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很大的腳,毛多的跟穿了毛褲一樣,腳下踩了雙草鞋,草鞋上邊遍布着泥濘。
徐長生又擡頭看了看這張屠夫。
張屠夫瞪眼道:“劉娘子娘家人很快就來收拾了,還不快讓開。”
人群外邊适時響起哭鬧聲,緊接着便是闖進來了幾個男男女女,剛沖到門口,有名女子喊了聲就暈了過去,其餘幾名也是吐的吐,哭的哭。
“唉,别看了,劉娘子命苦啊。”
“就是,你們說,這得是誰才能這麽厲害……一刀就把人腦袋砍斷。”
“……”
聽着圍觀百姓的議論,徐長生試探性地問道:“這死了人,你們不報官嗎?”
如果真能引進官府來,那自己處理起來也能方便很多。
畢竟徐長生可沒忘記,現在的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報官?官是什麽?也是殺人的嗎?”
看着他們一臉無知的表情,徐長生就知道,和尚果然沒給自己鑽空子的機會。
所以徐長生歎了口氣,低着頭,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們。
“别想了,是鬼殺人。”
“什麽?是鬼?!”
“鬼啊!”
“……”
圍觀的百姓聽到這話,頓時驚呼連連。
“鐵定是鬼,不然誰有這本事,一刀就把人殺了。”
“這個讀過書的小郎君都說是鬼,那就肯定是鬼!”
“……”
人群議論紛紛,徐長生則是走進了人群,将所有人都護在了身前,默默打量着張屠夫。
張屠夫聽到這話之後,似在發呆,過了好一陣,才離開人群,轉身沖回了自己家。
徐長生又看了眼地面,有影子……
或許這鬼也是有影子的?
徐長生不知,轉頭,王虎還站在原地等着。
徐長生表情稍有錯愕,但隻是刹那,他就彎腰牽着王虎的手,返回了家中。
“大哥哥,你見到劉嬸嬸的屍體了嗎,是不是很恐怖啊……”
“對,特别恐怖。小孩子還是不要看這種比較好。”
回去家中,王婆已經準備好了早飯,照舊是粟米,不過和昨晚相比,她是準備了三份。
餓了一晚上的徐長生已經是不管吃什麽了,那是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費。
吃完之後,他就整理了一下儀容,出門了。
隔壁劉嬸的屍體已經被收斂幹淨,但依舊有着濃重的血腥味。
徐長生繞過她家,來到了她家隔壁。
這戶人家裏住着一家三口,同樣在吃着早飯,對于徐長生這個年輕書生的到來,他們都很是歡迎。
這年代讀書人到哪都是吃香的。
徐長生坐下之後,便開始歎氣。
“這,這位相公,伱歎氣幹啥子?”
男人一臉的擔憂。
徐長生道:“我也沒想到,剛來你們村子,竟然就遇到鬼物橫行……這就是前段時間,我遇到的那鬼物,都沒那麽兇啊。”
女人聽了更害怕了,急忙摟住自家小娃。
男人咽了咽口水,問道:“相公,你走的地方遠,你說這鬼,如何才能治得住啊。”
——等的就是你這問題。
徐長生沉聲道:“我在外的時候,從一名仙人手中,學過幾道符法,但這符法須得由公雞血和黑狗血才有用。”
他之所以會有此言語,完全是相中了這戶人家裏有隻大公雞。
至于符箓……他也不知道和尚造就的這秘境裏邊,符箓有沒有用。
但公雞血肯定是有用的,陽氣重。
男人聽了之後有些猶豫,他家攏共就這麽一隻雞,平時也就靠着這隻大公雞給别人的母雞配配種,才能換些雞子吃。
可現在要取其血,那勢必就要殺了雞啊。
見其猶豫,徐長生又添了把火,用手扇了扇鼻子,皺眉道:“好重的血腥味啊。”
“殺殺殺,我這就去殺,還請相公稍等片刻。”
男人說着就要去取刀。
徐長生又問道:“這位大哥知道村子裏誰家養了黑狗不?”
“知道,葛二家裏就有隻黑狗,待會我和你去勸勸他,都啥時候了,肯定是保命要緊。”
于是一上午下來。
徐長生就得到了一小瓶黑狗血和一小瓶公雞血。
中午又跟着在葛二家中吃了一頓狗肉,填補了一下五髒廟。
直到下午,他才在身上的青衫内側抹了點血,敲開了張屠夫家的大門。
張屠夫開門時,見到是徐長生,還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于是徐長生也被吓到了。
他以爲張屠夫是被自己身上的血驚到了。
“這位,這位秀才,你早上說的,是惡鬼作亂,是真的嗎?”
