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目前手中的這能操縱迷陣的發絲,就是她随手丢出去的掉落的頭發?
而且眼前這辛十四娘,應該也不是其本體吧。
隻是其軀體演化出來的哀之化身。
隻是區區一化身,竟然就有如此實力。
徐長生不禁愈發好奇,辛十四娘生前,到底是何等通天徹地的修爲。
“你還沒說,你到底是不是認識我呢,你肯定是認識我的,伱身上都有了我的氣息……也罷,看你這模樣,好似也不太想理我,再說下去,倒是我在糾纏,是我的不對了。”
辛十四娘哀怨地看着徐長生,好似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徐長生當即敗下陣來,急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隻是太久沒有見到小十四了,實在是太過想念,一時之間忘了說話。”
“真的是這樣?”
辛十四娘聽的好話,表情也是有了些許變化。
“當然是真的……我見到的小十四,是七情中的‘樂’,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妹妹。”
徐長生一邊解釋,一邊将話題轉移到了辛十四娘感興趣的地方。
不然再說下去,她隻會越來越難過。
“樂?”
“唉,如果我也是樂就好了,不至于總是如此的難過……不過哀傷才是永恒的,再大的快樂也都是短暫。”
徐長生沒有理會她的哀怨。
因爲這本就是解釋不通的事情,哀傷幾乎是她所有的情緒了。
所以他來到辛十四娘附近,跟着坐下,問道:“埋在這的,應該是你的頭顱吧?”
“頭顱?不是啊……你竟然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唉,這裏埋着的,是我的右腿,嗚,當時是硬生生被人砍下來的,這得多痛苦。”
“爲什麽要讓我承受如此多的苦難。”
辛十四娘已經開始擦拭着眼淚。
——看來到底還是自己先入爲主了,以爲遇見了頭發,這裏埋着的就會是她的腦袋。
沒曾想是她的右腿。
“你看,你又不說話了,你是不是想去看我的大腿?”
徐長生立馬否認,“不是,我沒有,小十四你别冤枉我。”
否認三連。
辛·哀·十四娘的表現,讓徐長生有些頭痛。
辛十四娘哭的愈發厲害了,“我當初可是承受了這分屍之苦,可你作爲我的朋友,竟然連看看我的殘屍都不願意,我怎生的如此命苦,還要交到你這樣的朋友啊,嗚嗚。”
徐長生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所幸直接開擺,他往後一躺,躺倒在了石階上,一言不發,滿臉哀怨。
見他不再辯解,辛十四娘也沒了說話的興緻,隻是呆呆地看着他。
徐長生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隻得開口繼續說事。
“對了,外邊的那些猴妖,是你找來的嗎?”
辛十四娘看着他,輕輕晃了晃腦袋。
“不是,是他們自己來的。”
徐長生皺了皺眉,“他們性子如此殘暴,你爲什麽沒将他們趕走呢。”
“就算趕走了又能怎麽樣?他們該殺人的在哪都會殺,說不定我趕走了他們,他們隻會去殺更多的人。”
徐長生默然點頭,也沒再去問辛十四娘爲何不把那些猴妖殺了。
因爲算起來,辛十四娘也是妖族。
說不定将其斬殺分屍的那個,還是人類。
“那這鬼尋凼……也是因爲你才有的嗎?還是說在你被埋在這之前,就已經有了。”
徐長生心中的疑問太多。
但好在對于他的每個問題,辛十四娘都會不厭其煩的回答他。
“我來了之後吧,記得原先這裏好像是一片湖沼。”
辛十四娘微微蹙眉,似是在回想着,“我好讨厭這種地方啊,會把自己的衣裙弄得很髒,還很多屍骨什麽的。爲什麽要把我埋在這種地方呢,唉。”
徐長生自動忽略了她的後一句話,繼續問道:“那這裏的迷陣,也是因爲你才有的吧?”
“迷陣?”
說到這,辛十四娘卻是想了想,随即伸手往另一個方向一指,“你是說這個嗎?”
徐長生側身看去,隻見剛剛看去還是灰蒙蒙的霧氣的方向,此刻看去,竟然已經能看到外邊的情形。
這裏是……雙河村的後山?
