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怎麽可能?”
縱使是在留仙大世界都闖蕩多年的東湖子,此刻都有些被驚吓到了。
他還從未見過有如此手段的人。
若是沒有先前白飄當面從歸虛境突破破虛境的事情,他還不至于如此驚訝,頂多就是覺得。
白飄真的就是合道,隻不過和他一樣壓境了。
可現在……白飄當着他的面,接連從歸虛破境破虛,再到合道。
再加上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一時間,東湖子甚至覺得,白飄說的可能是實話……他修爲絕對遠不止合道。
如若不然,爲何他壓境自己竟然察覺不到任何蛛絲馬迹?
而白飄此刻暴露出合道境的修爲,瞬間讓原本一邊倒的局勢,再度發生了逆轉。
原本擔憂的黑白學宮的一衆長老,此刻也齊齊松了口氣。
不求别的,隻要他們這邊有人能接下這合道境的東湖子,那便夠了。
可是緩過勁來的他們,又頓時感到一陣巨大的壓力。
同爲黑白學宮長老,這白飄都已經是合道境了?!
而他們卻還是歸虛境,這讓他們面子往哪擱?
一旁在三名歸虛境的天庭副宮主手下辛苦支撐的長老何希才,也是緊跟着出聲。
“有白長老珠玉在前,那我這也就算不上什麽了。”
說罷他抖了抖衣袖,身上氣息便已是從歸虛境抵達了破虛境。
不等他面前的這三名歸虛元君逃脫,他身上各自飛出幾張符箓,一鎖一殺,沒有絲毫含糊。
徐長生站在地面,就這麽默默地看着這一場緊接着一場的變故。
忍不住目瞪口呆。
“宮主,這真的是我們黑白學宮?”
尋常的一州仙門裏邊,有兩三個歸虛境就差不多了,頂天了也就是還藏着一個破虛境的老祖。
可黑白學宮呢?
合道境都不止一個,破虛境也是想突破就突破,歸虛境更是紮堆。
猛然間,徐長生似是想到也明白了什麽。
裴觀拖住了末喜,白飄和二劍仙聯手拖住了合道境的财帛宮宮主東湖子以及其餘幾名天庭各宮的宮主。
一衆長老又是各自牽制住了天庭的好幾位副宮主。
如此一來,單就是黑白學宮都已經接下了天庭的一小部分力量,還是其中的核心。
那麽試問蜀山,真武宮和白鹿書院他們,真會一點動作都沒有?
而且黑白學宮這次出手,幾近是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來了。
徐長生是了解自家宗門的,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黑白學宮怎麽可能會做出如此事情?
就算是真的要對天庭動手,那麽也不會是隻有黑白學宮的人沖在這。
那麽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有很大的利益在推動,而且與此同時,其餘勢力肯定也在趁機拔除着天庭在人間的據點。
東湖子和白飄的身形再度消失,緊接着,天上都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兩名合道境的交手,若是在地面,怕是要以兩州之地作爲戰場才足夠了。
而白飄破境帶走了東湖子。
剛突破的何希才則頂上,與二劍仙聯手,接下了月中天在内的三名破虛境。
“快了,快了。”
站在徐長生面前的老年裴觀自言自語地說道。
徐長生沒問,問了他也不會說。
終于,就在裴觀身上的氣息第三次滑落,也即是他第三次從别的分身上汲取修爲,用來維持着和末喜交手的消耗時。
在這揚州以西,在這無盡大山的深處。
一道巨大的轟響傳出,緊接着好似連天地都在顫抖,一座九層的紅色高樓,隐隐開始浮現。
其好似撐天一般高,氣勢恢宏無比,隻一出現,一股極強的威壓便是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頭。
“仙兵。”
徐長生見到這紅色高樓的第一刻,心中便有了判斷,他當時在蜀山劍冢握持着“塵世”的時候,正是這股感覺。
可下一秒,他看到這通天的九層紅樓,似是想到了什麽。
大虞五域,海外一仙山。
其鎮守東域的,正是紅樓!
