雙蛇的視線，一齊向二人投來。
沈浪沖他們微笑道：“我兄弟二人，也看上了這個包袱，這可怎麽辦呢？”
黑蛇獰笑道：“這包袱是人家情願送給咱們的，隻要你的劍法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也情願将這包袱雙手奉上。”
白蛇手一抖，掌中也多了柄毒蛇般的軟劍，劍光卻如白虹般眩人眼目。
“隻要你的劍比我兄弟更快，我兄弟非但将這包袱送給你，連腦袋也送給你。”
李慕白輕輕颔首道：“嗯，黑白雙蛇的腦袋價值一千兩，閣下的确很有誠意，既如此，我們兄弟就卻之不恭了。”
沈楓卻是失笑道：“我倒是覺得那就是一句廢話，并沒有什麽誠意。”
“因爲若劍法比他們快，便能斬殺他們，那分明是咱們自己取來的人頭，哪裏是他們送的？”
李慕白故作恍然的道：“說得不錯，若真有誠意，應該自己割下腦袋交到我們手中。”
聽着兩人一唱一和，白蛇的臉也黑了下來，黑蛇的臉則是變得更黑。
白蛇獰聲道：“乳臭未幹的臭小子，也敢拿你爺爺開涮，給我去死。”
說完身形一閃，朝着兩人急掠而去，掌中軟劍蕩出道道波紋，發出“嘶嘶”聲響，就像一條正在捕捉獵物的毒蛇。
白蛇與李慕白二人之間，有六七米距離，隻一瞬間，便已欺至近前。
“锵”
清脆的兵器出鞘聲，在餐廳中響起，衆人定睛一看，不由大爲動容。
卻見兩名少年中的一個，坐在餐桌旁身都未起，隻是身子稍偏，避開了黑蛇的劍。
而他自己的劍，卻已刺入黑蛇的咽喉。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劍的，也沒有人看清，這一劍是如何刺入白蛇咽喉的。
他們全程就隻是聽到一聲劍出鞘的聲音，在聲音響起的同時，那柄看上去大氣堂皇的長劍，便已刺入白蛇咽喉。
李慕白微微仰頭望着白蛇，淡淡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
白蛇喉嚨裏“咯咯”聲響，臉上每一根肌肉都在跳動。
而在李慕白的純陽無極劍，刺入白蛇咽喉時，沈楓也提着自己的佩劍，朝着黑蛇行去。
他的腳步閑适而随意，然而黑蛇臉上卻又冷汗在不住往下流，握劍的手也在不停顫抖。
“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沈楓微笑道：“我們啊，隻是兩個平平無奇的獵頭人而已，要不然你以爲我們爲什麽會知道，你們兄弟倆的腦袋值一千兩？”
李慕白拔出刺入白蛇咽喉的長劍，手腕輕輕一震，劍上沾染的鮮血便被震落，随即若無其事的還劍入鞘。
白蛇撲倒在地，潔白的地闆磚上，再度被一灘鮮血浸染。
黑蛇一張臉扭曲起來，也不知是哭還是笑，顫聲道：“一千兩，你們就是爲了一千兩來殺我們？”
沈楓搖頭道：“這次倒也不是專門來殺你們，隻是既然遇上了，就順手賺個一千兩。”
黑蛇帶着哭腔道：“你們爲何不早說？我可以給你們兩千兩，買自己的腦袋。”
這在武林中是司空見慣的事，并不是所有獵頭人，都是出于懲奸除惡的目的，才去追緝被懸賞者。
大部分獵頭人，隻是單純的靠這個賺錢而已。
若被懸賞者能出比懸賞花紅更多的錢買命，獵頭人也會放他們一馬，一段時間内不再追緝他們。
當然，這也得看運氣，并非所有獵頭人都講信用。
如果被懸賞者遇到比較黑的獵頭人，在收了錢後依然會選擇幹掉目标，拿着腦袋再去仁義山莊換一筆賞金，兩頭吃。
沈楓在他兩米外站定，聞言聳聳肩道：“你們也沒問啊，一副對自己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哪有機會說？”
黑蛇慘然道：“那現在我要買自己的命，你開個價吧。”
沈楓搖頭道：“如果是在對我們出手前，這事兒還有的談，可既然已經對我們出手，那就不是錢的事兒了。”
“我給你一個先出手的機會，如果你的劍能比我快，哪怕劃破我一片衣角，一根頭發，我都放你一馬。”