正當徐長生疑惑,辛十四娘讓自己看這裏,是什麽意思的時候。
他忽地看見,一個光圈憑空出現。
一個光圈,即代表着是一個迷陣。
呼吸時間過後。
又一個迷陣憑空出現。
這情形,讓徐長生不禁想起了當時還在九嶺山海甯湖時,捕獲的燈籠魚。
起先也是以爲,那燈籠魚是什麽極其稀少罕見的物種,可是後來見了小十四才知道。
所謂的燈籠魚。
竟然是小十四随手抖落的點點星光,星光落入水面,便是化作了燈籠魚。
所以這鬼尋凼内無窮無盡的迷陣……
徐長生看向了辛十四娘。
後者伸手指了指自己,“别說話,你看。”
徐長生果真開始認認真真的觀察,四周靜谧,沒有絲毫動靜,他放空靈覺,仔仔細細地感知着,他很快便發現了原委。
每當辛十四娘呼吸一次,外界便有一個迷陣随之出現。
所以這鬼尋凼内所有的迷陣,都是因爲辛十四娘呼吸才出現的!
‘這樣的話,也正好解釋了,爲什麽越往中心,迷陣的強度就越強,因爲這中間的迷陣是才剛剛誕生的。’
‘而到了外圍的迷陣,都不知道是辛十四娘多久之前呼吸出來的。’
‘所以這迷陣越到外圍,也即是越弱,也是誤入鬼尋凼之後最快出去的辦法。’
‘這點是能解釋的通了,可又爲何有些迷陣強,有些迷陣比較弱呢?’
徐長生一時沒想通,他也就懶得想了,他直接問了。
辛十四娘同樣沒有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
辛十四娘深呼吸了一口,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于是外邊便多了個很大的光圈。
一個威力很強的迷陣。
徐長生終于明白了這鬼尋凼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辛十四娘。
可既然如此,難道真就沒有别人發現過,也沒有人來過這裏?
尤其是,那個心心念念想了辛十四娘想了上千年,甚至還爲此盤坐臨安城頭,從未離開過的南樸。
這鬼尋凼離臨安雖有些距離。
但徐長生覺得,這點距離對于南樸那個境界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一步而已。
徐長生又要發問,可話到嘴邊,看着一臉哀傷的辛十四娘,他口中的話卻是變成了。
“小十四,能帶着我逛逛你這裏嗎?”
辛十四娘怔了怔,自從她誕生有記憶以來,可從未有過客人來過這裏,更沒客人要她帶着參觀一下自己“家”裏。
但對于她來說,這種事确實發生過,隻不過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了。
辛十四娘又想起,自己好像都沒什麽朋友。
于是更悲傷了。
“好……”
此地的祭壇并不大,通體是由青石打造而成。
宮裙女子所躺着的,是祭壇底下的廣場。
徐長生和辛十四娘所倚靠着的,是通向祭壇的石階。
徐長生跟着起身,兩人緩步朝着祭壇走去。
祭壇并不高,徐長生掃了一眼,發現總共不過三十六個階梯,兩人拾階而上,很快便登上了祭壇。
祭壇之上空空如也。
絲毫不見其他。
和之前在海甯湖下見的宮殿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别。
放眼四周望去,除卻地面上躺了個宮裙女子之外,也不見他物,再往外則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除卻朦胧間還能看到外邊的景象,一隻隻無臉猴所化的村民,正在村子内外仔仔細細的搜尋着。
如果不是還能聽見呼吸聲,這裏和真正的死域沒有絲毫區别。
徐長生突然就理解了,辛十四娘爲何會如此哀傷。
在這樣的環境下待久了,一個人就算是沒病都會憋出病來的。
“你好像在疑惑什麽?”
“對,這裏既然是埋骨地,爲什麽沒見到你……真正的你?”
辛十四娘依舊眼神哀怨,“你真的想見見嗎?”