而其餘仙門都有宗址,唯有紅樓,因爲其行事風格的原因,不管是其門内弟子,還是其仙門宗址,都無人知曉。
極爲神秘。
難道說……
不等徐長生說話。
原本擠出紅樓的那片虛空之中,一道萬丈法相直直被一劍砍了出來,不過刹那,便寸寸破裂。
化作點點金光飄散在風中,緊接着,原本還是白晝的天色,瞬間烏雲漫天。
呼吸時間過後,烏雲翻滾化作血雲,一道道雷鳴聲響徹不絕。
依稀間,似乎能看到一條蔓延在時光長河上的大道正在不斷崩塌,斷絕。
血雲翻湧過後,便是漫天飄血雨。
而在這宛如末世一般的場景中,似乎還能聽到有着千萬人的恸哭聲。
“這……”
徐長生看着空中飄落的血雨,想要伸手去接,結果卻發現這血雨不過是異象罷了。
并非實物。
是什麽事情,才能引動這覆壓萬裏的天地異象。
徐長生想到了他還在郭北縣時,在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話。
“合道隕,大道崩,天地恸哭而萬裏飄血雨。”
所以,剛剛被斬碎的那道法相,是有一名合道境被斬殺了?
再聯想到那道恐怖的劍光,是誰動的手已經不言而喻了。
徐長生再度看向了紅樓後邊的那片虛空,自從剛剛被斬殺一合道境之後,其間再無動靜,一切都好似平常。
“那裏邊也是個小世界。”
裴觀同樣在看着那地方,眼神中閃爍着兇狠和期待……這也是徐長生頭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這樣的眼神。
“和我們學宮一樣……難怪先前一直沒人找得到這紅樓的宗址所在,沒想到竟然藏在這小天地裏邊。”
徐長生看着裴觀的表現,這才問道:“所以學宮……不,我們人族這次的目的其實是紅樓?”
“嗯。”
裴觀點點頭,正欲說話,臉色卻瞬間慘白一片,而起胸口處竟然直接出現了一個大洞。
“宮主!”
徐長生連忙将其扶住。
“沒事,這上個道元活下來的老龜确實有些手段!”
裴觀推開徐長生,看向紅樓藏身的小世界,放聲道:“老家夥還不快些,殺幾隻小雜毛也要那麽久不成?!”
他說這話時,一身兇狠之氣四溢,看的徐長生都心驚不已。
許是裴觀一直以來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和藹的模樣,他甚至忘記了,自己這宮主,早年也是一尊殺胚!
更别說他還有分身一直在域外拼殺了。
“來了。”
太清真人的聲音剛落。
徐長生便見到了一束光,一束好似能開辟天地的劍光,先是一點,而後猛地斜着朝上下兩端撕去。
這一刻。
好似連時間都被這一劍斬地靜止了……所有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天地之間所有的光彩,好像都被那一劍所吸取。
徐長生看着,隻見一個圓球狀的東西,都被這一劍刺穿,而後無盡的黑暗和空間亂流湧入。
轉眼間,那個圓球便徹底消失。
也有着無數人影從虛空浮現,一個個都是氣喘籲籲,臉色極爲難看,好似經曆了什麽大恐怖。
太清真人的身形隻是出現刹那,便再度消失。
緊随其後,裴觀便是松了口氣,顯然,太清真人和他聯手去對付末喜了。
而徐長生看着天幕上出現的那批人,卻是在其中看到了好些黑白學宮的師兄弟們的身影。
甚至連柳玲珑都在其中。
而更多的,還是紅樓的金銀銅牌使,隻不過他們一個個似乎都不想再反抗了,隻是原地落在山中。
“宮主,紅樓投奔了天庭?”
徐長生也不傻,今日發生的這麽多事情,都已經很明朗了。
人間諸仙門布下此局,其核心便是爲了剿滅紅樓。
太清真人的那一劍,更是直接将紅樓的老巢,那個小世界都毀滅了。
“嗯,但真正知曉紅樓是在爲天庭辦事的,隻有那些高層,他們底下這些人,并不知曉。”
“所以,隻誅首惡。”
“那剛剛被斬殺的那個合道境?”
“是紅樓的樓主……現任樓主,也是天庭的四大護法之一。”
裴觀說完,擡頭看向了天幕,不知何時,血雲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隐隐可見的穹頂之上,一道道黑色裂縫不斷湧現。
好似黑色閃電。
……
天幕穹頂。
白飄氣勢未減,但東湖子卻是越來越心驚。
倒不是說他不敵白飄,即将身死。
真正到了合道之境,除非真的實力懸殊極大,比如說那位天庭隐藏起來的四大護法,對上了蜀山山主太清真人。
否則合道想斬殺一名合道,卻是極難。
而真正讓東湖子心驚的,卻是他根本發現不了白飄合的是哪條道!
