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在太清真人的一劍之下,巫季子直接形神俱滅,連絲毫痕迹都沒留下。
也就是他消失的那一刻。
一道道劍光如同一道道粗大的光柱,從蜀山各峰升起,再筆直落到此處。
其中包括兩名副山主和祖師堂的一衆劍仙來的最快。
而後還有一道道劍光從各處掠來,宛如星星點點的火星彙入大日。
他們沒能察覺到之前發生的事情,隻是感覺到太清真人出劍。
在蜀山内出劍。
一劍斬滅了蜀山劍仙巫季子。
不管是何原因,這都是件大事,天大的事!
那可是一位歸虛境的人族劍仙,竟直接被太清真人殺的形神俱滅。
到底是什麽事,竟讓太清真人做出如此行徑?
看着周圍來的越來越多的人,太清真人面無表情,隻是說道:“巫季子是天庭的人。”
在蜀山,太清真人說的話就是真理。
沒有任何人質疑,也沒有任何人反對。
更沒有多想。
太清真人既然說了巫季子是天庭的人,那他勢必就是。
隻是他們疑惑的是,巫季子作爲歸虛劍仙,在蜀山其實也是祖師堂的人了,可這次爲何平白無故的暴露自己?
按理說他這樣層次的内奸,本該起到更大的作用。
但他偏偏就在蜀山裏邊暴露了,甚至還被太清真人發現,被一劍斬殺。
太清真人緊接着給了他們答案。
“天庭對徐長生下手了,動手之人,就是巫季子。”
“這……”
從遠處察覺到氣息的聞人北牧和蕭星也趕了過來,急忙問道:“真人,我小師弟他?”
太清真人神識掃過,回道:“你們宮主已經去追了。”
衆人聽了這話,稍稍安心。
可下一句話,卻又是讓他們心神提起。
“背後動手之人,是命宮宮主末喜。”
“什麽?”
蕭星聽到這話,下意識喊出了聲。
末喜是誰?
天庭最強者,甚至傳聞是能和太清真人分庭抗禮的存在,那樣的一位仙神,竟然對徐長生動手了?
許多人腦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徐長生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聞人北牧,蕭星乃至藏在一衆弟子當中的李瓊仙的臉色,都是極爲難看。
太清真人随即緩緩閉眼,神識籠罩住了蜀山的每一個角落。
他平靜的聲音傳遍各處。
“蜀山劍修何在?”
這一刻。
上至站在太清真人的兩名副山主,季井和盧宗興,下至蜀山内尚未領悟劍意的胎息境劍修。
乃至包括聞人北牧和蕭星,無一不是停下了各自手上的事情,默默站立,站地筆直。
“在!”
一聲聲簡短的回答。
當一個人說話時,隻是尋常聲,可當上萬人都如此回答,聲音圍繞山川,那這聲音便足以貫穿雲海。
不同于勢力紛繁複雜的其餘仙門,蜀山從上到下都隻有一個聲音。
那就是太清真人的聲音。
他沒說話時,你盡管說,甚至覺得自己有委屈,跑到祖師堂哭訴都行。
但隻要太清真人說話了,那不好意思,整個蜀山都要閉嘴。
所以這些年,太清真人都很少說話,往往說話時,他也都是在蜀山祖師堂内說話。
但這次不一樣了。
天庭的逼的愈發緊迫,甚至每次動手,都有逼迫人族想決戰之勢。
這次更是,竟然直接對潛龍榜第一,可謂說的上是人族第一天才徐長生動手了。
更可恨的,還是在蜀山内動的手。
動手之人還是他蜀山劍仙,一位在祖師堂有位次的劍仙。
太清真人怒了,劍修一怒,沒别的選擇,沒别的想法,隻有出劍。
所以如今,所以現在,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這位蜀山山主,這位人族第一劍修,要出劍。
傾力!
默默等到了每一個蜀山劍修的回應,太清真人登天一步,來到蜀山之頂,來到天上之上,身邊已再無他人。
他一身白色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他輕聲開口,聲音卻格外清晰,在每一個蜀山劍修耳邊響起。
“今日,起劍!”