張屠夫眼神之中猶有恍惚,顯然是還沒從早上的事情裏邊走出來。
他站在門内。
徐長生站在門外,點了點頭。
張屠夫咬牙道:“秀才,我可能知道那個鬼是誰了。”
“誰?”
“你,你進來我和你說。”
徐長生搖搖頭,甚至還後退了一步,“我就在這,你要說就說,你不說我就走了。”
張屠夫見狀,隻好上前一步,探出腦袋,左右打量了眼,這才說道:“那個鬼,鐵定就是王祥……就是王虎那小子他爹。”
“什麽?”
徐長生來了興趣。
隻是他依舊沒有進去張屠夫的家裏,而是和他在外邊,尋了個僻靜無人處。
本來張屠夫是想找個陰涼處的,但徐長生卻硬要拉着他,在太陽底下說話。
曬得張屠夫頭皮發麻。
“這王祥還在的時候,就和劉娘子很合不來,三天兩頭就要罵一架,有時候甚至還要動手。”
“我住在他們對面,經常聽到王祥說,要把那個娘們弄死,再後來,王祥就死了。”
徐長生聽完,又擡起雙眼,瞥了眼這個神色難看的壯漢。
“所以你懷疑,是王祥的鬼魂作祟?”
“嗯!”
徐長生沉吟道:“王祥的體型,和你比起來怎麽樣?”
張屠夫回道:“和我差不多,他是我們村子裏的獵戶,也都長得五大三粗的。他死也就是進山的時候摔死了。”
至此,徐長生已經基本上可以排除眼前這個屠夫了。
這個鬼,八成不是他。
不怕黑狗血,公雞血,不懼太陽曬還有影子……再加上此刻自己幾乎是送上門來的。
如果真是他的話,自己可能都已經死上好幾回了。
不過按這張屠夫的說法……還真有可能是王虎他爹。
跟自己在房間門口看到的腳印,從而推出其的體型來看,也是對得上。
都是五大三粗。
其次他生前是個獵戶,一刀斷首對他來說,也是有可能。
最後就是張屠夫說的那般,王虎他爹和那死去的劉嬸有仇怨……所以徐長生看着眼前這個後怕的屠夫,認真問道:
“還有誰和王虎他爹有仇?”
張屠夫張了張嘴,幾次沒有說出話來。
“你和他有仇?”
徐長生問道。
張屠夫這才低着腦袋,點了點頭,“這事真不能怪我……”
張屠夫這才絮絮叨叨的開始說。
徐長生聽完也終于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
王祥生前的時候,捕過一頭野豬,相約讓張屠夫去售賣。
賣得的價錢是兩人三七分。
可等野豬到了張屠夫手中的時候,他卻偷偷給自己留了隻豬後腿。
這留也就留了吧,偏偏還被王祥發現了。
兩人也就是因此結了怨。
張屠夫覺得生前的時候也沒什麽,可現在王祥已經死了。
這人成了鬼,誰知道性格會不會變?
生前結的仇,死後報,不是很合理嗎。
徐長生聽完之後,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這事确實是你做得不對。”
“我……我這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啊。”
張屠夫攤手,表情極其悲憤。
“這樣吧。”
徐長生伸手敲着桌面說道:“今晚我就住在你家,陪你看看那鬼物到底如何,我大大小小也是個秀……”
他話還沒說完,張屠夫就連連點頭,“好好好,秀才郎君可要救命啊,您肯定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一定要救救我。”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是被徐長生奉爲圭臬的一句話。
此刻也是,既然确定了這個張屠夫不是鬼物,那麽他就成了徐長生可以團結的對象。
屠夫,自帶殺氣,又疑似與鬼物有仇。
如果今晚那鬼物真來殺人,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當場指出,如此一來,這第一關就算過了?
畢竟和尚一開始就是說,在不被鬼殺死的前提下,找出其身份。
可沒說要自己去對付鬼物。
更别說和這屠夫苟在一塊,自己能安心不少,還能得到他的感激。
至此,一種久違的感覺回到了徐長生的心頭。
好像好久沒有忽悠人了……
“行,你好好準備一下,我待會去王虎家把東西搬過來。”
“好嘞好嘞。”
張屠夫忙不疊的點頭。
徐長生摸着被曬得發麻的頭皮,回到了王婆家中。
王婆在院子裏挑着豆子,頭也不擡。
沒見到王虎的身影,徐長生便問道:“婆婆,小虎呢?”
