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瓜子有點疼，那種如同鑽頭在腦瓜子裏鑽似的，燕绾站在那裏，隻覺得那一句話一直在腦海裏徘徊，萦繞耳畔不去。
仿佛想起了什麽，又好似在腦子裏拉扯，她捂着腦袋，瞧着眼前的畫面，一點點的變得模糊起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點什麽，可不管怎麽努力，掌心裏始終是空落落的。
父皇……
那是父皇！
她的父皇。
我們父女，永遠都不會分開……
不會分開……
“父皇！”燕绾驟然坐起身來，額頭上滿是冷汗，一雙眼眸直愣愣的盯着正前方，好似丢了三魂七魄一般，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薄言歸在邊上連喊兩聲，她都沒有回應，仿佛還陷落在噩夢裏，始終沒能回過神來。
“绾绾？绾绾！”薄言歸坐在床邊，快速将人攬入懷中，“不怕不怕，我在，我一直都在！绾绾，做夢而已，醒了就沒事了。”
燕绾身子冰涼，甚至于輕微的顫抖着，被薄言歸緊緊抱在懷中。
“绾绾，我在！”薄言歸在她的面上親了親，“我一直都在。”
燕绾伸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角，将整張臉都埋在了他的懷裏，腦子還是很疼，一陣陣的鑽心的疼，她覺得自己應該有了複蘇的迹象。
這迹象，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沒事了。”薄言歸伸手，輕輕捋着她的脊背，算是安撫，“不管發生何事，我都在身邊，绾绾莫要害怕，諸事皆會過去，我們還有未來。”
燕绾終于回過神來，徐徐擡頭看着他，“夢裏……我沒見到你。”
冰涼的手，掌心濡濕。
她輕輕撫上他的面頰，“行野，爲什麽夢裏沒有你呢？若是你也在，我應不會這麽難過，也不會這麽害怕了吧？”
離别，永遠是那麽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生離死别！
薄言歸喉間發澀，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因爲那些被她遺忘的事情太過痛苦，她既然已經聽過一遍，就沒必要在說一次。
刀子一遍遍的紮在原來的傷口上，何其殘忍？
“薄言歸。”她直呼其名，“你一定要兌現你說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要毫不保留的相信我，站在我身邊，始終永遠的幫我。”
薄言歸低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對誰都可以撒謊，甚至于可以食言，對绾绾……我薄言歸可以對天發誓，永不背棄，永不相疑！”
“我信你。”她伏在他懷裏，“薄言歸，如果哪天我想起了，對你發脾氣，或者是有一瞬間的仇恨，你當如何？”
薄言歸倒是沒那麽擔心，“我會給绾绾遞刀子，任由绾绾處置，殺了我也好，千刀萬剮也罷，隻要绾绾高興就行。”
“不，你得留着命，别讓我抱憾終身，也别讓我……後悔。”燕绾是認真的，“生氣的時候，也許會做出過激的事情，但那不是本意，所以你不能遞刀子，你得學會讓我冷靜下來，給我時間。”
人不可能很快的從負面情緒裏走出來，因爲痛苦和憤怒是最吃久的，快樂很容易消失，悲傷卻會一遍遍的碾壓靈魂，這就是人性。
一個夢而已，燕绾便這般難以自控，所以她自己也會害怕，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自己真的想起來了，那會是什麽樣的光景？也許自己真的會扛不住，到時候會瘋癫無狀。
又或者，會聽人挑唆，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所以她希望薄言歸能制止她，不讓她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免得遺憾終身，懊悔不已……
“你放心，我會守着你的。”薄言歸抱緊了她，“一直一直都守着你。”
不管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一直都會在她身邊。
“讓我靜一靜。”她低聲說。
有氣無力的樣子，讓他心都疼了。
那時候，她遇見難過的事情也會這樣，但很少這樣，因爲大燕皇帝最寵愛的小公主，沒人敢輕易得罪她，慣來順風順水。
燕帝寵得她無法無天，就差把皇位給她了，唯一對她生過一次氣，也是罰了她的，便是那時候的小丫頭，死活要嫁給心上人，死活……要跟大周的質子在一起。
可那位質子，生性涼薄，素來寡言少語，無人能猜透他心中所想。
在燕帝看來，這樣一個心性涼薄，城府極深的少年郎，是配不上他最寵愛的小公主的，畢竟不好拿捏，到時候被欺負了怎麽辦？
他的小公主那麽喜歡這少年郎，以後若是吃了虧，必定會爲此隐忍，燕帝哪兒舍得？自己捧在掌心裏多年的明珠，含在嘴裏怕化了，自然不肯送到别人的懷裏吃苦頭。
因爲這件事，父女二人第一次鬧了脾氣，生出了龃龉。
那時候的燕绾也是這樣來找他，這樣求安慰的，可薄言歸當時是個質子，哪兒有資格給她幸福？
質子是什麽？
那就是人質。
他連自己的未來在哪都看不清楚，哪兒敢搭上她一起墜落？
大周那邊，帝王善妒，将薄家視爲眼中釘肉中刺，父親雖然派人護着他，卻也是有愚忠成分，這樣的境況之下，年幼的薄言歸如同俎上魚肉。
燕绾問他，願不願意娶她？
他心說願意，可唇瓣顫了顫，愣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難過的看着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裏。
他想伸手爲她拭淚，卻怕被人瞧見，到時候真的會牽連到她……
年少時就一眼心動的人，是烙印在骨子裏的印記，眼裏再也看不到旁人，那是拼盡全力也要保護的唯一，可是少年人的肩膀不夠寬闊，遮不住風雨襲來，擋不住江山更疊。
當皇朝逝去的那一瞬，她如折翼的蝴蝶。
他也，失去了她……
薄言歸靜靜的抱着燕绾，直到窗外的天光亮一點點的滲入。
金色的光明逐漸延伸擴展，将整個屋子都徹底照亮。
見到了光，人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燕绾洗了把臉，隻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滿血複活，轉頭沖着薄言歸扯了扯唇角，“我沒事了。”
薄言歸擔慮的瞧着她。
真的，沒事了嗎？
“真的沒事了。”她笑着走過來，學着他昨夜的模樣，在他的唇上親了親，“這樣，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了？”
薄言歸一本正經的瞧着她，“還不夠。”
“嗯？”
不待她回過神來，腰間頹然一緊，已然被他撈進懷中。
“唔……”
(本章完)