聲音隻是剛剛落下,蜀山的兩位副山主,季井和盧宗興率先起劍,兩道本命飛劍的璀璨劍光筆直沖霄而起。
随後便是一衆祖師堂的大劍仙,乃至隐居在各處深山中的劍仙。
而後這劍光更是蔓延到了每一位劍修身上。
漫山劍修皆起劍。
萬千劍光彙做一處,化作一道起于蜀山的劍氣白龍,這一刻,縱使是白天,都被驚得天地璀璨。
但太清真人依舊不滿足于此,他的聲音從蜀山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今日,我,太清,欲借這天下劍修一劍,問天庭!”
聲音所過,無論是人,鬼,妖,皆是豎耳聆聽。
在那奔湧向前的瀾江邊,一位身背桃木劍的老頭擡頭笑道:“太清真人借劍,我輩之榮。”
言罷,一道絢爛劍光從其身上沖天而起。
甘州,鹫峰觀所有劍修,在那位隐居在地底的太上宗主的帶領下,舉宗起劍。
襄州,以老天師爲首,一州劍修皆起劍。
眼看着更遠處還有一道道劍光沖霄而起。
但太清真人卻沒再等了。
天外天。
一座仙宮自虛空浮現,從中走出一個渾身上下都被黑袍包裹的老者,他身形高大無比,站立天外,人間多地皆可見。
末喜隻有一句話。
“天庭,接劍!”
他隻一出現,身後宮殿之中便是飛出一道道身影,站立在他身後。
末喜伸手往前一推,刹那間,天地倒懸,日月當空,周圍萬裏之地,空間在破滅中出現。
又在出現之際破滅。
太清真人面色不改,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攏,緩緩提起。
這一刻,天地之間原本升至高空的劍氣,都随之再度拔高。
太清真人看着那橫亘天外的天庭命宮。
他放下了右手。
那一刹那,天上好似出現了兩個大日,萬千劍光在他這一劍的帶領下,筆直地撞向了天庭命宮……
……
無盡海深處。
正在一處破碎空間旁參悟大道的白飄恍惚擡頭,正當他疑惑發生了什麽的時候。
他腦海中響起了裴觀的聲音。
隻一聽到,他毫不遲疑地便是跨入了虛無。
他一身氣勢恢宏,所過之處,竟是連空間亂流都無法靠近。
因爲裴觀跟他說的那句話是。
“末喜對徐長生動手了。”
白飄聽完隻有一個念頭,末喜又如何?
敢對我關門弟子動手……唯殺而已!
……
揚州,臨安城頭。
無人知曉盤坐城頭許久的二劍仙同樣遠去,因爲他也收到了裴觀的傳音。
“末喜對徐長生動手了。”
城頭,隻留一陣虛影。
……
黑白學宮内。
陸珺心湖中同樣響起了裴觀的聲音,隻是内容卻稍有不一樣了,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
“準備好!”
陸珺聞言,雙目之中閃過金光,她緩緩站起。
緊接着,這黑白學宮所處的小天地内,好似連天幕都被撐高了幾分。
……
與此同時。
昆侖山山腳,石壁之中倏忽走出一人的身影,赫然也是裴觀的模樣。
他尚未出聲,對面便同樣出現了一人。
“不知裴宮主遠道而來,所爲何事?”
座山客自是一眼認出了裴觀的身份。
後者直言道:“末喜對徐長生動手了,現在還沒找到,不知道被送去什麽地方了。”
“哦?”