“沒見,出去玩了吧。”
王婆依舊愛答不理。
徐長生點了點頭,“是這樣的,張屠夫喊我去他那住,他一直在哀求……”
“你要去就去,跟婆婆我說那麽多幹什麽。”
徐長生應了聲,便進屋去了。
上樓的腳印已經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是誰打掃的。
徐長生收拾好東西,背着書箱,又道了聲謝,這才離開。
他走後,王婆才擡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陰鸷,最後冷笑一聲,這才低頭繼續挑着豆子。
挑選出來的壞豆,都被她丢在了地面。
……
徐長生來到張屠夫家時,他正在收拾着客房。
“不用了,咱倆住一個房間就行了。”
“這……這會不會太委屈秀才郎君了?”
徐長生搖頭,“分開住的話,我怕那鬼來殺你的的時候,我來不及過來。”
“再說了,人命關天,有什麽委屈的。”
“好嘞好嘞,那秀才您睡床上,我打個地鋪就好了。”
直到徐長生看了他的床鋪之後,還是決定自己打地鋪吧。
那床……估計也就張屠夫自己敢睡了。
是夜。
飽餐一頓的徐長生躺在幾張椅子拼湊出來的床鋪上,瞪大着雙眼,無神的看着漆黑的樓闆。
“秀才郎君啊,你說這鬼今晚會不會來啊?”
“會吧,說不定已經來了,就在你的床底下。”
徐長生打着哈欠說道。
張屠夫被吓了個哆嗦,把床鋪蹬地嘎吱作響。
徐長生不知,一個屠夫爲何會如此怕鬼。
再之後,每隔一會,張屠夫就會絮絮叨叨的。
起先徐長生還會回答,實在困了之後,也就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了。
“秀才,鬼,鬼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張屠夫忽地把身子一挺,幾乎是用吼出來的聲音說道。
徐長生也是第一時間清醒了,一把就是握住了一旁的黑狗公雞血。
他聽到了指甲抓着木門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幾乎是瞬間,徐長生就笃定,的确是鬼來了……因爲他在睡覺之前,往門窗上都抹了黑狗公雞血。
至于這房間裏邊,更是被他用張屠夫的豬毛刷子,零零散散抹了個遍,如若不然,他今晚也不會睡的如此安心。
“它,它要是敢進來,老子就一刀捅死它!”
張屠夫手裏抓着他那柄祖傳的殺豬刀,惡狠狠地說道。
如果他不是在打着擺子,渾身顫抖的話,徐長生興許還能信上一些。
至于現在,徐長生隻想把他那把殺豬刀要過來,再抹上所剩不多的黑狗血。
那鐵定是殺鬼利器。
指甲抓木門的聲音隻是持續了盞茶時間,就消失了。
徐長生又多等了會,才說道:“張屠夫啊,你去窗戶看看吧,看那鬼走了沒?”
“不去,打死我都不去。”
張屠夫死死地抓着被子,好似這被子能隔絕鬼物一般。
徐長生也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總覺得知道把頭縮進被窩,妖魔鬼怪就傷不到自己了。
至于現在……徐長生笑着搖搖頭,抓起兩個裝血的瓶子,便是來到了窗邊。
月色依舊,甚至比昨晚上還要來的亮堂。
可還未等徐長生探頭,剛走到窗戶邊的他,就在窗戶外邊見到了一張死人臉。
身上烏漆嘛黑一片,慘白的死人臉上,長着青一塊白一塊的屍斑。
瞧見徐長生,那……鬼,咧嘴一笑,陰森的牙齒好似鋸齒一般,裏頭還夾雜着血肉,随即猛地撲将上來。
“砰——”
鬼撞在窗戶上,撕扯着,不斷用力往裏擠。
可窗戶上早已被徐長生塗了黑狗血,鬼身上不斷有着黑煙升起,燒的它吱哇亂叫。
但它依舊拼命地擠着。
變故來的太快,徐長生也被吓了一跳。
但反應過來之後,他立馬拿起手中的一個裝着血的瓶子甩了出去,狠狠地砸在那鬼的頭頂。
瓶子碎裂,血液流淌在鬼物的頭上,頓時黑煙更甚。
鬼不停地尖叫着,用手扯着身子,不斷用力。
張屠夫早被這情形吓得縮在牆角,好似在和這鬼比拼誰叫的大聲一樣。
“刀!”
“殺豬刀!!”
