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畫放在大廳主位,畫的是一副侍女繡花圖,姿态優雅大方。
“張翁,你這畫是從哪來的?”
徐長生徑直問道。
“這……”
張翁先是看了眼吳半仙,見其沒說話,這才說道:“這是家父當年還在時,花了一石好米,從一個逃難的災民手中換來的,說是那災民的傳家寶。”
“後來我整理家父遺物時,才找到這幅畫,見其不錯,便挂在了這大廳裏頭。”
事實上。
當徐長生看着這副古畫時,老道士也就注意到了這副古畫。
粗看平平無奇。
可細看去,他便發現,在這古畫的一角,鬼氣極其濃郁。
先前,也就是剛剛老道做法時,視力異于常人的徐長生,就已發現這古畫的一角,竟自行翹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好膽!”
老道大喝一聲,法劍将古畫一挑。
古畫落地瞬間,一張黃符落在其上,自行燃燒,刹那間,大火席卷了整張古畫。
火光映照間,古畫化爲灰燼。
随着火光消歇,竟有一張薄薄的金頁出現在了地面,下一秒,一道虛影從中升起。
其面容模糊,飄忽不定,長長的頭發低垂披散,隻能大緻看出是個女子。
而她的脖子上,正系着一條紅布。
“鬼,鬼啊!”
張翁夫婦肉眼見鬼,頓時被吓得跌坐在地,手腳并用地往門外爬去。
鬼物終于出現。
老道士卻沒有絲毫驚慌,反而目露欣喜,他一拍腰間,竟從中竄出一條麻繩,當即捆住了這鬼物虛影。
他靈氣附着在手上,從灰燼之中撿起了那張金頁。
徐長生就站在他身旁,自然能看出,這金頁上也是有着一幅畫,一副像是被烙印上去的“女子上吊圖”。
“金頁藏身,對鬼作畫。這竟是一副鬼畫!”
老道士大笑道。
旋即他又扭頭看向徐長生,眼中狂喜,“這是一位真人對着厲鬼鬼王所作的畫,雖然這隻是赝品,但對于凝氣期來說,依舊是難得的至寶。”
“隻待貧道将其煉化,将會憑空多一助力!”
老道士說完扭過頭去,也不管徐長生有沒有聽懂。
此刻的他,隻是希望有人能分享一下他的喜悅。
此次前來郭北縣,能遇到身背仙家劍的徐長生就已是難得的驚喜。
更别說現在既然還能遇到金頁鬼畫這樣的寶貝!
鬼物隻是虛影,隻有這金頁才是其根腳,老道士手上掐訣,長繩飛回,纏住金頁,鬼物便自行消散了。
他則将長繩帶着金頁重新系回腰間,得寶入手,他這才稍稍冷靜下來。
可轉瞬,他忽地扭頭看向徐長生。
眼神驚覺。
他發現,好像自從來到這張家開始,徐長生在他面前,就再也沒了先前的畏懼。
哪怕此刻見鬼,像張翁這樣的普通人,早都被吓得連滾帶爬的離開,可他依舊神色鎮定。
甚至就連這鬼畫,都是他察覺的……
徐長生沒有說話,隻是身後所背鐵劍,有着隐隐白光亮起,可轉瞬又已消失。
‘一個煉氣士,一個自己看不出底細修爲的煉氣士,竟然跟在自己身邊跟了這麽久!’
‘更主要的是,他還如此年輕!’
老道士腦中已經閃過無數念頭,其中既有“大能僞裝少年行走世間感悟天道”的老戲碼。
也有“仙門頂尖天賦的弟子,外出曆練任務”的新戲碼。
可無論是哪個,都不是他這半吊子的凝氣期能對付的啊!
老道士瞬間汗濕夾背,他顫顫巍巍地将腰間長繩,帶着金頁取出,恭恭敬敬地遞出。
“求,求前輩放過。”
他顫抖着聲音問道。
徐長生也不傻,自然知道這老道士在想些什麽,随即冷冷一瞥,“本尊要你這點破爛做什麽?”
“是是是,小的這就是破爛,就是破爛。”
老道士也不敢收起,隻能用手提着,額頭冒汗也不敢擦,隻是低着腦袋,強忍着不讓自己下跪。
“僞裝于此,是本尊的選擇,與你無關。”
老道士聽聞這話,剛松了口氣。
“但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長眼,真以爲本尊好欺不成?!”
徐長生猛地拔高了音量,随之一股未知的威壓便降臨到了老道士身上,他再也承受不住這壓力,直接跪倒在了地面。
徐長生表情稍稍一頓,但很快便被他遮掩過去。
“求前輩放過,求前輩放過。”
老道士磕頭如搗蒜。
徐長生居高臨下,俯視着他,“本尊也懶得殺你,隻是看你這紙人術法,好像有點意思……”
徐長生話音未落,老道士便趕忙從書箱之中掏出一本書冊,雙手奉上。
同時心中暗籲一口氣,還好自己天資愚笨,一直未能将這剪紙術融會貫通,所以才随身攜帶。
萬一今天沒帶這東西,豈不是要一命嗚呼了?
不過大能都說好的術法,鐵定是門寶貝,今天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細細參悟。
老道士心中念頭繁雜,嘴上卻趕忙說道:
“這就是術法,還請前輩過目。”
徐長生伸手拿過,看且不看,冷冷道:“帶着你的這點破爛,滾吧。”
“但凡本尊若是在外邊聽到一點關于我的消息……”
“不敢,小的絕對不敢!”老道士笃定道。
“也不用你不敢,我有飛劍一柄,擅千裏之外取人首級。”
老道士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甚至連怎麽出了這張家都不曉得。
隻記得前輩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我宅子裏那紙人,你還要不要收走?”
老道士如墜深淵。
本以爲自己放的巧妙,可在這等前輩眼中,和當着他的面放,有什麽區别?
‘今日撿了條命啊。’
……
老道士走了。
張翁夫婦也躲到了屋外,不敢進來。
徐長生将這記載着術法的書冊收好,看着牆角,忽而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早在剛剛震懾老道士的時候,那股莫名的淡淡的威壓,就是胡北枳整出來的。
徐長生和他相熟,自然能察覺出來。
狐狸這次沒再出現,隻是聲音響起。
“你來平沙山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發現了。”
“比我預想的時間還要早……隻是你是怎麽發現的?”徐長生不覺他能看破自己所修仙法。
“因爲你變得很自信,自信的讓我害怕。”
“别的你能瞞住我,但這股氣質,你藏不住。”
徐長生默默颔首。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怎麽還願和我去米糧鎮,就不怕我真殺了你?”
狐狸笑了,“那你結果不是沒殺嗎?”
徐長生也不知該說什麽了,所幸也就沒再說話。
他彎腰從地面,古畫燃燒之後的灰燼中,抽出了一條灰色的絲線。
他不敢要那鬼畫,哪怕他知道,隻要自己點頭,老道士必定會将其留下來,但他依舊不敢要。
他有預感,自己對付不了那東西。
尤其是沒了手上這絲線束縛的鬼畫……
徐長生正欲離去。
狐狸的聲音再度響起,“徐兄,你說咱倆還是朋友嗎?”
徐長生停下腳步,反問道:
“那你能告訴我,你和那個私塾先生的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