座山客稍稍眯眼,一股未知的波動随即從他身上散發。
裴觀點頭,旋即轉身離去,沒有絲毫停留。
……
無盡的虛空亂流當中。
徐長生憑肉體抵抗着一切,自從被巫季子拍在肩膀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而且敢在蜀山這麽光明正大的暗算他的,鐵定會是天庭中人。
“能敢在這個時候暗算我的,起碼是天庭的宮主了。”
畢竟在蜀山動用的,可是一位歸虛劍仙。
而且巫季子敢在蜀山内暴露,那麽等待他的,勢必就是死。
徐長生腦中念頭閃過,身形卻依舊被那股未知之力推動着,不受控制的往前。
而他的神識,則是始終附着在了他頭頂的一根白發上邊。
那是嬰甯走之前留下的,一旦動用,再搭上【狐聖之軀】,那可是能抵抗得住末喜襲殺的後手。
這也是他身上最強的保命手段了。
所行越來越遠,但依舊沒有停下的趨勢,他沒再猶豫,也沒有遲疑,直接神識鎖定,磨滅了嬰甯留下的那根狐毛。
同時也動用了【狐聖之軀】的命數。
兩兩疊加之下,徐長生隻覺好像有一股偉力降臨到了他身上,這一刻,他仿佛化身成了天地的主宰。
這是一股他從未想象,從未感知過的力量。
仿佛這層天地在他面前,都好似紙糊的一般。
那股原本推動着他在空間亂流中前進的力量,此刻就好似水流在河中碰到巨石一般,再無動靜。
原本肆虐的空間亂流,在他面前也都變得極爲乖巧。
如果此刻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徐長生此時的狀态,那就隻有一個。
世間神靈。
他沒有絲毫停留,直接撕裂空間從這走了出去。
随之出現在眼前的,是無盡的群山,他第一時間竟也沒發現這是在哪,但很快,他便看到頭頂極高的虛空處。
一道金線将一座宮殿分爲了兩半。
刹那間。
四道人影便是出現在了他的四方。
沒有絲毫言語,直接選擇了動手。
而這四人裏邊,每一個人的氣息,都達到了破虛境的巅峰,隻差一步便可……合道!
徐長生目光掃過,也從裴觀先前給的信息裏邊,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身處正北方的是身穿赤色長衫,面白無須的乃是天庭福德宮宮主,駱朝。
身穿金黃法袍,身居正南的則是天庭相貌宮宮主,金隐。
正西的是和徐長生有過一面之緣,抱着木箱的天庭田宅宮宮主,餘昧。
而在正東方的,則是位列天下十人第四的天庭财帛宮宮主,東湖子。
也是徐長生的老熟人了。
徐長生擡頭看了眼天幕,他也知道,還好是蜀山山主太清真人幫他攔下了末喜。
不然真正動手的,就會是那位天庭命宮宮主了。
随後又有八人撕裂虛空來到此處,站在四人之後的八個方位上,雙手飛快結印。
徐長生掃了眼,發現都是天庭各宮的副宮主。
兩道陣法随即将他籠罩。
徐長生見此情形,也沒有言語。
春秋劍出,劍術……寒蟬!
光陰的氣息彌漫,徐長生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圍攻的天庭四大宮主見狀,先是面露驚訝,可下一瞬,位于正北方向的那名天庭福德宮宮主駱朝身上,竟出現了一道劍光。
金色劍光筆直地從駱朝頭頂開始,将其一分爲二,他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他……他在過去!”
“他從過去殺死了我……”
駱朝在竭力維持着自己的存在,可作爲過去的他已死,現在的他,便如同無根浮萍一般。
在時光長河之中根本沒了立足之地。
駱朝隻是維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身軀便化作飛灰,消弭在了光陰之中。
徐長生的身形從時光長河返回,臉色蒼白了些許,但一身氣勢恢宏。
戰意滔天。
“原來斬殺破虛天君的感覺是這樣的啊。”
徐長生獰笑着看着他們
餘下的三位宮主臉色變換,但随後,四道沾染着猩紅鮮血的漆黑鎖鏈便是從虛空探出,徑直朝着徐長生的四肢抓去。
“成套的四件半仙兵,真是看得起我!”
