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自然沒有什麽禦膳房，那是滿清設置的機構。
大明負責宮廷禦膳的機構，有三個部分，分别是光祿寺，尚膳監，尚食局。
光祿寺負責準備食材，尚膳監負責烹饪，在膳食準備好後，交由尚食局先行品嘗檢驗，确認無毒後，才會呈上給主子吃。
汪直本是禦馬監的人，但早在前年就已經被調入司禮監。
平時當值的時候，他一般會在禦書房隔壁的房間内候命，不當值時則是在居所習武練功。
大明宮廷十二監四司八局這二十四衙門中，以司禮監權勢最大，麾下太監武功最高。
提督東廠的督主廠公，十之八九是從司禮監出去的，不是掌印太監就是秉筆太監。
如今的東廠督主就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尚銘，這貨目前上任不久，辦事還算盡心盡力。
但在成化中期之後，朱見深逐漸怠于政事，隐于深宮不見大臣，這貨便開始胡作非爲。
他善于欺壓富人，藉以斂财或賣官求财，堪稱無所不爲。
他跟汪直不同，最後終究沒落得什麽好下場，被彈劾後遭到罷免抄家，罰到孝陵掃地，之後便人間蒸發，不知所蹤。
其結果恐怕不會太好，在任時得罪那麽多人，一朝失勢想要他命的可不在少數。
過不多時，汪直雖傳旨太監到來，自有一番寒暄。
禦膳送來後，朱見深定下基調，今日暫且不論君臣，隻當是朋友聚會，故此讓懷恩和汪直也一起用膳。
因爲沒有喝酒，一頓飯很快就吃完，飯後幾人到禦花園散步消食。
李天心趁機對朱見深道：“皇上，如今大明國庫充盈，糧食雖還說不上豐裕，卻也勉強周轉得開，本不該出現這麽多流民，你可知道問題出在哪？”
朱見深眉頭微皺，沉聲道：“我問過朝臣這個問題，他們說是受災人口過衆，戶部撥下去的赈災糧隻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于事。”
李天心搖頭歎息道：“你被騙了，朝臣們也被騙了，受災人口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多。”
“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伱們沒有親眼看到，所知的一切，都是地方報上來的。”
“你撥下去十萬石糧食，到達災區時還能剩一萬石，便算沿途各地官員有良心了。”
朱見深聞言腳步一頓，臉上浮現驚怒之色，他望着李天心道：“你是說……他們怎麽敢？”
李天心撇嘴道：“他們有什麽不敢？欺上瞞下，貪污腐敗這種事，哪個王朝能避免？”
“你平時所用的貢品，說是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可真是最好的嗎？”
“說句不好聽的，你哪知道什麽是最好的，就算地方上拿一堆爛樹葉進貢給你，說是天下最好的茶，你會知道嗎？”
聽完李天心這番話，朱見深心下不由一陣陣發涼。
他強抑怒火，對李天心問道：“那你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李天心道：“有是有，但如今還不适合施行，還是等過幾年再說吧。”
朱見深急道：“别呀，你先說說看，好讓我心裏有數啊。”
李天心略一沉吟，颔首道：“好吧，我大緻跟你說說。”
“俗話說得好，耳聽爲虛，眼見爲實，無論旁人說得再天花亂墜，也不如自己親眼去看一看。”
“等日後江山穩固，政局穩定之後，你可以把政事交給内閣打理，自己出去進行微服私訪。”
朱見深眼前一亮，右拳一砸左掌，喜道：“好一個微服私訪，朝臣會被蒙蔽，我的耳朵也會被蒙蔽，可我的眼睛卻絕不會被蒙蔽。”
李天心微笑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不過有一點，想要出去微服私訪，你必須得具備自保之力。”
“所以在你武功登堂入室前，便暫時不用考慮這個問題，目前來說的話，也隻能先治治标。”
“想要治本還是那句話，必須是在江山穩固，政局穩定之後才能大動幹戈。”
朱見深追問道：“那要如何治标？”