徐長生想到了上一次見她手臂時的情形,不禁問道:“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吧……”
“你看,你還是嫌棄我的。”
“唉。”
“我沒有……诶,小十四你這……”
徐長生話還沒說完,隻覺四周環境倏忽變換,再一睜眼,即是來到了一處宏偉大殿裏邊。
和先前在海甯湖見到的大殿,一般無二。
大殿四角分别有着四根擎殿白玉柱,巨大無比,正散發着隐隐白光。
玉柱之上雕龍畫鳳,顯得神聖無比。
而在這四根玉柱圍着的,大殿的正中間。
赫然有着一座血紅色的高台。
無論是台階,還是台階之上的橫床,都是血一般的紅色。
橫床之上,則是懸浮着一副透明棺椁,棺椁中間,懸浮着的是一條雪膩的大長腿。
通體修長圓潤,玉足小巧,腳腕之上還系着紅繩鈴铛。
和先前看到的手臂一般。
沒有血腥,隻是帶着出奇的美感。
手臂宛如天成,每一寸肌膚都好似有着特殊的韻律,讓人往之一眼,就想沉淪其間。
不……甚至是想上手。
徐長生眼中帶着迷蒙與希冀,但下一瞬,他就忽地清醒過來。
透明棺椁之間,有着一點白光打出,沒入徐長生體内。
轉眼,天命圖自行浮現。
【你接連觀看狐族大能遺體,得其青睐,你捕獲了新的命數:狐聖之軀(殘)。】
清醒過來之後的徐長生隻覺得左手有些發癢,緊接着又是右腿。
他下意識低頭看去。
不知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的左手和右腿竟然都變得晶瑩剔透,甚至正在散發着令人敬畏的白光。
他感覺到了一股無窮的偉力,正在從左手和右腿之上傳來。
這種感覺,就好似磕了藥丸一般。
“嘶——”
徐長生倒吸了一口涼氣。
再度看向了天命圖。
【狐聖之軀(殘):無品階,不可修改,不可進階。你得狐族大能青睐,偶獲狐聖之軀,但由于某種原因,你得到的青睐并不完整。
使用後,你可短暫獲得陽神境的實力。但也因此會付出代價,陷入一段時間的疲憊。】
徐長生扭頭看向了一旁滿臉哀怨的辛十四娘。
後者唉聲歎氣道:“怎麽,我送你的見面禮,你還嫌棄不成,果然,現在的人都是這麽貪心,總是想要的更多。”
“沒有沒有,怎麽會呢,我隻是太過高興了。”
平白得了一個保命的命數,或許……也不能說是命數,畢竟這更像是一個底牌,一個能力。
但【狐聖之軀】這個名字,聽起來又何嘗不是一種命數?
自己是命中注定的狐聖?
徐長生沒來由的心神一震,他想到了某種極爲可怕,但也極有可能的結果。
有沒有一種可能,自己真的對辛十四娘的濾鏡,太過嚴重了?
畢竟從一開始,自己剛知道她名字的時候,就是想到了《聊齋》當中的記載。
可事實上的辛十四娘呢?
自己真的了解嗎?
在海甯湖下,小十四說,如果把她的軀體彙合到一塊,她就能複活。
自己信了。
可現在再看到如今這個命數……徐長生有些猶豫了。
狐聖之軀的這個狐聖,到底是辛十四娘送給自己的禮物,還是說,狐聖指的,終究還是她自己?
奪舍。
借體重生。
涅槃。
徐長生一下便是想到了許多。
至于辛十四娘是女的,自己卻是個男的這種事,徐長生根本沒考慮過。
分屍不死,還能複活這種事都存在,性别還會是問題嗎。
這事很大,徐長生也覺得是自己考慮倏忽了。
如果這次還能出去,那麽出去之後,一定要找宮主或者是師父白飄,将這事告知他們,看他們怎麽說。
相比于這被鎮壓封印的辛十四娘,怎麽都還是師門來的靠譜。
徐長生腦中念頭萬千,表面卻是風平浪靜,甚至心底還有某些不該有的念頭正在蠢蠢欲動。
和上次見到辛十四娘的手臂時,是一樣的感覺。
“小十四,要不還是先出去吧。”
“唉,也是,你的修爲還是太低了,竟然連這都承受不住。我怎麽會有修爲像你這麽低的朋友呢。”
辛十四娘幽怨的說完,兩人也是結伴出了這真正的埋骨地。
可臨走之前,徐長生眼神一瞥,忽地問道:
“小十四,那個祭壇是用什麽做的呢?”
辛十四娘頭也不回的說道:“用紅葉币熔鑄的。”
徐長生看着這巨大的高台,再聯想到上次見到的那個一模一樣的,忍不住問道:“這得多少紅葉币才能熔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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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七月第一天,求個保底月票嗚嗚嗚,别讓小狐的成績太難看嘛,跪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