徐長生反手從身後拔出了遊龍劍,起手便是一道耀眼的劍光,空中泛起長河落日的光景。
遊龍劍一劍擋住了兩道鎖鏈。
可就當其要去擋住第三道時,劍身上卻是出現了道道裂痕。
半仙兵亦分高下,而眼前的這四道鎖鏈,無疑是到了半仙兵的最頂階。
鎖鏈襲來,直接束縛住了徐長生的雙腿。
鏡中花出,徐長生身上雖是消失,可這兩道半仙兵的鎖鏈卻依舊停留在原地。
虛空幻境之中,徐長生看向自己的雙腿,兩道鎖鏈依舊紋絲不動。
“别嘗試了,這‘鎖神鏈’下,就算你真是破虛境的天君也是抵擋不住。”
東湖子臉色沉着,絲毫沒有放松警惕。
說着,一道道火法炙烤着虛空,欲要将徐長生逼将出來。
他們也知道,徐長生如今雖猛,但必定是用的外物,隻要扛過這段時間,等徐長生實力變回原樣。
那不過是砧闆上的魚肉,任由他們拿捏罷了。
徐長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他在用鏡中花隐匿身形的那一刻,就想着撕裂空間逃離了。
可真正等到他動手的那一刻。
他才發現,空間早已被封閉,原本在他看來如同紙糊一樣的屏障,此刻竟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牢不可破。
也不知天庭這次動用的到底是什麽陣法,徐長生想打開通往陰間的通道,也是同樣的結果。
他此刻借由鏡中花躲在虛空,這三名破虛天君和八名歸虛元君雖攻擊不到他,但時間卻是點滴過去。
至于《光陰》劍術。
徐長生隻是将春秋劍逆遊了兩次光陰長河,斬去他們三百年壽元後,便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無他。
消耗太大了。
憑借從嬰甯那借來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殺死眼前這些人,與其消耗浪費在這,倒不如等待着學宮的救援。
徐長生對學宮有信心。
從來都有!
不管是宮主裴觀,還是師父白飄,肯定都在搜尋自己的路上。
隻是範圍太大,暫時還沒找到罷了。
可就在這時,一輪皓月從天幕落下,徑直闖入陣法,直接砸向了藏匿虛空的徐長生。
随即一道溫和的嗓音響起。
“你被月亮砸過嗎?”
一道璀璨劍光自虛空而出,直接将這輪皓月一分爲二。
白袍青年男子憑空出現,他手持一柄纖細軟劍,随手一刺,徐長生都被迫得用鏡中花阻攔。
劍尖所向。
原本光華耀眼的鏡中花瞬間變得黯淡。
徐長生也是認出了眼前這人,天庭命宮的副宮主,月中天!
面對這位天庭副宮主的襲殺,徐長生雖不至于死,但接連抗下天庭的這些手段後。
嬰甯所留下的那份力量也已是所剩無幾。
眼看着月中天的襲殺再度降臨。
徐長生沒再猶豫,此刻的他,終于是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在揚州。
在距離鬼尋凼不遠的北邊的群山之中。
他朝西南方向望去,那是江州的方向,也是學宮所在的方向,也是家的方向。
他摘下了腰間一直懸挂着的。
那柄自他剛踏入學宮之際,便由宮主裴觀親手交給他的黑色小劍。
記得當時裴觀曾說過。
若是在外邊受欺負了,若是在外邊遇到解決不了的困難,若是在外邊遇到生死危機了。
若是你覺得,你需要學宮的幫助的時候,那你就将它捏碎吧。
到時,學宮自會替你抗下一切。
而徐長生所知道的,目前學宮裏邊,僅有的動用過這黑色小劍的,便是二師兄段全才。
此刻,他也到了不得不動用黑色小劍的這一步了。
徐長生術法齊出,擋下幾位天庭宮主的襲殺。
右手稍稍用力,黑色小劍化作點點星光消失在了他手上……
徐長生目光始終沒有移動,始終在看着西南方,他緩緩閉眼,輕聲道:
“師父,宮主,弟子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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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是個大章,修改了好久……所以更新的晚了,不好意思,求個支持嗚,我真的有在好好寫(鞠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