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生沒走多久,就發覺了書生丘桂泉的異樣,他也沒說話,甚至主動把開道這活讓給了這個書生。
畢竟早在剛開始還沒遇見這書生的時候,徐長生就和長拳道人提過幾次,輪流開道。
但都被這不要臉的老道士躲開了。
嘴上嚷嚷着什麽“厲道友神威蓋世,法力無雙”之類的。
現在好不容易遇見個冤大頭,徐長生又怎會放過?
丘桂泉自是不知,他隻以爲徐長生是個頗有自知之明的後生,知道自己實力低微,此刻也知退讓。
既然如此,一塊走倒也無妨。
徐長生所指的方向,和丘桂泉來時的方向恰好相反。
三人穿過一處狹小的山間峽谷之後,眼前場景霍然開朗起來。
眼前是一塊積水的空地,左側是淺灘河流,許是有着小河流經,此地的霧瘴愈發顯得濃郁。
“咦,竟然連神識都受到影響了。”
長拳道人緊了緊身後的酒葫蘆,輕聲道。
徐長生答道:“削弱了三成,是在我們穿過那峽谷之後才變化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是出意外了。”
“厲兄說的在理,我們應該是陷入了一個更深的迷陣裏頭。”
丘桂泉倒沒因爲這個指責剛剛帶路的徐長生,畢竟這鬼尋凼本就神秘莫測,别說走,就算坐着不動都沒用。
“這附近……有狐妖。”
徐長生忽地說道。
“哦?”
丘桂泉詫異地看向他,“厲兄當真?”
畢竟丘桂泉自己可是什麽都沒發覺。
徐長生微微點頭,他見過辛十四娘的手臂,得到了狐族之友的天賦命數,因而對狐族很是敏感。
隻一進到這裏邊,他就感覺到了狐仙的氣息。
“狐妖生性狡詐,二位道友還請多加小心了。”
不知不覺間,丘桂泉已然以爲首者自居。
“放心。”
長拳道人說話間,又扭頭看了眼徐長生,發現他沒有不悅,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畢竟喊這書生留下來的,可是他這個道士。
說話間。
書生手中的一張黃符紙自燃,他輕聲道:“果然是有狐妖。”
可不等他們去尋,便聽到左前方的迷霧之中有女子的聲音傳來,語氣嬌憨,“三位道友可是外邊進來的?”
似是感覺到了丘桂泉身上的靈氣波動,狐女急忙說道:“先别急着動手,此地非同尋常。”
徐長生聞言也是說道:“道友且慢,先聽她們如何說。”
人心如鬼蜮,相比于人,他更相信狐仙了此刻。
丘桂泉眉頭微皺,加上長拳道人也在一旁開口勸說,他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随即前頭的迷霧之中便是有一綠裙狐女,赤足踩着泥濘走了出來。
樣貌身材皆是上佳,但可惜,此時此地沒人有心思多想。
綠裙狐女隻一見到三人,目光很自然地便是落到了徐長生身上,随即才看向爲首的丘桂泉。
她輕聲解釋道:“此地的迷陣很是兇險,一旦等到天黑,野外便會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險地。”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丘桂泉問道。
綠裙狐女回答道:“我們姐妹三人被困在這迷陣也有些時日了,雖然是在苟活着,但我們也摸到了這迷陣的一絲脈絡,所以想着聯合三位道友之力,沖出這迷陣。”
“你們在這裏邊待了多久了?”
徐長生問道。
聽到他說話,狐女臉上明顯多了些許笑意,“快小半月了。”
“小半月沒出事,此地怕是沒有你說的這般危險吧……還是說伱有什麽别的沒告訴我們?”
丘桂泉言語之中又有動手的意思。
綠裙狐女也有些生氣,斥聲道:“因爲我們找到了一處稍微安全的地方,你這書生,信就來,不信就留在此處等死便是。”
說罷,綠裙狐女變作一灰狐,蹦跳間便是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長拳道人見狀,也是傳音徐長生道:“厲道友,這書生的腦子看起來不太機靈啊,喊他留下來是貧道的過錯了。”
“沒事。”
正好可以讓他去打打頭陣。
徐長生自恃有着【狐族好友】的命數,但凡遇見了狐仙,他都能稍稍放心一些。
“二位,依你們看來,這事該如何處置?”
