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戛納。
今天是戛納國際電影節展映單元的第三天,一般在評獎之前,業内人士比較看好的影片都會安排在前幾天集中播出。
所以電影節的前幾天是全世界各大電影公司購片員最繁忙的時候。
他們要不斷地出入各個展廳觀看電影,還要第一時間對電影做出評估,甚至給出報價,然後抓緊時間聯系制片方談購片合同。
約翰就是這樣一位購片員,他來自美國迪斯尼旗下的試金石影業。
此刻,他正站在盧比埃展廳的門口,有些煩躁的扯下了西服上的領帶。
“這該死的鬼天氣,該死的法國佬。”
本來在昨天,他剛剛以極低的價格爲公司收購了一部電影,是一部來自南美洲的片子。
價格低的隻用了不到10萬美元。
沒等他高興的想要喝上一杯香槟慶祝的時候,他的新上司就給他安排了另一個任務。
一部法國本土導演拍攝的藝術片,關于禁忌之戀的。
這些“浪漫”的瘋子,一貫喜歡這種風格。
這種風格的電影在美國的院線市場并不大,是妥妥的R級,但如果是通過錄影帶發行的話,那麽收入也将會是一筆很可觀的數字。
畢竟那些來自最底層的黑佬們,除了“李小龍”的華夏功夫就喜歡這種血脈贲張的調調兒。
本以爲這會是一筆很順利的交易,沒想到那位頑固的法國導演跟他墨迹了一上午,最終也沒有答應他。
上帝啊,他已經把價格開到了100萬美元,這是他最大的權限了。
“Fxxx。”
作爲典型的,來至英國的盎格魯撒克遜移民的後代,骨子裏的傲慢讓約翰天生就對法國人沒有好感,再加上這次的境遇,讓他此刻的心情更差了。
就連這該死的天氣,也成爲他吐槽的理由。
站在展廳門口點了一支煙,腦門上的汗水卻直往下流。
戛納的天氣并不熱,甚至可以說非常宜人,可脾氣火爆的約翰依然适應不了。
隻抽到一半,約翰就把香煙扔到了地上,用腳尖狠狠地踩滅。
“該死,我需要吹吹空調,調節一下自己。”
說着,約翰轉身走進了展廳。
到達播放廳門口的時候,牆上的宣傳海報讓他駐足了片刻。
一位亞洲人,帶着個墨鏡,看起來像個盲人。
“《The Tuner》,短片電影?”
“哦,該死的,盧比埃展廳是短片電影放映地點。算了,管他呢,反正我隻需要安靜的吹一會空調,涼快一下。”
約翰走進播放廳,觀影的影迷并不多,他随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哦,上帝,真舒服。”
約翰終于吹上了空調,舒服的差點呻吟出來。
沒等一會,電影開始播放。
先是鋼琴聲,搭配着男主自述的旁白。
随後鏡頭一換,畫面中出現一位老人,一動不動的仰坐在沙發上。
“這個男人是誰?我不認識他。甚至沒有見過他,我是個盲人。”
作爲專業的購片人,約翰對電影是非常敏感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影片的矛盾。
既然是盲人,可爲什麽會看到那個男人?
難道說,他是裝的?
約翰提起了一絲興趣。
鏡頭再次切換,男主光着身子演奏,身後則是一道人影整個的把他籠罩了進去。
約翰捏捏下巴,下意識的用自己的職業本能對影片開始點評。
光影處理的非常成熟,男主的臉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仿佛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接下來他會怎麽樣?