李天心道：“東廠和錦衣衛，活動範圍基本上集中在京師和南北直隸，對于地方的監察力度終究薄弱了些。”
“你可以再組建兩個部門，專門負責監察地方官，這方面我在江湖中也能給你提供協助。”
“不過提督這個部門的人，必須得是知根知底，對你忠心耿耿，還要具備一定才能的人。”
說到這，他回頭看向懷恩和汪直，微笑着補了一句：“至少也得是戴公和汪兄這樣的。”
汪直心下大動，對李天心升起無邊感激。
懷恩也是差不多，不過他年紀已不輕，不想再出去折騰，這種機會自然是留給年輕人。
朱見深若有所思的緩緩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具體如何操作？”
李天心道：“很簡單，明暗結合，雙管齊下，首先在各大州府縣，設立‘廉政司’衙門。”
“這個衙門獨立于地方府衙之外，專管地方官貪污腐敗問題，可歸屬督察院管轄。”
“撤銷禦史巡按這個權利極大，卻無甚大用的職位，改爲向地方派遣常駐廉政使。”
“廉政司不僅有權調查地方官，還可以鼓勵當地百姓，主動告發官員的貪污受賄問題。”
毫無疑問，這個部門的來源，就是後世的紀檢委和廉政公署。
禦史巡按跟地方常駐官員不同，他們平時待在京城，隻偶爾下地方巡查，根本就起不到多大作用。
李天心接着道：“這就是明線，但廉政司的官員，同樣有貪腐的可能，所以還需要一條暗線。”
“你可以成立大内密探組織，或者幹脆就再成立一個‘西緝事廠’，他們平素不得露面，隐藏于百姓之中，專門負責暗中監察廉政司和地方官。”
“一旦發現貪腐行爲，或者廉政司不作爲，便可直接拿下。”
“如今大明讀書人多的是，許多進士候缺等到頭發花白還沒等到，根本不會缺官員。”
“甚至将整個大明官場來一次大換血，說不定反而會讓大明官場重獲新生。”
朱見深聽完李天心的話，踱着步子細細思忖李天心的提議，越想越覺得靠譜。
他對李天心問道：“爲何不讓密探直接監察地方官呢？多設一個部門，朝廷又要多出一筆财政支出。”
李天心正色道：“監察地方官隻是廉政司其中一個作用，但不是最大的作用，其最大的作用，是讓百姓有一個伸冤的地方。”
“地方官若和地方豪強勾結，欺壓良善，兼并百姓的土地，百姓往往便無處申冤，失去土地财産，自然隻能成爲流民。”
“此乃足以動搖大明根基的大事，這筆财政支出可不能省。”
朱見深被說服了，點頭道：“我明白了，看來這廉政司和西廠，是非設立不可。”
李天心道：“但也不用太急，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咱們得一步一步來。”
朱見深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好一個“步子邁太大容易扯到蛋”，此言還真是話糙理不糙。
“你可以先暗中甄選培養相關人才，我的悅來客棧遍及天下，完全可作爲你西廠密探的據點，爲你收集天下情報。”
“等到萬事俱備，密探全部到位，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宣布廉政司成立，打那些貪官污吏一個措手不及。”
朱見深聽完欣然道：“此計甚妙，正好明年的春闱，又會出現一批進士，廉政使的人選，正好可以從中挑選。”
“就是這西廠密探的人手不太好找，你有沒有什麽好建議？”
李天心看向汪直笑道：“這件事汪兄應該有些想法，不如讓他先說說。”
朱見深也回身看向汪直，道：“你且說說看。”
汪直躬身道：“是，這次奴才随侯爺剿匪，看到許多百姓家破人亡，隻有一些孤女和幼子留下來。”
“侯爺收攏了一批孤女，打算成立一個江湖門派，既是給她們一條活路，也可以培養出一批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俠女。”
“我們其實也可以用此法，從那些孤兒中挑選資質合格者，培養成西廠密探。”
朱見深恍然大悟，李天心微笑着補充道：“剿滅北直隸的流寇後，我總共收留了一千二百餘孤女。”
“組建門派有兩三百人足矣，其他人我可以從中挑出資質不錯的，送給你們作爲西廠密探的苗子。”
李天心如今懷揣六百多顆易筋鍛骨丹，足以培養出六百多資質根骨合格的女子。