表面上是在問兩個人,但他眼神卻始終看着徐長生。
“一切聽丘道友安排。”
徐長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既然如此……”
丘桂泉沉吟道:“不如跟上去看看,若是不對勁,我們直接動手便是。”
“行。”
“好。”
不過再出發之前,三人又沿着來時的路去探了一下。
果不其然,無論如何他們都找不到那來時的路了。
無奈隻能跟着狐女留下的蹤迹,再度走入了迷霧之中。
徐長生照舊走在了最後頭。
這讓他有了久違的冒險的快感,加上“三人行,倒黴的必定不是我”這個奇佳命數,所以徐長生也巴不得一塊行動的人越多越好。
沒走多遠,三人便穿過了這片泥濘地,而他們面前,也随之出現了一破敗庭院。
“她們就在這裏邊。”
似是聽到了丘桂泉的說話聲,一隻青狐帶着兩隻灰狐躍上牆頭,又落到庭院門口,化作三名年輕貌美的女子。
而先前來傳訊的那名綠裙狐女也在其間,還沖徐長生扮了個鬼臉。
衣裙顔色各異,其中爲首的狐妖穿着粉裙,另一隻狐女則是穿着紫裙,倒也好辨認。
她們隻一出現,丘桂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因爲爲首的狐妖,修爲已是到了胎息巅峰。
其餘兩隻也分别是胎息後期和胎息中期。
反觀自己……一個胎息後期帶着兩個拖油瓶似的胎息初期。
“該死!”
丘桂泉心中罵道。
“具體情況,剛剛我這三妹也和三位說了,不知你們的意思是?”
粉裙狐女聲音帶着磁性,加上姣好的面容身材,讓人看了很是舒服。
徐長生反問道:“依道友的說法,是能破了這迷陣?”
“如果三位願意聯手的話,應該可以,我們已經找出了這迷陣的陣眼,但單憑我們三姐妹的實力,卻是久攻不下。”
徐長生了然地點了點頭。
丘桂泉“咳了咳”,三名狐女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他這才問道:“不知你們說的這晚上的險境,是如何一回事?”
一直未說話的紫裙狐女聞言,看了眼天色,冷笑道:“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會天黑,你們若是不信,便在此處等着瞧瞧便是。”
“呵。”
丘桂泉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仨今兒個就偏要……”
“走,道長,我們進去避避。”
徐長生打斷了他的話。
長拳道人本來就是跟着徐長生的,聽到他說話,自無不可,背着酒葫蘆就跟了上去。
三名狐女也是對徐長生有一股莫名的親近,此刻聽到他願聯手,也是笑意連連。
唯有丘桂泉留在原地,表情尴尬冷峻。
但手底下的兩人都已經“叛變投敵”,在這迷陣之内,他實在是沒有一人以身試法的底氣。
尤其是在這鬼尋凼内。
所以他沉吟一陣,也是跟着踏入了這破敗的院落。
院内空曠生有雜草,圍牆倒塌,青磚碎裂,也不知當年是誰竟在這鬼尋凼内建這院落。
“我們姐妹三人猜測,當年是有一陽神真君困在此地,爲了抵禦迷陣層出的險境,所以修建了這院落,如今雖然衰敗,但護住我們幾人倒是不難。”
幾番交談下來,徐長生也知道了這三名狐女的名字。
穿粉裙的大姐叫做莎莎,紫裙的是二姐叫做妍妍,綠裙的是三妹叫做麗麗。
這也激起了徐長生當年會所嫩模的記憶。
院落隻有兩進。
狐女莎莎便說道:“我們三姐妹住在後院,隻能委屈三位留住這前院了,不過切記,天黑之後,絕對不要離開院落。”
“一切等天亮之後再做決斷。”
狐女莎莎說完,目光又落在了丘桂泉身上,隻不過和先前相比,此刻的眼神裏頭,多了一絲難懂的意味。
“厲道友,你看啊!這狐女看上這書生了!”
徐長生腦海之中頓時響起了長拳道人誇張的聲音。
甚至驚得他都忍不住看了眼這老道士。
長拳道人也自知失态,傳音道:“貧道無甚愛好,隻喜歡聽些俗事而已。”
不就是喜歡聽八卦嘛。
徐長生回道:“狐女看上書生,不是很正常嗎?”
“不不不,貧道的意思是,厲道友的風姿豈不比這丘書生要好上個數倍不止?這狐女倒是瞎了眼,竟看上了這厮。”
徐長生笑着搖搖頭。
他可沒有什麽天下女子都要喜歡上自己的想法,隻不過……自己身有“狐族之友”和“命如桃花”這兩個命數。
這狐女竟然依舊對這書生側目。
如此看來,這書生怕是也不簡單。
亦或是說……真正不簡單的是這狐女?