黑蛇垂下頭，頹然道：“此事當真沒有轉圜餘地？”
沈楓認真的道：“沒……”
“唰”
就在沈楓開口回答時，黑蛇陡然發動，掌中軟劍如蛇一般纏向沈楓脖頸。
“锵”
同樣是一聲兵器出鞘聲，衆趟子手隻覺眼前一花，沈楓已站在黑蛇身後。
黑蛇背對着沈楓僵立不動，口中艱難的道：“好……快……的……劍，好……快……的……人。”
他話音一落，咽喉便“滋滋”的噴出鮮血，随即整個人撲通一聲撲倒在地，抽搐幾下便即不動。
沈楓還劍入鞘，對一直趴在桌子底下，始終沒有起身的諸葛雷，看也不看一眼。
他對這張桌旁僅剩的一名，腰上纏着軟鞭，耳朵還有撮黑毛的矮子道：“這包袱已經被諸葛雷送給雙蛇，現在雙蛇又把它輸給了我們，這話對麽？”
那人顫聲道：“對極了。”
沈楓滿意的點點頭道：“很好，麻煩你把包袱給我。”
那人連忙抓起包袱，送到沈楓面前。
沈楓很有禮貌的說了聲“謝謝”，提着包袱朝李慕白行去。
因爲白蛇死在那張桌旁，李慕白此時已經換了一張桌子落座。
他們并不急着離開，而是要等事情發酵，等消息傳出去，讓各方知道，包袱在他們手上。
原劇情中，阿飛殺死白蛇，黑蛇發瘋跑出去後，諸葛雷還想從背後偷襲阿飛。
那是因爲那時阿飛孤身一人，并無其他同伴。
可如今那邊還坐着一個李慕白，諸葛雷自然不敢動手，哪怕他能偷襲幹掉沈楓，李慕白想殺他也不過一劍的事。
在沈楓拿走包袱後，諸葛雷默默爬起身，一言不發的轉身往外行去，其他趟子手連忙起身跟上。
李慕白卻開口道：“站住。”
諸葛雷與衆趟子手腳步一頓，渾身瞬間緊繃。
諸葛雷緩緩轉過身，想露個笑容又實在笑不出來，隻得垂下眼睑道：“少俠有何吩咐？”
李慕白淡然道：“此事因你而起，你們就打算這麽一走了之嗎？餐廳收拾屍體，打掃血迹不費力氣嗎？”
諸葛雷懂了，自棉大衣口袋裏掏出一疊大明寶鈔，數出幾張交給一名趟子手，讓他送到收銀台去。
大明寶鈔是朝廷推行的紙币，用以取代銅錢和金銀，銀票則是被存折取代。
寶鈔的形制就是後世的鈔票，面值有一厘、五厘、一文、五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一百文、一兩、五兩、十兩、二十兩、五十兩、一百兩，共十四種。
這些寶鈔圖案各不相同，有山水風景，有科技産物，有士農工商的人物肖像。
但單位爲“兩”的寶鈔上，皆爲朱見深和李天心并肩而立的肖像。
如今大明的環境好了，平民的年收入基本不會低于五十兩，大部分家庭都能有個幾百兩的存款。
而這二十年間，物價雖有上漲，漲的卻并不多，屬于良性增長。
這是因爲大明的生産力大幅度提高，産出的實物也多，貨币自然不會貶值。
貨币與生産力的關系，可以用一個最淺顯的例子來說明。
比如國家有一萬斤大米，同時有一萬文錢，大米的價格若在一文錢一斤，那麽實物與貨币就是平衡的。
若國家有一萬斤大米，卻有兩萬文錢，那麽大米的價格就會變成兩文錢一斤。
如果價格不變，還是一文錢一斤，就會造成通貨膨脹，因爲兩萬文錢買不到兩萬斤大米，國家沒有那麽多。
反過來有一萬斤大米，隻有五千文錢，一文錢就能買兩斤大米，如果還是一文錢一斤，貨币就會不夠用。
總而言之，實物越多，貨币越少，那麽貨币的購買力就越強。
而實物越少，貨币越多，貨币就會貶值。
這就是社會經濟的底層邏輯。
待趟子手将錢交給收銀員，李慕白對收銀員問道：“怎麽樣？賠償的錢夠嗎？”
收銀員聞言連忙點頭哈腰的道：“夠了夠了，多謝少俠。”
李慕白這才對諸葛雷一行道：“既如此，那就走吧。”
諸葛雷這才扭頭就走，趟子手們也魚貫而出，餐廳瞬間變得空寂起來。
掌櫃的給附近義莊打去了電話，很快就會有人前來收屍，收銀員收到的賠償中，就包含請義莊人員收屍的費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