不錯的懸念。
這時,屏幕一黑,片名出現。
短短一分鍾不到,電影被導演處理的懸念疊起,無數的疑問擺在約翰心頭,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眼睛緊緊的盯着屏幕。
電影繼續,是倒叙,開始介紹男主的背景。
講述的是一個失意的青年鋼琴家,爲了生存僞裝成盲人爲客戶調琴,并以此獲得了盲人才擁有的“特權”,而最終他也正因此而陷入死亡的困境。
十幾分鍾的短片,故事并不複雜。
對于懸疑的處理很棒,叙事結構也非常緊湊精巧,加上最後的開放式結局,約翰很難想象一部隻有15分鍾的短片,竟然可以将這麽多元素精妙的糅合在一起,而且絲毫不顯得突兀。
難能可貴的是,影片中的細節無處不在,隻看了一遍,約翰竟然發現自己依然有很多疑問,沒有找出來。
看了下節目表,這個播放廳,今天下午安排都是這部短片。
看來初審的工作人員對這部影片很看好。
約翰決定等上15分鍾,再看一遍,而就在等待的過程中,他發現,在場的觀衆雖然不多,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離席,都在小聲的跟身邊的朋友們讨論着劇情,顯然還沉浸在電影之中。
而且看樣子,他們都沒有離開的意思,都準備再看第二遍。
播放廳的門口,不時的有新來的觀衆走進來,看到這麽多人,還非常驚訝,沒想到一部來自亞洲的短片竟然能吸引這麽多人觀看。
估計影片必有過人之處,很多人趕緊找了個心儀的位置坐了下來,等待影片的再次播放。
第二次播放,還是同樣的反應,不過,觀衆們談論的嘈雜聲更加激烈,依然沒有人離開。
等到第三次播放時,整個播放廳已經滿滿當當,座無虛席了。
這輪電影播放完畢,突然有觀衆站起身帶頭鼓掌,剛開始還是一兩個人,随後在場的人群一個個的跟着起身,掌聲了從稀稀拉拉漸漸的連成了一片。
約翰也在其中,他現在眼中滿是驚喜,沒想到随便找個地方吹吹空調,竟然讓他發現了一部如此優秀的短片。
這時,一位年輕的亞洲人走到前排,朝着觀衆們深深的鞠躬。
這個導演好年輕,不對,他還是片中的男主角。
他是自導自演的。
這下約翰就更加重視了。
雖然本次電影節,短片電影不再他們試金石影業的購片計劃中,但是他們公司在亞洲的業務可是很多的。
這樣一位年輕的,優秀的導演,簡直是無價之寶。
前排鞠躬的年輕人正是孫羿。
他此刻心情也有些澎湃。
戛納電影節的傳統他事先有過了解,一般情況下,無論電影怎麽樣,隻要完成度足夠高,這裏的觀衆都會在播放完畢時,獻上掌聲,以表達對導演的感謝和鼓勵。
自己電影第一次播放完的時候,播放廳中除了略顯嘈雜的讨論聲外,觀衆們既然毫無表示。
他當時還有些忐忑。
莫非自己搞砸了?
饒是《調音師》在前世事故非常優秀的短片,但是在換了演員跟導演之後,面對現場觀衆的如此表現,他也有些不自信起來。
等到第三輪播放完畢,觀衆們紛紛起立鼓掌時,他才明白,原來是觀衆們,希望多看幾遍,發掘整部電影中的所有細節。
“導演您好,請問男主最後死了嘛?”
一位前排的影迷看見孫羿出來答謝觀衆,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過他仿佛忘記了孫羿是個亞洲人。
“Réalisateur, le Seigneur est - il mortà la fin?”
叽裏呱啦的,孫羿根本聽不懂,就覺得好像是法文。
年輕觀衆好像意識到了這點,又用英語問了一遍。
這會,孫羿差不多聽懂了。
“呃,呃the leading man, Death or not,那個you can find in the film ”
孫羿正用他的中式英文做着回複,小婷緊跑兩步,來到前排,可算是給他接了圍。
“感謝這位熱心的影迷,我們的導演說,這部短片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他在影片中做了留白處理,就是給與大家想象的空間,如何您真的如此喜歡追求真相的話,不妨多多留意一下電影中的細節,尤其是光影之間的運用,相信你會找到答案的。”
“哦,上帝,太不可思議了,我有留意,最後鏡子中,沙發上的老頭跟男主都是處在昏黃的逛下,這是否就暗示了兩個人是同樣的結局,也就是死亡?”
孫羿聽了個大概,連懵帶唬的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次沒用小婷翻譯,他直接笑着回複。
“我對您的細心表示敬佩,但我不會告訴您答案,如果您是這樣認爲的,那麽它就是正确的。”
孫羿有些雞賊的回複,并沒有引起現場影迷的不滿。反而整個現場的掌聲更加熱烈起來。
他們好像就喜歡這種高深莫測,猜不透的感覺。
孫羿此刻站在前排,感受着現場觀衆們此起彼伏的聲浪,心底像做了過山車一樣,由忐忑變爲激動。
渾身酥麻。
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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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