這是一件極爲恐怖的事情,萬千世界的修士,皆是在元神之境便開始确定自己所修的大道。
而後在歸虛之境,便是汲取大道之中的感悟修行。
等到了破虛境,卻是要破開前人大道中的感悟,從而将自己的感悟融入大道之中。
至于合道……可合道天時,可合道地利,亦可合道人和。
但這些卻是太難,太過于虛無缥缈,絕大部分合道境所合之道,都是爲規則大道。
例如東湖子,他遠遊域外上千年,最終才将雲之道融合成功。
按理來說,在他看來白飄也應如此。
可等到真正交手之後他才發現,他根本辨别不出白飄所合之道到底是什麽。
一會好似修劍道,殺力無雙。
可等到東湖子反擊之時,他又好像修的是抵禦之道,防的密不透風,可轉眼又好似修的空間大道。
來無影去無蹤,縱使是同爲合道境的東湖子都發現不了其蹤迹。
東湖子甚至懷疑,若不是他要拖着自己,他要想走的話,自己根本留不住。
甚至連反應都反應不過來。
看着對面那神色自若的白飄,東湖子沉聲道:“你合道人和?”
白飄側身看了眼,他目光透過無盡虛空,看到了手持一柄劍鞘的太清真人和無數個裴觀正在圍攻一頭萬丈老龜。
兩人各自出手,但卻好像拿那老龜沒什麽辦法。
他擡頭一笑,“你猜?”
并未理會東湖子的憤怒,他身形閃爍間,一化二,二化四,随即很快,這漫天虛空中,都是白飄的身形。
又是一道,分身之道!
東湖子隻是謹慎應對,但卻并不驚慌,他也看出來了,這白飄手段的确繁多。
但也就是多,并不精,所以他也殺不了自己。
無數分身之中,白飄目光再度下移,他看向了那棟紅樓身後的虛空處。
大家都在光顧着打鬥,似乎并沒有人發現,在那原本破碎的小世界裏邊,還有一個鶴發童顔的老者,正在辛苦地修補着什麽。
一邊修補,還一邊歎氣。
……
“你們奈何不了我的。”
一道威嚴的嗓音響遍天地。
而後白晝便成了黑夜,好似整座天幕都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一般,再一轉眼,那遮天蔽日的巨物又消失不見。
轉而出現在半空的,是一個渾身上下都被黑袍裹挾的人影。
他隻一出現,東湖子也放棄了纏鬥,直接來到了他身後,緊接着便是月中天,餘昧等一衆天庭宮主和幾名僥幸活下來的副宮主。
随着末喜現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戰,似乎也到了尾聲。
人族這邊,裴觀和太清真人相繼現身,緊随其後的,便是白飄和一衆黑白學宮的長老。
他們也是各自負傷。
其中當屬夏回負傷最重,縱使此刻戰鬥都結束了,他身軀卻依舊在不斷破碎又不斷重組。
但好在,不至身死。
正當徐長生以爲,彼此還要說上幾句狠話,再不濟也要瞪上幾眼的時候,末喜卻直接帶着天庭衆人消失不見。
見到如此局面。
徐長生腦海中隻出現了一句話。
咬人的狗不叫。
這次天庭吃了這麽大的暗虧,甚至連合道境都被斬殺了一位,他們下次遲早要在别的地方補回來。
但那也都是下次了。
天庭走後,所有人臉上都洋溢着興奮。
不管如何,這次的揚州之戰,确實是和天庭交手以來,史無前例的一場大勝。
等這事傳開,整個人界也都能爲之慶賀一番了。
但稍微敏銳些,卻是發現,哪怕是天庭衆人走後,裴觀和太清真人臉上也都并沒有輕松多少。
而他們的目光,都是齊齊地落在了那棟通天的紅樓……樓頂。
徐長生也是跟着望去。
不知什麽時候,那棟樓的樓頂上,卻是坐着一個人,一個身着青衫,頭發花白的男子。
他就這麽毫無顧忌地坐在紅樓樓頂,一手拎着酒壺,一隻腳垂下。
不等他開口,一道激動的聲音卻是從那樓頂傳出。
“徐生徐生,你在哪?”
“是我,我是小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