而且此去荊襄，必然還會有所收獲，到時候他留下三百人，作爲飛仙門弟子，其他人便可送進宮中，學習密探所需掌握的技能知識。
至于密探的教習，可以從東廠和錦衣衛中找。
朱見深聽完汪直和李天心的話，當即拍闆道：“好，既如此，這西緝事廠督主，便由汪直來擔任，密探的武功由大伴來調教。”
“你們多費費心，把這西廠給朕建起來，朕要大明，擁有一個清正廉潔的官場。”
汪直喜不自勝的當即跪拜道：“奴才絕不辜負皇上和侯爺的信任，若辦不好此事，奴才提頭來見。”
朱見深滿意的點頭道：“你有這等決心，那是再好不過，你的能力朕是相信的，就是這武功還差點火候。”
“等朕向少林寺索要到大還丹，到時候分你一顆，省去你十數年苦修。”
汪直更是欣喜若狂，再度拜道：“謝皇上恩典。”
“平身吧。”朱見深金口玉言安排好汪直的任命，轉而對李天心笑問道“天心，關于此事你還有什麽建議嗎？”
李天心道：“的确還有一事，說真的，如今大明官員的俸祿實在有些低，許多官員的俸祿，都是剛剛能維持生活。”
“但是你要知道，咱們漢人最講究人情往來，家無餘錢，這生活便會過得十分窘迫，貪污受賄便成了必然。”
“如今大明國庫尚算充盈，你是時候提一提官員的俸祿了，此謂之‘高俸養廉’。”
朱見深遲疑的道：“你說的的确是個理，可大明周邊強敵環伺，如今江山社稷尚不穩固，若加大财政支出，我怕……”
李天心颔首道：“這确實是個問題，目前也隻能一步一步慢慢來，我可以說服義父，再送一些股份給朝廷。”
“所謂良田千傾，不過一日三餐，廣廈萬間，隻睡卧榻三尺。”
“國家國家，沒有國哪有家？國家不強盛，便是有萬貫家财，也難以保全，我相信義父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聽完李天心這番話，朱見深不禁眼眶泛紅，懷恩跟汪直對李天心的崇敬，更是無以複加。
朱見深擡手搭在李天心肩上，紅着眼道：“天心，你簡直就是上天給大明的恩賜，有你一人，可抵我大明朝堂三代苦功。”
李天心拍拍他膀子，微笑道：“沒那麽誇張，不過通過這幾年的事，相信你已經看出，商業對國家發展的作用。”
“重農輕商不可取，日後我大明，當士農工商齊頭并進，四條腿走路，永遠比一條腿穩。”
“當年鄭三寶下西洋，與各國展開貿易往來的路子是正确的，等到大明内憂外患盡去，咱們可以重新搞起來。”
“我會全力幫你，咱們一起将大明發展成千古一朝，你好歹也在史書上，混個‘千古一帝’的名頭，如此才不負咱們來這世上走一遭。”
朱見深胸腔之中，被無邊的感動所充斥，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良久，強忍住不讓眼淚流下來，朱見深緊緊抓住李天心雙肩，重重道：“好兄弟。”
……
守衛玄武門的錦衣衛，幾乎以爲自己在做夢，他們看到了什麽？
他們竟看到，當今皇上竟帶着司禮監總管，親自将一個身穿麒麟袍的勳貴，送到玄武門。
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啊，大明立國百年，何曾有哪個臣子得到過如此殊榮？
玄武門内，朱見深對周圍單膝跪地的錦衣衛道：“你們都給朕認清楚了，這位是朕親封的大明逍遙侯李天心，日後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任何人不得阻攔盤問。”
“謹遵吾皇谕旨。”
所有錦衣衛齊聲回應，随後紛紛擡頭，将逍遙侯李天心這個名号，以及李天心的相貌牢牢記在心中。
朱見深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對李天心笑道：“天心，荊襄那邊就靠你了，盡快平定亂局，年底我十九歲生辰的時候，你帶着夫人來宮裏，咱們好好喝頓酒。”
朱見深的生辰是臘月初九，距今還有四個多月，以李天心的能力，時間應該是綽綽有餘。
是以他欣然道：“好，我一定在臘月前，摘下劉通、石龍等亂賊的腦袋，用一個穩定的湖廣，作爲你的生辰賀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