他們對自己心生友好,所以才不忍心下手,轉而将目标放在了書生身上。
徐長生心中思量。
前院破敗的尤其厲害,幾近隻剩下兩間廂房。
丘桂泉瞥了一眼,不屑道:“你們一人住一間吧,我住外邊就是了。”
“不必,我與道長将就住一間便是了。”
老道士連連點頭,“是極是極。”
相比于半路加進來的這書生,長拳道人自是甯願相信徐長生,畢竟兩人本就有着同淪落的緣分。
再加上一個能爲好友将自己置身險境,事後也沒抱怨的人,怎麽都來的靠譜一些。
說罷,長拳道人便跟在徐長生身後,背着個巨大的酒葫蘆,蹦跳地走進了房間。
丘桂泉留在門口,看着他倆消失的身影,冷冷一笑。
随即又看向了後院的方向,若有所思。
最終還是走進了相鄰的房間。
屋内空空蕩蕩,一片狼藉,長拳道人掐訣施了個術法,隐隐白光閃過,屋内頓時幹淨了不少。
徐長生也沒打算睡覺,從芥子物内取了個蒲團出來,坐下便開始默默調息着靈氣。
長拳道人則沒有修煉,他找了個透光的牆壁,開始看着外邊的動靜。
沒多久。
他就傳音徐長生,道:“厲道友,天黑了天黑了。”
徐長生聞言也是睜眼,來到長拳道人身邊,神識鋪展而去。
起先在院内還好,可剛一離開院落,他就發現自己的神識好似陷入了泥潭一般,不得寸進。
“神識沒有用的,要不咱出去看看,這大晚上的到底有啥?”
長拳道人提議道。
徐長生稍一沉思,否決了他這個決定,“我去看看吧。”
萬一真出了點啥意外,徐長生自恃自己一人也好走脫,可要是再帶上長拳道人,到時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更是麻煩。
“也行,那道友小心點。”
徐長生點頭,右手掐訣,默念法咒,身形直接穿過牆壁,來到了院内。
天色已然一片漆黑,圍牆外似有鬼恸哭,還有孩童嬉鬧,婦人大罵。
徐長生踩着蚍蜉劍,升上牆頭。
牆外一片漆黑,連目光都透不過去,但徐長生的屍狗魄卻隐隐傳來不安示警。
他心中一沉。
幾名狐仙果然沒有撒謊,夜間的确是有着大恐怖,至于是不是真的隻有這院落才能護得周全,卻是不知。
他又留在原地,等了片刻。
剛想轉身離去之時,忽見一隻血手搭在圍牆之上,看其模樣是一個婦人的右手,便是血迹。
正當徐長生準備有所動作的時候,牆外便是傳來一聲嘶吼和慘叫。
血手突然從牆上消失,好似被人直接拖入了迷霧瘴氣之中。
徐長生不爲所動,留在原地打量着四周的動靜,這次他更是停留了盞茶時間,都沒再見到其餘怪異。
他這才穿牆返回房間。
可隻一進入,他就表情有些奇怪。
長拳道人更是端坐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默念靜心咒。
因爲隔壁房間裏邊,竟傳來了男女歡愉之聲,而且還是一聲響過一聲。
長拳道人傳音道:“是狐女來尋那書生了,不過厲道友猜猜是哪個狐女?”
徐長生聞言也是封閉了聽覺,回道:“這麽說不是那大姐咯?難道是年紀最小的那個穿綠裙子的?”
徐長生沒去記那幾名狐女的名字,隻是記住了她們的穿着。
“不。”
老道士搖搖頭,“是那個一開始還斥責丘桂泉的二狐女,也就是穿紫色裙子的。”
“這是爲何?”
徐長生聽了也頗爲疑惑。
老道士解釋道:“起先那狐女隻是來這門外找那書生,讨要個說法,說爲何欺負她們三妹。”
“貧道也沒聽太清,好像是吵了幾句,然後就沒聲音了。”
“再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徐長生搖頭笑道:“男歡女愛,我們就不管那麽多了。”
“是極是極。”
一夜悄然過去。
次日,夜色褪去之後,徐長生也沒去搭理那幾個狐女,他徑直離開院落,來到了牆外,即是昨晚看見血手印的位置。
如今再看去。
一切空空蕩蕩,毫無半點痕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