徐長生大吼着,雖然沒了修爲,連命數都受到影響,但他到底經曆的多了,此刻雖然恐懼,但還沒到失去反應的地步。
張屠夫早就不知天南地北了。
徐長生隻得自己沖到他身邊,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那柄殺豬刀,右手握住,一股久違的感覺浮上心頭。
握住了這把殺豬刀,此刻就是握住了生的希望。
刹那間,他就提着殺豬刀沖向了鬼。
鬼也知道不對勁,雙手一撐,整個身子頓時從窗戶退了出去,嚎叫一聲,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隻剩徐長生一人提着殺豬刀,氣勢洶洶地站在屋内。
過了許久許久,他才身子一軟,坐了下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次日方晴。
徐長生拍醒了不知是睡着還是吓暈了張屠夫。
“鬼,鬼啊!!”
眼看他又要往牆角鑽,徐長生才給了他一個大逼兜。
張屠夫懵了。
“起來做飯了,待會吃完飯做事。”
“做事?做什麽事。”
張屠夫回過神來。
但徐長生卻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出去了。
吃着早飯,兩人也聽到鄰居說,村尾的葛大被殺了,一家三口,都被鬼殺了個幹幹淨淨,同樣是一刀斷首。
幹淨利落。
至此,村民之間愈發人心惶惶。
甚至都沒幾個人敢外出了。
徐長生看着發呆的屠夫,問道:“這葛大……和王虎他爹應該沒什麽矛盾吧?”
“沒……沒有。”
張屠夫雙目失神地搖搖頭。
徐長生對于心中的猜測,多了幾分把握。
“待會吃完,你去把村子裏的人都喊到一塊,就說,本秀才今天要抓鬼。”
“抓鬼?”
張屠夫回過神來。
“嗯。”
昨晚鬼被趕跑之後,徐長生把自己降臨以來的經曆都仔仔細細回想了個遍,終于有了懷疑的目标。
而且鬼昨晚再度殺人,而且還是殺了和王虎他爹毫無仇怨的葛大一家。
徐長生的把握,又大了一些。
八成。
這已經很值得冒險了。
而且就算不成,自己的安全還能得到進一步加強。
有了昨晚勇鬥惡鬼的經曆,徐長生在張屠夫心中的地位,也是飙升,此刻聽到他的安排,匆匆扒完了飯,就出門去了。
徐長生拿着他的殺豬刀,用布包着,貼身收好,當即便去了村尾。
他去了葛二鄰居家中,一番詢問,這才離開。
等到他出來時,已經很多人開始往村中間趕去。
徐長生又返回,去了趟王婆家中……
等到他再度來到村子中間時,全村還活着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圍坐在這。
徐長生一來,村民們就激動了。
“郎君,聽說你要抓鬼是不是啊!”
“老張跟我們說了,你昨晚和那鬼打了一架,你到底能不能把那鬼抓住啊。”
“就是就是,您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一定要救救我們啊。”
“……”
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下跪。
徐長生管不來那麽多,他來到衆人圍着的場中間的空地,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所有人。
許是張屠夫已經渲染了一番他昨晚的英雄事迹,此刻被他目光掃到的人,無不低下頭去。
徐長生眼見目的已然達到,便沉聲道:
“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我想要幹什麽。”
“抓鬼,抓鬼!”
張屠夫大聲喊道。
起先人們隻是古怪地看着他,可等到他的話音落下之後,其餘百姓也叫了起來,紛紛喊着抓鬼。
徐長生等他們宣洩了一下心中恐懼,這才雙手壓了壓,讓他們安靜下來,繼續說道:
“其實那個鬼,就在我們身邊。”
“他有他自己的身份,平常也都和你們生活在一塊,所以你們才發現不了。”
“什麽?”
一時間,所有人都往後退,紛紛驚懼地看着自己身邊的人。
有些甚至連自己的家人都開始懷疑了。
人聲吵鬧。
徐長生喊了好幾聲都沒反應,張屠夫見狀,又跳了出來,他嗓門大,用力吼了幾聲,百姓才安靜下來,但依舊狐疑地看着身邊的人。
“行,既然大家都在這,那我今天就把這鬼……抓住。”
徐長生聲音起的極高,隻一說完,他狠厲的目光便在開始在百姓之中遊離,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是紛紛後撤。
最後,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個身材佝偻的男子身上。
“你說對不對啊……劉三。”
“什麽?!”
“是劉三?”
衆人來不及反應,便聽到與之相反的方向,傳來了嘶吼聲。
一衆百姓紛紛回頭看去。
隻見葛二和張屠夫兩人聯手抓着一張漁網,兜住了……王婆。
不!
準确來說,是躲在王婆身後被燒的焦頭爛額的孫子——王虎。
鬼。
是王虎。
那個虎頭虎腦,模樣可愛的少年。
徐長生見狀,終于确定,但他卻沒再看,而是擡頭看向天幕,輕聲道:“鬼被我揪出來了。”
旋即,所有還在叫嚣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場面好似時間靜止。
唯有王虎掙脫了那張被黑狗血浸泡過的漁網,雙目幽幽地看着徐長生,問道:
“你是如何發現的?”
至此,徐長生意識猛地被抽離,不斷拔高。
他看見了村子的原貌,還看到了另一邊,崔培把村民們都聚到一塊,在說些什麽……
但他終究還是比徐長生慢了一步。
徐長生從秘境出來,看着漫天高坐的仙人。
就在這時,一個少年的身影憑空出現,目光幽幽地看着徐長生,問道:“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身份的?”
徐長生回頭看了眼華燈和尚,後者點點頭。
他才說道:
“我最初開始懷疑你的時候,是你殺死劉嬸的那個早上,我當時看完屍體回來,發現你竟然擠在人群裏邊。”
“然後我就再一想,你是不是害怕被太陽曬到。”
“就因爲這?”
少年王虎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徐長生搖搖頭,“當然不是,後來張屠夫跟我說,鬼是你爹,而且情況都很合得來,當時我也以爲是你爹的鬼魂。”
“但是直到你昨晚和我交手的時候,我才發現不是……因爲你看我的眼神,帶着怨恨,你在恨我,如果鬼真是你爹的話,他必然不至于恨我。”
“所以說,其實昨晚上你想殺的人是我,而不是張屠夫,是吧?”
少年王虎臉色頓時變得猙獰,“對,我就是想殺你,誰讓你不願和我玩,你嫌棄我,在我家住了一晚上,就走了,你說你是不是嫌棄我,我要殺了你!”
徐長生面不改色,繼續說道:
“然後我就開始回憶和你的經曆,結果發現,好像每次和你出門的時候,你都會下意識站在我的影子裏邊,确保自己不曬到太陽。我就開始懷疑你。”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就去了被你殺死的葛大的鄰居家裏頭,問你和葛大的孩子,是不是有矛盾。”
“結果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你和葛大的孩子打過架,原因是他罵你是個沒娘養的。”
王虎雙目通紅,奮力的嘶吼着,但好似被困在原地不得動彈。
徐長生道:
“于是趁着你們都趕去村子中間的時候,我去了你家,果然在你床底下找到了一雙很大的草鞋,上邊沾滿了泥巴……不出意外的話,當時第一個晚上,你來我房間的時候,就是穿着那雙草鞋,用力踩出來的聲響。當時的你……是沒變成鬼的,對吧?”
“對……”
這下輪到徐長生沉默了,他沉吟了好一會,才問道:“其實第一個晚上,你就有機會殺死我的,我想知道你當時爲什麽不動手?”
王虎猙獰的表情變得溫和。
“記得那天晚上關門的時候,你和我說什麽嗎?”
“你摸了摸我的腦袋,和我說晚安,讓我早點睡……從來沒人這麽對待過我……”
說到這,王虎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
“你隻知道我是鬼,可你知道我是怎麽死的,爲什麽會變成鬼嗎?!”
“你不知道,你隻知道我就是個鬼。”
“鬼就是該死!”
徐長生心中不由一陣刺痛。
“好了。”
華燈和尚伸手,安撫住了王虎。
黑衣無塵和尚則用可憐的眼神看向徐長生,譏諷道:“别以爲赢了第一關,就很了不起。”
“這第二關,就由不得你了。”
“道心?呵呵。”
華燈和尚吟哦了一句佛号,“第一關,我勝,如何?”
徐長生這才注意到,崔培也從秘境之中出來,一臉憤怒地看着自己。
無塵隻得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第二關吧。”
徐長生聽到這話之後,意識又開始下沉,耳邊依舊是華燈和尚的聲音。
“這第二關,沒有勝負。”
“切記,一定要守住本心,本心,切不可被這些經曆亂了你的道心。”
“切記,切記。”
與此同時。
高坐的仙人裏邊,邋遢道士湊到崔書生身邊,嬉笑道:“用你們這些文人的話來說,怎麽形容他來着?”
崔書生看了眼徐長生,輕聲道:“入戲太深。”
北方出自天策府的金甲大漢面無表情。
紅樓的那名紫裙女子則是譏諷道:
“和尚相争,竟然讓兩個弟子去送死。”
“我佛慈悲啊。”
六月了求月票啊,求保底月票,看我這大章的份上,給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